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宴躲閃不及,趴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擦破了皮的手掌心,上麵一道道血跡。

火辣辣的疼。

“姨娘,疼。”

“晦氣的東西。你哭什麽哭?”如姨娘又想打過去。

丫鬟忙拉住了她。

“姨娘,別打出傷來。”

如姨娘鬆了手,嘴角勾出冷意。

“不打你。”

說著,伸手揪周文宴的耳朵回去。

將他帶到了屋裏。

不一會兒,屋裏傳來周文宴求饒的聲音。

“疼、疼……”

他不斷地哀求。

如姨娘用腿將他夾住,不讓他有絲毫的動彈。繡花針一下一下的刺進他身體裏,“一個沒人要的野種,不過是二爺看你可憐而已。”

“還想記在二奶奶名下,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不願意跟我,你以為老娘願意要你這個上不了台麵的野種嗎?”

周文宴隻敢小聲低泣:

“姨娘,我錯了。”

丫鬟聽不下去了。

也跟著求情:

“姨娘。快別打了。若是二奶奶知道了,隻怕要告訴二爺的。”

如姨娘冷著臉。

“你以為我怕那個二嫁婦。”

說歸說,還是沒敢再動手。

她伸手點周文宴的額頭,“給我滾回去。要是被人知道我打你,你往後別想有好日子過。”

周文宴哭著點點頭。

“再哭一聲,戳瞎你的眼睛。”

周文宴努力不讓淚水流下來。她不想待在周府,為什麽跟娘親說的不一樣。

丫鬟哄著如姨娘,“姨娘,您這個月的葵水還沒來。這要是有了身子動了氣,多不值當。”

原本要處罰丫鬟。

聽到她這麽一說,忙捂著肚子。

“這一胎一定是個哥兒才好。”

周文宴捂著臉,眼睛裏露出了恨毒的眸色。

他慢慢地走出去。

*

接下來幾天,管事婆子們全都去了周瓊羽院裏聽吩咐。

周瓊羽一心要節流。

省出來的銀子多少都有她的嫁妝,也想讓蘇如棠看看她不遜色於任何貴女。

周老夫人發現每天的菜色少了,她撥弄了盤裏的雞肉。

怒道:

“蘇如棠怎麽管事的?這四五樣菜是打發討飯婆?”

周老夫人早已經忘記她年輕時候吃的苦,不悅的掀開了燉湯的盅子。

“怎麽不是鴿子湯?”

伺候的素英解釋:“這幾天是大姑娘學著管家。”

“她一個年輕的姑娘,還不是聽蘇如棠吩咐。可見這個二嫁女天生惡毒,不過用了她幾兩破銀子,便開始作踐長輩。”

周老夫人一心認定是蘇如棠搗鬼。

素英有心分辯也不敢說什麽。

她服侍老夫人這幾年,知道她外表仁善而已。

“去垂棠院看看她吃些什麽?順便告訴她,我想吃狀元樓的烤鴨、鮑汁白玉菇、小米燉花膠。”

素英動了動嘴唇,見趙嬤嬤搖頭。

她應了一聲離開。

素英來到了垂棠院。

蘇如棠和幾個孩子在吃飯,桌上幾樣可口清淡的小菜,一碗紅燒肉、一盤清蒸鱸魚。

聽到夏安說素英過來,蘇如棠心裏明白了什麽事情。

素英進來後先是行禮。

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還不如老夫人桌上的菜色好。

“二奶奶。”

蘇如棠放下了筷子。

忙笑著道:

“素英姑娘來了。羽姐兒初學管家,做得可圈可點。我這個當母親的自然是要一力支持她,桌上的飯菜看著清淡卻也營養盡夠。”

她很欣慰地看向周瓊羽。

看得周瓊羽心花怒放,更是要大展身手。

素英輕語:

“老夫人想吃狀元樓的烤鴨、鮑汁白玉菇和小米燉花膠。”

周瓊羽紅了眼眶,這分明是老夫人不給她臉麵。

“素英姐姐,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惹祖母生氣了?”

