餘額不足
上虞城，古廟會。
明月公子再也無法忍受鑽在一大群女人堆裏穿梭來穿梭去，滿鼻子都是各種胭脂水粉的氣息，滿眼看的都是花紅柳綠的綢緞、女人的各種首飾。
明月公子也暗暗奇怪，原來暗夜留香、蘭蝶舞和彩環兒也同天下其他女子一般，專門愛逛這些，最喜歡穿啊戴啊，三個姑娘越是興高采烈，明月就越覺得遭罪。
明月公子此時此刻還是裝扮成美女小桃的打扮，長長歎了口氣，對蘭蝶舞道：“我去那邊轉轉，你們且在這裏。”
蘭蝶舞正被暗夜留香慫恿著試衣服，聽說師哥已經不耐煩這裏轉悠了，隻好道：“千萬別走散了，可記著回來找我們。”
暗夜留香一手推開明月，頭也不回道：“快去快去，囉嗦什麽，擾了我們的興致。”
明月公子無奈，唯有衝著蘭蝶舞一聲苦笑，好容易繞出城隍廟前西北角的裙釵專場，心下惦記著街邊見過打把勢賣藝的姑娘，匆匆向東北角走來。
上虞城的城隍廟本身並不大，但廟前的廣場誠如明月公子所形容的四方街一樣，人們摩肩接踵，四處擺攤，早已擠得滿滿當當，明月公子此刻扮作小桃，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往常一樣勾肩搭背說擠就擠過去了，隻得像魚一樣專找空隙穿梭。
好容易來到打把勢賣藝的圈外，早已裏裏外外的圍了三四層人，明月公子恨不得馬上易容回來，好往進擠，一想人多眼雜的算了，還是站在幾個個子較低的老大娘身後為妙。
場中此刻一杆紅纓槍正在飛舞，槍頭有如萬點梅花，引得眾人連連喝彩，明月公子定睛瞧看，卻是領頭的花白胡子的老漢舞槍，仔細一搜尋，赫然便找到穿火炭紅的女子，大紅的緊衣小襖，銀娃娃似的可愛圓臉，兩隻靈動的黑眼珠正烏丟烏丟的瞅著場中老漢的一招一式，帶頭鼓掌喝彩。
明月公子對走江湖賣藝的老漢的槍法並不在意，隻是想看看這紅衣姑娘的武藝，果然老漢練完了槍又耍了一趟地躺刀，口中說幾句客氣話，朝著眾人作個羅圈揖，就托個銅盤出來道：“接下來是小女彩霞為大夥兒獻藝，眾位上虞的鄉親父老，有錢的賞幾文銅錢，沒錢的捧個人場。”
明月公子暗自得意還沒有誤了人家表演，隻見火炭紅襖的彩霞提著把金穗長劍下場，起手向四方抱拳，頗有名家風度，明月不禁隨著眾人一陣拍手喝彩。
紅衣彩霞演練了一遍女子花劍，端的是有板有眼，姿勢優美，紅衣小襖更承托出彩霞的可愛與嬌豔，明月公子正要隨口叫好，驀地想起自己此刻還是扮作小桃，不能做粗豪男子狀，隻有擺著手帕示意喝彩。
彩霞練完了劍，卻是伸手接過一根丈餘長的竹竿，豎立在地上，飛身上竿演起雜技來，仰仗著支撐平衡，忽而如蜻蜓點水，忽而又做金雞獨立，忽而又淩空一個翻身，頭仰向下，兩腿勾住竹竿頂，如蘇秦背劍般的倒立下來。
明月隻看的目眩神馳，雖說這幾個姿勢自己也做的來，終究不如人家好看，正在陶醉間，隻聽身後圈外一亂，有個蠻橫沙啞的聲音道：“閃開閃開！縣少爺來了！”
霎時間人群中從歡聲雷動變作鴉雀無聲，明月公子暗暗納罕，回頭就見幾個粗壯的漢子，手提馬鞭喝道，旁若無人，早已分開一條道來，明月暗暗皺眉，隨口問身旁一個老太：“縣大少爺是何許人也？怎麽這等架勢？”
老婆婆喃喃道：“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來的可是我們知縣老爺的大公子，像你長的這麽水靈，可千萬別叫他看見。”
明月公子正自奇怪，就見馬聲得得，為首的一個紈絝子弟，一看就是錦衣玉食，養尊獨處，滿臉的肥肉，他身後還步行跟著十餘個漢子，看樣子都是家奴仆役，穿的到還齊整。
那胖公子跳下馬來，搖搖晃晃的就走進人群，這時紅襖的彩霞經過這麽一亂，早已跳下竹竿，胖公子見狀嘿嘿笑道：“美妞兒！怎麽不演了？本公子來這裏就是看你賣藝的，快演，繼續！”
領頭的老漢趕忙過來賠笑道：“既然公子有興，老漢就讓小女再演幾圈，快！彩霞，聽見了沒，還耍竹竿。”
彩霞見來者氣勢洶洶，人已經散了一半，這個胖男子兩隻眼珠眯縫著盯著自己，似乎要吞噬下去一般，無可奈何，隻得又上竿子演了一遍。
知縣大少爺大聲喝彩，手掌拍的啪啪直響，他身後跟來的家丁仆從立即也大聲喝起彩來，奉迎主子的意思。
那少爺忽地拋出一錠元寶來，對著老漢道：“是你閨女吧？”
那老漢忙道：“是啊！公子有何吩咐？”
“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漢搖頭道：“我們從外地而來，不認得公子。”
胖少爺身後家奴忙道：“嘿，這就是上虞縣太爺的大公子，我家大少爺！”
老漢忙道：“哎呀，失敬失敬！”
胖少爺一擺手道：“這錠銀子是給你的，隻要你閨女來知縣府上為我們演上幾天，你可千萬別推辭。”
彩霞忽地搖頭，聲音清脆道：“爹爹！我不去。”
老漢也苦笑道：“大少爺，非是我們不願掙錢，你看，姑娘她不願意去。”
知縣家的奴仆忙喝道：“什麽？公子花錢請你姑娘，那是看的起你，你姑娘敢不去麽？”
彩霞死活不願意去，胖公子早就跟老漢囉嗦夠了，不耐煩的一揮手，臉一沉道：“真是給臉不要臉，來人！把姑娘帶走。”
明月公子在圈外早已雙眉一軒，再看幾個家丁仆從已經上去搶人，老漢空有一身本事，怎能攔住如狼似虎的十幾條大漢，早已被一腳踢到，彩環見狀更是驚嚇萬分，忙喊道：“爹爹！爹爹！”
明月公子見眾人臉上雖有憤憤不平之色，但終究畏懼知縣的大公子，竟然沒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眼睜睜的瞧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仆從抓肩頭押起來。
明月公子再也看不下去，就要振衣而起，飛身跳入人群，忽地覺得頭上玉簪珠子叮咚亂顫，暗歎自己還是女裝打扮，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