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靈山寺,羅漢堂。

眾人都到齊了,方丈普濟才吩咐監寺普緣取出仙都地形圖來,畫的山川河流如鼎湖峰、芙蓉峽、紫芝塢、仙都觀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普濟朗聲道:“這時敝寺上下花了半年時間才繪製成此圖,靈山寺往仙都觀有三條路,西路最長,需要繞過仙都洞天,中路最短,不到四十裏,但翻山越嶺比較難走,唯有東路,周圍是一片荒野,道路雖窄,但也是一馬平川,甚是平坦。”

眾僧俗弟子都靜靜的聽著,紅袖看著地圖,暗道昨夜與狂刀來的正是東路。

普濟又道:“仙都觀主紫陽真人已經在月前的伽藍大會中,送上門來自討苦吃,敗給了本寺,如今元氣大傷不足為慮。”

群情聳動,普濟也沒有說是靈山寺鴻門宴,毒傷了紫陽觀主,隻是吹噓仙都觀多麽無禮,欺壓靈山寺,主動上門挑戰,卻丟人現眼的身受重傷,使得靈山寺和仙都洞天結下的冤仇更深了。

下俗家弟子醉行者乃是滿麵虯髯的九尺大漢,最是血氣方剛,聽的義憤填膺,站起身來高聲叫道:“仙都觀無禮之極,欺壓靈山寺就是欺壓大家夥兒,紫陽那牛鼻子老道是自討苦吃,我們殺上仙都,奪了他的洞天福地,再去掃平泰山封禪祭,一舉滅了道教,哈哈!”

俗家弟子們和年輕些的僧眾都紛紛附和,群情湧動,都叫道:“對!一舉滅了道教,就從仙都開始!”

普濟雙掌合十,內力運處,口誦佛號壓下了全場的聲音:“阿彌陀佛,多謝眾位師父眾位弟子幫襯,敝寺已經探得仙都觀主紫陽真人已經傷了元氣,纏綿病榻,不足為慮,觀中剩下青陽子孤掌難鳴倒也罷了,隻是天虛道人領著一幫仙都老道鎮守芙蓉峽,那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實在是險要之極,我們須得想個法子,看是智取還是如何繞過天虛老道。”

獨絕尊者聽不下去了,喝道:“普濟禪師,你也是堂堂的不動明王,怎麽如此畏懼天虛,天虛老道再厲害,也是年邁之人,並且他也是兩隻胳膊兩條腿,又什麽可畏懼的!”

淨光歡喜佛附和道:“獨絕大師雖然言辭激烈,但也說的在理,普濟方丈千萬不可放在心上。”

普濟忙合掌道:“豈敢豈敢。”

淨光歡喜佛又猥瑣的笑道:“在座的諸位中,就有不論武功法力都勝過天虛那老牛鼻子的,比如說我師兄來世菩提,足以和那牛鼻子老道一決高下!還有我師弟琉璃藥師佛,醫術精湛,就算眾位萬一受了些皮毛小傷,有我妙手回春的師弟在都無妨礙。”

淨光歡喜佛一頓吹噓,把西方極樂都快捧上天了,不少江南佛教傳人紛紛議論,有的尖酸刻薄的已經冷笑:“你淨光歡喜佛會些什麽?可沒有聽說過仙都洞天有女弟子,否則你也可以大顯神通,大展身手。”

來世菩提暗暗埋怨這個愛扯牛皮,說話口無遮攔的師弟,皺眉道:“咄!想那天虛老道享譽江南數十年,定有獨到的手段,貧僧也隻能會會青陽子罷了,若論和天虛祖師比試,還是要洛陽菩提庵的妙證菩提正因師太合適。”

正因師太聽罷滿臉的戾氣變的緩和了些,喋喋笑道:“來世菩提、不動明王普濟禪師,你兩個也太過謙了,就憑你們兩個的本事對付天虛老道綽綽有餘,老尼一個女流之輩,給你們壓陣助威也罷。”

連紅袖都聽得出正因師太口氣是十分想要戰一戰天虛的,偏偏嘴上卻推辭起來。普濟和來世菩提如何聽不出來,紛紛道:“破仙都須得師太打頭陣,才能讓那幫牛鼻子知道巾幗不讓須眉,下殺一殺天虛老道的傲氣!”

正因師太點頭道:“既然方丈禪師跟來世菩提法師這麽說,老尼再推辭就顯得怯敵了,好!普濟禪師,你近來可派人打探過嗎?仙都洞天現在虛實如何?”