她咬著嘴唇站起來,心裏卻在暗罵這個老不死的就知道吃。

天生窮鬼,卻要裝闊。

蘇如棠淡淡地瞧了一眼,“如今是羽姐兒當家,這件事情交給羽姐兒去辦。”

周瓊羽心裏不忿。

可她不敢多說,隻得起來去拿銀子給婆子,吩咐外院的小廝去買了回來。

狀元樓的生意火爆。

向來都要提前幾天預定才會接生意,周瓊羽並不知道這裏的門道,派了尋常小廝自然是買不到的。

等回來後,不出意外的話被周老夫人訓斥了一頓。

有了老夫人訓斥,其她人自然有了想法。

先是如姨娘院裏的婆子話裏話外說她憑什麽克扣兄弟上學的錢,又要克扣了她們的脂粉頭油錢。

趙姨娘也派人過去說頭疼得很,需要吃點補藥。

管事婆子們的點心錢也被扣了。

跑腿也沒有了賞錢。

沒有賞錢的跑腿,誰幹著都走不動路。

下午,幾個婆子合計鬧一鬧。

張才家的看著周瓊羽坐在上首,旁邊熏著百合香,喝著明前的毛尖。

暗自撇嘴外室女也想飛枝頭?

“回大姑娘的話。咱們府裏的慕容婆子死了,按舊例該給點銀子發喪。”

“慕容婆子?家裏的姨娘?”周瓊羽不悅地蹙眉。

這些個婆子一開口必然又是要銀子的。

“大奶奶那邊的姑母,因著是個寡婦入了老爺子的眼。帶回來做個賤妾,後來犯了事便做了漿洗的婆子。”

周瓊羽手指頭輕顫。

慕容家的人天生下賤嗎?

“死就死了,還給什麽銀子發喪?讓西角門的陳伯給埋了便是。”周瓊羽臉色難看。

張才家的和幾個管事婆子嚇一跳。

二奶奶管事素來賞罰有度。

對待死人更是除了喪葬費還要多給幾兩銀子的奠儀。

“大姑娘,尋舊例的話……”

“如今我管事,別跟我說什麽舊例。”周瓊羽一概不聽。“往後聽我吩咐就是,否則別怪我罰你們。”

老夫人故意刁難她,她必須要在別的上麵立威。

拿慕容緋月的姑母立威是最有效果的。

她趁機讓棗兒將一張處罰通告拿出來,一字一句地告訴管事婆子們對應的處罰要扣多少錢?

管事婆子們一聽這還了得。

辛辛苦苦三百六十五天,最後倒欠東家幾兩銀子。

這破差事誰愛幹誰幹。

瞬間破防。

“大小姐還真把我們下人當牛馬來使喚,原先的賞錢和點心錢沒了不說,就連死人的喪葬費都要克扣。”

“貼身服侍的丫鬟有主子們賞的點心,做的活計輕巧體麵。偏我們這些婆子就不是個人?”

“慕容婆子跟了老爺子頭尾七八年,死了一張草席卷了埋土裏。”

“合著,大小姐是可著我們吸血。”

“到底是外室所生,眼裏也沒見過什麽銀子。如今得了管家權,恨不得將周府都撥去當嫁妝。”

“真正的跟二奶奶差遠了。”

“哼,外室女給二奶奶提鞋都不配。怎麽就記在二奶奶名下?”

……

這些管事婆子們嘴上功夫了得,一人一句那唾沫星子噴出來。

站在前麵的都濺到周瓊羽的臉上。

她緊緊拽著手裏的帕子,最恨別人說她是外室女,最恨別人說她比不過蘇如棠。

棗兒有心分辯幾句,哪裏說得過這些無理還能厲害的婆子們。

蘇如棠接到求救過來。

就看到周瓊羽紅著臉坐在椅子上,她辯解怒罵的聲音被婆子們的音量淹沒。

“一個個的反天了不成?”

蘇如棠站在門口。

屋裏的婆子們頓時跟鵪鶉一樣,個個不敢多說一句。

春熙掀起簾子讓蘇如棠進來。

她剜了那些婆子一眼。

張才家的低下了頭。

周瓊羽鬆了一口氣,起身讓蘇如棠坐在她的位置上。

“母親。我……”

蘇如棠安撫地瞧了她一眼,“坐下來。”

“嗯。”

周瓊羽覺得很委屈,這些婆子們就該打一頓發賣出去。

再找那些錢少幹活麻利的回來。

“你們一個個地喊什麽?都是周府的奴仆,敢不把主子小姐放在眼裏?”蘇如棠輕易不動怒,如今雙目微沉。

那些婆子們個個噤若寒蟬。

“羽姐兒記在我的名下,便是我的女兒。正經的嫡出大小姐。”

周瓊羽原本還在生氣蘇如棠,此刻鼻頭一酸。看向蘇如棠多了些發自內心的感激。

自己那令人羞恥的外室女身份……以後沒人敢再說一聲。

她就是蘇如棠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