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裏閃過憐愛,拿起旁邊的酒壺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又坐在了椅子上。

看著藍璿璣的畫像,喃喃自語:

“朕都不知道到底是愛你還是得不到的惱怒。朕就想讓你看著蘇家覆滅,讓你跪在地上祈求朕饒了蘇家。”

“朕不會殺了你,但會把蘇家女人貶為官妓。”

“你死了,我是不是先給蘇誌勳定個罪?”

在外麵候著的杜躍是沒想到皇上會這麽癲狂,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會如此癲狂。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現在的皇帝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發瘋。

皇帝一陣眩暈。

近來越來越覺得身子沉重,胸口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在那裏。

也越來越喜歡喝冰酒。

他赤腳走了出來。

胸衣半開,露出一片皮膚。“杜躍。叫人送冰塊進來?”

“皇上。太醫說不能再吃冰了。”杜躍彎下腰。

“哼……”

皇帝站在地上,隻拿眼尾掃過杜躍。

嚇得杜躍忙跪下來開口:“奴才糊塗了。皇上可是修仙的人,自然是吃什麽都不怕。吳道長的丹藥是最好不過的了。”

“朕知道你們凡夫俗子不理解。”皇帝冷冷道:“你要知道你是朕身邊的狗。”

“哪個太醫說的?”

“就是那個遊太醫說的。”

皇帝手裏的珠串一抖,“傳朕口諭,就說遊太醫妖言惑眾。賜杖斃。”

杜躍:“……”喜怒無常又邪惡的皇帝來了。

他莫名有點走鐵絲的興奮。

“是。奴才這就去。”

西涼撕破了協議,派人攻擊漠北。謝錚丟了鷹嘴關,導致漠北又進入戰鬥的狀態。朝臣都知道原因在謝錚身上。

謝錚又有皇帝下的旨意,可以不受蘇誌勳管。

“皇上。微臣聽說謝錚逃了出去。依微臣看讓錦衣衛把謝錚帶回來,該謝錚承擔的責任不能躲。”

靖安伯也就是謝錚的父親聞言心知不好。

真要謝錚擔責,豈不是靖安伯府難逃此咎。

他慌忙跪了下來。

“皇上。林大人此言差矣。漠北乃是蘇誌勳的管轄範圍之內,他是漠北大將軍王,自然是他擔責任。”

靖安伯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皇上。我兒他年輕哪裏敢翻得出蘇誌勳的手掌心。”

“蘇誌勳這是怕被問責,故意讓我兒擔責啊。”

博落回無聲地斜看了一眼。

他站了出來,“皇上。靖安伯這是推卸責任,謝錚雖然鎮守的是漠北的鷹嘴關,但他不受蘇大將軍管。”

“博侍中說的沒錯。這件事情都是謝錚的責任。”

“蘇大將軍鎮守鷹漠北這麽多年,從來沒讓西涼破了鷹嘴關。”

“謝錚剛愎自用,怎麽會聽蘇大將軍的意見?”

……

眾人的話一句一句,落在了皇帝的耳朵裏。

好似眾人在指責他。

那時候他提出謝錚守鷹嘴關也是因為那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想將現成的功勞送給謝錚,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過去才幾個月。

當日這些大臣不容易謝錚的軍隊脫離蘇誌勳的軍隊。

他斜睨了幾個皇子。

那幾個皇子個個低著頭不敢說話。

一群窩囊廢。

再給了竇天生一眼。

竇天生馬上領會了皇帝的意思,當下嗬斥了在指責靖安伯的人。

“都在朝堂上,皇上沒說話呢。你們一個個地急什麽?鷹嘴關一直以來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說法,為什麽這次這麽容易攻進來?”

“那是因為謝錚的原因。”

“我說劉大人,你急什麽。”竇天生漫不經心的冷哼:“我說是蘇誌勳的問題。”

“他放心讓謝錚接手,說明謝錚守鷹嘴關沒問題。”

眾人:“……”

什麽叫蘇誌勳放心?

這不是皇帝不顧眾人反對安排的嗎?

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不敢說啊。

誰敢說是皇帝的問題?

