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的世家子弟,到了年紀,學問上不成,就送去京郊大營裏熬個幾年。熬出點資曆,便開始安插在各個部門。

京城裏不行,還能送到地方上去曆練幾年。

對於世家來說是保住了千秋萬代的榮華富貴,對於大周來說這就是毒瘤。”

博落回慷慨激昂。

說得朝廷上一多半的人黑了臉。

世家大族把持著朝政,他們又多數結黨營私。後宮和前朝勾結在一起,先皇在位的幾年讓大周倒退了十幾年。

“博侍中。你也別步步緊逼,嘴上說得輕鬆,你們家族裏的人就那麽幹淨?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誰一點私心沒有?”靖安伯第一個站出來跳腳,他家裏的田地也被人捅了上來。

都是因為去年江南改農田為桑田的事情。

局勢到了這個時候。

靖安伯打算拉所有的世家一起跟博落回對著幹,他不信沈中書也能站在博落回這邊。

誰入朝為官,不是為了家裏的子孫?

“老百姓為什麽發生暴亂?那是我們這些當官的問題嗎?”

博落回銳利的眼神瞪了過去,瞧見了幾個老臣子一臉無所謂的態度。他心底為皇帝感覺到悲涼,皇上為了國家安寧禦駕親征。

這些老臣子們隻想著自己的莊子收益。

哪一家不都是上千畝的田地,每年又跟滾雪球一樣地翻滾。

老百姓沒了活路才會鬧事。

“我博落回可以對曆代祖先發誓,我博家沒有任何一塊田地是侵吞百姓得來的。”

他見靖安伯又要開口,忙堵住了他的話。

“也沒有一畝地是低於市場價從老百姓手裏巧取豪奪而來,更不會以下等田的價格買了百姓的上等良田。”

“田地的事情不解決,稅收一直上不來。”

“四處都在開戰,兵部也拿不出銀子來。我兵部隻能求著戶部,先撥一點銀子給我們。也好備了糧草叫人送去交戰地,將士們的肚子也等不了。”

淮王站在人群裏一直不說話。

聞言才抬起頭。

“既然沒有銀子,就不要打仗。各地都在打仗,朝廷哪來那麽多的銀子。咱們可以先跟離國、南理和西涼商議。”

淮王皺著眉頭。

“凡事都可以商議,該給的東西就給他們。大不了割幾個城池出去,總比咱們勞民傷財的打仗要強吧。

組建一個議和隊,咱們朝廷裏不缺能言善辯的人。

本王不信,他們幾個國家還要打仗。那邊境的幾個城池土地貧瘠,百姓們又野蠻不聽話。這樣的地方要不要的都沒有什麽區別。

又不是江南,晉州等地方土地肥沃,糧食高產。不就幾個城池嗎?給他們啊。”

淮王把幾個城池說得好像幾個籮筐一樣。

博落回近來身子不舒服。

蘇如棠特意允許他上朝可以坐在椅子上。

他靠著椅背,聽著淮王一嘴胡話。

昨晚不過閉眼睡了一個時辰,方才喝了一壺老茶吊著精神。聽到淮王說送城池給別的國家,頓時瞪大了眼睛。

“淮王,你不會說話就給老臣閉嘴。”

淮王以前不敢說話。

這會可不怕。

梗著脖子,衝博落回吼道:

“別以為皇後那個娘們向著你,你就真的以為自己是老大了。

大周是我們龍家的天下,我們都樂意用城池換邊境平靜。

你一個狗奴才算什麽東西?”

沈中書壓低了腦袋,聽到淮王的話有點頭疼。他隻想著沈家的榮華富貴,並不在意大周到底如何。

博落回胸口劇烈起伏著。

鉚足勁怒斥:

“你個棒槌把腦漿搖勻了再跟本官說話。龍家祖先打下來的江山,也是大周百姓的國土。不是被你們這樣的人拿來討好敵國的。”

林尚書聞言,接過了話茬。

“博侍中,你都一把歲數了。別跟淮王慪氣,他就是思想單純。”

“這不是思想單純,是蠢鈍如豬。”蘇如棠扶著春熙的手走進來,“大周的國土一毫一厘都不能被侵占。

今天他們能要了我們一個城池,明天就敢要了我們國家。

漠北要是沒了,茶州也就沒了。

建州要是沒了,雲州和晉州也就沒了。

鎮東郡要是沒了,鎮南郡和臨近的丹東也就沒了。

再往深了說,鳳陽府、江南等地還能攔住敵國的腳步嗎?

