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會獵於吳之月滿西樓

富春江渚,三都鎮。

同樣的夜,同樣的月。

良夜本應無寐,明月公子此時此刻背負著雙手,默然立在客棧小院的樓台上,似乎心馳遠方。

泠泠月上,月滿西樓。

三十年陳釀的女兒紅,一天的舟車勞頓,本該使得明月公子早早進入夢鄉,但明月公子依然卓立寒夜,思緒如潮,遠沒有夜色小院這般寧靜。

這時忽見對麵窗欞吱呀一聲打開,支起,熟悉的動作熟悉的身影,甚至連見了那雙纖纖玉手都令明月公子心頭一暖,也隻有和他相隨這麽多些日子的司空無命珊兒的手才會令他感到溫暖。

果然對麵窗子裏探出司空無命美的要了人性命的絕世容顏來,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西樓邊上癡癡的望著這邊的明月公子,俏臉含嗔,似乎要有什麽話要對明月公子說。

忽然司空無命縱身掠起,穿窗而出,如仙女下凡一般飛掠了過來,俏立在明月公子身旁,悄聲道:“你癡癡的盯著我們的房間做什麽?要知道男女有別,同一屋簷下就好比瓜田李下,你老實說,有什麽不軌的企圖?”

明月公子輕笑道:“珊兒師父言重了,正是同一屋簷下,昔將仲子兮,無逾我牆,而今珊兒竟從東樓跑到我西樓來,更有何說?”

司空無命笑道:“我跑來也是為了教訓你這個登徒子,竟敢深更半夜,放著好覺不睡,月暗西廂,偷窺女子臥房。”

明月公子苦笑道:“我隻是看著月色極好,出來透透風賞賞月罷了,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倒不如說我是效仿張生苦等崔鶯鶯,隔簾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呢,果不其然,你巴巴的送上門來。”

司空無命啐道:“呸!少沒正經,你的崔鶯鶯喝了不少三十年的女兒紅,還在熟睡哩!”

明月公子一怔,苦笑道:“香妹呀,你確定她睡熟了?”

司空無命點點頭,奇道:“你什麽意思?莫非也想將仲子兮逾我牆呀,討打!”

明月公子歎道:“哎,難道在你眼裏,我也成了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卜了麽?”

司空無命笑道:“那可說不準,很明顯你是見了妹妹忘了姐姐了,你看看你見了香妹,開始時候香妹尋死覓活的,後來解釋清楚了,又是背又是抱親熱的了不得呢。”

明月公子笑道:“香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大小姐的性兒的,她說的我怎敢違拗。”

司空無命幽幽歎道:“可是我說的呢?你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可見人微言輕,在你心目中,巴不得我早早的氣走呢。”

明月公子訝然道:“咦?珊兒師父吩咐的,我也是樣樣都照辦,哪一件不依著你了。”

司空無命幽幽道:“你答應過的,你娶我。”

明月公子身子一震,險些喘不過氣來。

而與此同時,另有一人悄悄躲在暗影裏,身子同時一震,險些驚乎出來。

原來是暗夜留香朦朧中聽的窗子一響,就見司空無命飛身躍出窗口,忙起身下地,卻偷眼瞧見義結金蘭的姐姐與對麵西樓的公子明月言談甚歡,索性悄悄的從門口溜出,借著黑影轉過西樓,躲在西樓的門後。

司空無命和明月公子都是心神不定,絲毫沒有發覺身後不遠的暗夜留香。

暗夜留香初時還聽著兩人是隨意聊天解悶而已,後來越聽越不對勁,直到姐姐司空無命說明月公子答應過娶她時候,心裏猶如打翻五味瓶一般,又氣又恨,又傷心又難過,心裏暗暗咒罵這個負心賊,恨不能一腳把他踹下樓去。

明月公子聞聽你娶我三字,也震了半晌,苦笑道:“那隻是在龍山珊兒跟我開的玩笑,怎可當真?再說我有什麽好的,就連武功法術甚至內力都是你教給我的,你若再開玩笑的話我可回房睡覺去了。”

聽了這幾句話,暗夜留香氣稍稍平複了一些,畢竟這個負心賊、花心大蘿卜還是有些情分的。

司空無命卻一把把明月公子拉了回來,慍道:“你每次都是推三阻四,人家一個女孩兒,好容易才厚著臉皮低聲下氣的和你說話,你卻,哎!”