不動明王普濟道:“敝寺昨夜已經派出重金請來的北武林殺手組織的死士,刺探新的情況,想必日落之前定有消息。”

大夥兒點點頭,唯有紅袖卻是表麵也點頭示意,暗暗裏卻笑道你派出去北武林的死士早已被狂刀像切蘿卜一樣管殺不管埋了,死士早就變成了死屍,若要等新情況,就等到天可以荒,地可以老,也一定不會有了。

紅袖初時還在細細留神靜聽,生怕遺漏了重要話語,到時候反不好向狂刀交待了,但是到後來也沒有什麽重要的,都是眾人相互吹牛,相互舉薦,加上昨夜一夜沒睡,紅袖隻聽的昏昏沉沉,搖搖欲睡。

快到正午的時候,香廚擺飯,僧俗弟子紛紛退出羅漢堂去用膳,監寺普緣忙四處招呼,碰上紅袖道:“廟裏不留女客,紅袖居士須跟上正因師太去山下張大戶家歇息,他自會盛情款待。”

紅袖點點頭,就要出門,普緣卻忽然壓低聲音道:“你隨時可以上山來,我已經吩咐過管後院的弟子,隻要你來,擊掌為號,他們就會開門,需要用什麽,吃什麽,我也會派得力的弟子給你送去。”

紅袖冷冷道:“我倘若下山,一去不回呢?”

普緣愕然,正琢磨不透紅袖什麽意思,自己可沒得罪她呀,呆呆的看著紅袖拂袖就走,心下悵然若失。

紅袖忽然轉身道:“你派人往山下送些蔥花餅來,廟裏香廚做的不錯。”

普緣大喜忙點頭雙掌合十道:“一定!一定。”

卻說玉麵郎君也得和慕容七娘分開,玉麵郎君在廟中隨著佛教僧俗,而慕容七娘也得隨正因女尼去山下張大戶家,普濟也無可奈何,笑道:“玉麵施主和慕容女施主,萬分抱歉,小廟自古以來就不宿女客,施主們隨緣吧,倒是拆散了你們這對並蒂蓮了。”

玉麵郎君笑道:“普濟禪師說笑了,我在靈山寺裏跟眾位佛教師父前輩們多討教討教武藝也是好的,七妹你隻管下山去吧,若得正因師太指點一二,可謂是終生受用不盡。”

恰好紅袖走過,玉麵郎君訕訕的笑了一笑,姐姐兩字卻不好叫出來,紅袖隻是冷冷一哼,再不理他。

紅袖十分畏懼妙證菩提正因師太的一臉戾氣一臉殺氣,不敢跟隨其後,善劫師太倒是待人甚是溫和,拉著紅袖問長問短,紅袖也不見外,向來大大咧咧的,隻有慕容七娘遠遠的跟在女尼最後,不時的吟賞兩句讚靈泉山的美景。

路上善劫師太悄悄問紅袖:“你叛出儒教,現在佛教傳人了,會不會得罪了儒教?慕容七娘會抓你嗎?”

紅袖心中暗笑,慕容七娘是自己親生的姐姐,就算有緣有故也不會為難自己,口中卻一本正經道:“無妨,我叛出儒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儒教也不會糾纏我這個弱女子。”

善劫師太低低笑道:“嗯,到時候我們一起住的山下,倘若她為難你,可要及時的通知我。”

紅袖笑道:“沒事的,她不是我的對手,況且我和她也以前見過麵,都是年紀仿佛,相處的不錯,隻是剛才礙於教派有別,不得不疏遠一些,我倆甚至可以住一間屋子的。”

善劫師太道:“那就好,我們住的張大戶他們家甚是有錢,你要什麽直接開口就是,我們既然化緣就化定他了,容不得他推三阻四。”

紅袖笑道:“好!我下了山就擺起大小姐的譜來,看他張員外吃的消吃不消?”

說的眾女尼哈哈大笑,唯獨正因師太依然是繃著臉,也不知是喜是怒?

後麵慕容七娘忽然道:“正因師太!聽說你老人家的書法在東都洛陽占著一絕,甚至在南北武林中也大有名氣,豪不遜色與我儒教書聖,不知道可不可以教小女一二。”

正因師太一路陰沉著臉,這時忽然聽有人稱讚她的書法,還是儒教傳人,不由得心頭一喜,臉上也變的和顏悅色起來:“貧尼老了,書法不如當年了,想當初像你這麽大時候就跟著衛夫人的傳人學習筆墨,如今已有四十餘年了!”

慕容七娘歎道:“想當初正因師太也是我儒教之中的名門閨秀,後來終於參透妙法,拜入佛教門下,修成正果,可喜可賀。”

眾尼姑都是吃了一驚,雖然她們也知道正因師太的身世,但從未有人敢當麵提起過,暗道這慕容七娘是吃了豹子膽還是老虎肉,居然敢與佛教前輩當麵說起。

正因師太卻沒有生氣,隻是頹然歎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我佛講究緣法,休要墮了過往輪回之苦。”

慕容七娘卻不依不撓道:“正因師太你半是路出家,真的能忘了過去之事麽?我聽說正因師太俗家也是複姓慕容,與小女同宗。”

眾女尼直聽的驚心動魄,怪不得師父沒有大發雷霆,原來和這個儒教女子看來還有些淵源的。

尤其是紅袖聽了更是吃驚,正因師太也是我慕容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