“既然謝錚守鷹嘴關沒問題,為什麽後麵又出了問題。你們說問題在哪裏?”竇天生又將話題拋給了眾人。

靖安伯讀懂了竇天生的意思。

大家都讀懂了。

博落回那叫一個心寒啊。

皇帝哪一樣能跟之前的戾太子相比,為數不多的那點心眼子都用在了忠臣良將的身上。

他遍體生寒,想起了蘇老爺子離開之前跟他說的話:“博大人。你一定要坐上侍中的位置。其他人不敢反駁皇上的意見,唯有你帶著寒門清流要懂得給出正確的意見。否則……大周的江山岌岌可危。”

收回了思緒。

博落回就聽見靖安伯拍著大腿喊道:

“是因為蘇誌勳。他不記恨我兒分了他的權利,他手下的親信必然也會記恨。

皇上啊,老臣就說謝錚不是個沒分寸的孩子。

好好的鷹嘴關怎麽丟了?如今想來,必然是蘇誌勳的人動的手腳。他們……和西涼勾結也為未可知。”

“放屁。”藍天璣厲喝:“他蘇誌勳失去了摯愛,失去了數萬將士們。你居然說他和西涼勾結?”

靖安伯冷笑:

“我說藍大人,你別給他洗白了。”

“作為一個丈夫,想到的不是救下妻子,居然親手射殺妻子。一箭穿喉可見多麽的心狠手辣,對待生兒育女的枕邊人都能如此心狠歹毒。他蘇誌勳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死的是藍大人親妹妹。藍大人莫不要替蘇誌勳遮掩分毫。”

“一個將軍,就能以百姓之名殺了妻子嗎?他能殺妻子,就能拿將士們做戲。更能利用西涼人前後夾擊,扳倒謝錚。”

靖安伯哭得很傷心。

心理建設的可謂厚顏無恥。

他痛哭:

“皇上,我兒犯了什麽錯?他蘇誌勳能殺妻,還有什麽事情幹不出來。說句大不韙的話,他日後都敢弑君。”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中書馬上變了臉色。

“靖安伯,休得胡言亂語。”

“皇上。老臣……嗚嗚嗚……”靖安伯哭得很可憐,他知道皇帝最是同情弱者。你越可憐,他越能共情。

至於真相如何?

那不重要。

“哎。靖安伯也是可憐,朕這心啊……實在不落忍。”皇帝用袖子擦拭了眼角,從不顧忌形象,畢竟自打他登基就露出了本性。

沒人敢說什麽。

殤厭心底一沉。

看來皇帝打定了主意,要讓蘇誌勳背鍋。

“靖安伯說得也有道理。你們想啊,蘇誌勳連妻子都能殺的人,怎麽容忍謝錚分走了鷹嘴關。”皇帝抬眼掃視一眼,見眾人麵色沉沉,心裏不大高興了。

作為皇帝下個旨,都有能反對。

蘇誌勳隻是一介武將。

丟失了鷹嘴關,這些人臉色黑得跟木炭一樣。

“諸位愛卿以為呢?”

博落回痛心疾首:

“皇上,臣以為蘇大將軍心係漠北百姓。不會因為謝錚鎮守鷹嘴關而和西涼人勾結,這對忠君的武將來說,實在是過於嚴重的話。”

在場的武將們,全都跪了下來。

“皇上。徹查謝錚,別寒了武將們的心。”

皇帝勃然大怒:

“你們想逼迫朕?朕說了不查謝錚嗎?隻是責任有大小,蘇誌勳作為漠北的大將軍王就沒有責任嗎?”

“可皇上下旨,謝錚不歸蘇將軍管?”

“顧大將軍。你的意思是朕錯了?要朕為這次的事情負責?”皇帝直接將折子砸了過去。

折子落在了地上。

顧大將軍挺直了脊背跪在了地上。

“末將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兒媳婦和藍璿璣是手帕交,你心向著蘇家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朝堂上,不是你們結黨營私的地方。”皇帝怒喝之後,急切地咳嗽了起來。

杜躍趕忙上前替皇上順著後背。

“哎呦,各位大人。皇上昨兒是一宿沒睡啊,奴才求求各位別逼皇上了。”杜躍都快哭了,“五皇子、六皇子……你們替皇上說幾句話啊。”

他這幾句話,也讓諸位皇子們心頭一沉。

本想置身事外,看來是不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