司空無命淚珠兒反照著瑩瑩的月光滾落下來,明月公子癡癡道:“珊兒,是我配不上你,誠如你和香妹所說,我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想都覺得的是天壤之別,遙不可及。”

暗夜留香躲在門後暗笑,心裏道虧你記得清楚,原來還甚有自知之明呢,暗夜留香笑著笑著忽然笑不出了。

就見如霜的月色下,明月公子驀地把司空無命攬在懷裏,而司空無命猶自埋在明月公子肩頭凝噎啜泣。

暗夜留香醋意大發,暗自恨恨道可比抱自己親熱多了,看樣子癩蛤蟆果真想吃天鵝肉。

司空無命凝噎道:“你根本就是托詞,你我有肌膚之親,緣分已然命中注定,什麽天壤之別,不管你配得上配不上我都要嫁你,你若是見了香妹就想讓我一走了之的話,可就打錯了算盤!”

明月公子一時激動不已,歎道:“我怎敢攆你走,更何況我也舍不得你走呀,你永遠是我的珊兒,真恨不能此生此世我們就留在龍山,哪裏也不去,那裏隻有我們兩個人,生生世世也不分離。”

司空無命喜極,臉上猶有淚痕,在朦朧的月色下,朦朧的秋波望著這張蒼白的臉,凝望著明澈的眼神,癡癡道:“你說的是真的?”不等明月公子回答,已然緊緊的摟著明月公子的脖子,兩人沉醉在這月滿西樓,迷人的夜色裏。

可把暗夜留香險些氣吐血來,心裏暗道:好哇,公子明月,結拜的姐姐,你們竟敢背著本大小姐山盟海誓,真是成何體統!暗夜留香越看越傷心,越想越難過,暗道倒要看看你們究竟能做些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好事出來,明日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

誰想到明月公子也隻是和司空無命相擁而已,指天為盟月為誓,反倒不似和暗夜留香又是背又是抱的親密了,可是彼此心心相印,依然勾得暗夜留香妒火中燒。

良久,明月公子柔聲道:“珊兒,好了,夜深露重,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早還得趕路。”

司空無命點點頭,終於放開了明月公子,嫣然一笑道:“嗯,隻要你有這份兒心,我就放心了,你也去睡吧。”

兩人十指相扣,春風盡皆化為十裏柔情,都是神魂俱醉,依依不舍分別。

兩人正要分手明月公子剛一回頭,赫然瞧見月色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堵在自己門口的暗夜留香,正呆呆的望著自己跟司空無命,不知是怒是怨?

司空無命和明月公子齊齊驚叫:“香妹!”

明月公子更是苦著臉,不知說什麽好,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般,暗夜留香什麽時候來的,怎麽自己和珊兒沒有驚覺,哎,哎,這下可是糟糕之極,後悔也遲了。

司空無命也是驚呆半晌,最後明月公子苦笑道:“香妹,你沒有睡著麽?”

暗夜留香冷冷道:“月暗西廂,好一段美好姻緣,這樣天大的喜事,豈能錯過?”

明月公子歎道:“我們隻是對月而歎有感而發而已,當不得真的。”

暗夜留香怒極反笑,冷哼一聲道:“好哇,我本來還當你們是被我冤枉了,被我錯怪了,誰知道竟然月下海誓山盟,嘿嘿,好的緊妙的緊,真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兒。”

司空無命柔聲道:“香妹,聽姐姐一言,我們真的沒有什麽,我們真不是故意的。”

明月公子忙道:“香妹若是氣不過,打我罵我都可,可千萬別遷怒於你姐姐。”

暗夜留香冷冷道:“哼,你到現在還護著我姐姐,她是我姐姐,我怎敢遷怒於她?我隻恨我自己怎麽遇上了你這麽一個負心薄幸的花心大蘿卜,以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本大小姐又不是沒有人要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再不見你!”

說到後來再也忍不住,賭氣哭了起來,一陣風似的衝下了樓,明月公子和司空無命忙忙的跟在後麵,又生怕吵醒了蘭蝶舞和彩環兒看見不雅,兩人直追暗夜留香追到河邊,這才追上,明月公子忙上前攔腰抱住,生怕暗夜留香一時氣急,又要尋死覓活的跳河。

暗夜留香哭訴道:“你放開我!不要你碰我!”

司空無命也上前摟著暗夜留香,柔聲道:“好妹妹,別這樣,姐姐會心疼的。”說著說著淚珠兒重新滾落,泣不成聲。

暗夜留香一把推開明月公子,索性和司空無命抱頭痛哭,一會兒咒罵明月公子負心薄幸,一會兒又把司空無命揉成包子似的,哭訴道:“恭喜姐姐了,以後香兒再不要見他,祝你兩個白頭偕老,永結良緣,妹妹告辭了。”

司空無命忙忙扯住,也哽咽道:“都是姐姐不好,讓你傷心難過,明月讓與你就是,明天姐姐自回無名莊,以後還是你來照顧他吧。”

暗夜留香聞聽更是傷心,恨恨道:“他負心薄幸,我才不要他呢,他以為他是什麽香餑餑啊,到讓他飄飄然自得起來,哼!姐姐你也別回無名莊,我也不走,以後我們兩個都不理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