到時候拿什麽攔得住敵國的那些騎兵。你們是想要一起當亡國奴嗎?”

蘇如棠這話說得嚴重。

“大周不是龍長右的大周,是所有大周百姓的大周。”蘇如棠沉默了須臾,“好歹咱們也生沒名,死也要有位。”

“百年以後,別讓子孫提到我們都唾棄。”

蘇如棠越說越激動。

諸位朝臣也默不作聲。

沈中書看了一眼成王,漫不經心的開口:

“打仗自然是好的。隻是糧食和銀子從哪裏來?”

“不能瞧著沒銀子,就把刀口對準了世家。”沈中書斟酌了一下,淡定的開口:“竇家是有不妥,但那是之前的事情,申斥幾句讓他歸還一點銀兩也就算了。

真要為了打仗傷了世家的臉麵嗎?

我的意思是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往後不再犯就行了。至於晉州那裏,叫圍攻的人回來。地龍翻身警示的誰?”

沈中書剖析人心的一番話說到了世家的心裏。

蘇如棠不認同。

她剛反駁了幾句。

外麵有人急匆匆地進來。

“娘娘。大事不好了。”

蘇如棠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怎麽回事?”

“邊境來信。皇上帶兵突襲南理國,遭到南理國太子帶人埋伏襲擊。皇上在斷頭嶺失蹤,隻留下帶血的方天畫戟。”霍覓嘴裏苦澀,他接到了密信根本不敢相信。

蘇如棠差點昏厥過去。

身形晃了晃。

春熙趕忙扶住了蘇如棠,讓她坐在龍椅旁邊的椅子上。

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博落回胸口一股氣上湧,他勉強吞了腥甜的那股氣。抬起頭,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皇上。”

有人掉了眼淚。

太子還小。

“著人全力尋找皇上。”蘇如棠穩住了身形,心裏忍不住呐喊:阿厭。你千萬別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留在這世上。

一定要活著回來。

霍覓將折子遞給了鄭無用,“娘娘。孔規將軍帶人下去尋找了,但是……”

頓了頓,霍覓歎氣:

“下麵隻有皇上一些碎掉的衣服和……分不清是誰的骨頭,說是連腸子都出來了,但能確認的是衣服和荷包屬於皇上的。”

此話一出。

朝堂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蘇如棠再也承受不住暈倒了過去。

博落回趕忙叫人請太醫過來。

蘇如棠被送回了立政殿。

她幽幽醒來後。

春熙告訴她,立政殿門口多了些人,瞧著衣服不像是霍覓的禦林軍。

“春熙。去找博侍中和沈中書、安平王他們過來。即使有想法,也要跟本宮說清楚吧。”蘇如棠來不及多想殤厭的事情,已經掙紮著起來。

“叫小廚房送一碗參湯過來。”

“是。夏安已經去端參湯了。”春熙服侍蘇如棠穿好了衣服,她心裏心疼極了。

看看蘇如棠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蘇如棠穿上了皇後的衣服。

她坐在立政殿裏喝著參湯,春熙已經去叫博侍中等人了。

待安平王、成王、沈中書、博落回以及六部尚書、幾位國公爺到了立政殿。蘇如棠才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裏的湯勺。

她拿起帕子擦拭了手,揮手讓夏安端了參湯離開。

沈中書第一個發問:

“娘娘。太子呢?”

蘇如棠佯裝不知,“在東宮學習啊。難不成太子他……”

博落回趕忙開口:

“太子有時候會出宮去玩,也不是一次兩次不在東宮。想來又是留出宮去玩了,他身邊的侍衛也說早上見太子問了宮門口是誰守衛的事情。”

下午的天陰沉了下來。

濃雲遮空。

立政殿顯得昏暗了起來。

有宮人進來點了宮燈,使得立政殿頓時又明亮。

蘇如棠瞥了一眼窗外,“本宮的意思,先不說皇帝的事情。一切如常,派人再去尋找皇上的下落。”

她不信,一次重生,就連殤厭都要早早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