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幹完了蜂蜜拌飯，立刻便有兩名侍婢拿著蘸水的毛巾，一左一右替袁術擦起嘴來。
“吾兒既已歸來，擇日即可發兵徐州！”
等袁術說完這句話，眾人這才如蒙大赦，紛紛放下了碗勺。
“下臣附議！”
“末將聽令！”
這碗裏真的是野蜂蜜？
也忒難吃了，怕不是蜂蜜屎吧！
袁術看了一眼下首的袁耀，眼中盡是疼惜：“就照之前議定的出兵吧！”
“由吾兒替本公坐鎮淮南，節製內外諸事，任何人不得有違吾兒號令！”
“紀靈，張勳，你們點齊兵將，後天於城外北山大營祭旗出師，不得有誤！”
眾人紛紛起座。
以楊弘、閻象為首的謀臣文官們躬身拱手，行拜禮道：“下臣明白！”
以紀靈、張勳為首的武將們則低頭稟手，行敬禮道：“末將得令！”
袁耀也站起了身，等眾人行禮答話完畢，這才轉身對著術爹道：“我有異議！”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袁耀身上。
袁術有些不快：“怎麽，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沒呆幾天就又要走？”
“父親誤會了！”袁耀朝著術爹深深一拜，十分虔敬道：“兒子是想替父分憂！”
袁術懷疑道：“如何分憂？”
袁耀不緊不慢，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道：“兒子想代父出征！”
此話一出，堂下眾人一片嘩然，反應不一。
長史楊弘臉上顯露出憂慮之色，主簿閻象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其餘文官謀臣，大體分為了三派。
一派自詡忠心不貳，卻都等著楊弘的表態。
一派自詡清流，正試圖和閻象進行眼神交流。
最後一派，從袁耀進來開始就一直緊盯著袁耀的一舉一動，此時也立馬跳了出來。
韓胤第一個出列：“主公操持江淮，日理萬機，可謂不辭辛勞；臣等才疏學淺，每每想到未能為主公分擔一二，便覺內心愧疚如焚，唯恐失罪！”
“如今世子長成，英才大略，可當重任！主公何不坐鎮淮南，放手讓世子揮師北上，這樣既能讓主公得以片刻休憩，也能成全您對世子的殷切期望！”
李業也鑽出來附和道：“業以為，世子至孝，天地可鑒！”
“世子代父出征，今後必成一段父慈子孝的佳話，為萬世所頌揚！”
“此事萬萬不可！”
見袁術似有意動，大將紀靈連忙站出來大聲反對道。
與那些心眼一個比一個多，各懷心思和算計的文臣們不同，武將們的頭腦顯得單純許多。
當袁耀說出自己要代父出征的話來，武將們普遍都是不以為然的反應。
尤其是打小看著袁耀長大的紀靈，更是沒把袁耀的請命放在心上。
你當這是你以前玩過家家，撿幾根樹枝，帶著一群玩伴跑來跑去，就叫會指揮打仗了？
你在長江以南那幾仗是打得不錯，可那隻能算是小打小鬧，這次可是十萬大軍出征，十萬呐！
我都未必能指揮得了三分之一，你卻要全權統率三軍？
因此武將中沒人把袁耀的話當回事，隻當自家主公馬上就會一口回絕。
但袁術卻並沒有急著表態。
文臣中卻跳出來幾個給袁耀大吹特擂的！
這成何體統！
紀靈側過身，朝著袁耀微微一拱手：“世子，末將不是針對你！”
“但這事你不行！”
袁耀嘴角抽了抽，拱手回了一禮。
“不知紀將軍有何高見？”
雖然一直都知道紀靈為人死板，但沒想到居然這麽沒情商！
難怪到了後期，袁術寧願任用屢戰屢敗的張勳和橋蕤為大將，也不願意再起用你了。
紀靈直言不諱道道：“末將並沒有什麽高見，隻是想說世子年紀尚輕，曆練尚淺，恐怕難以擔當如此重任。依末將之見，世子還是留守後方更為穩妥！。”
紀靈話音剛落，李業便是冷笑一聲：“聽紀將軍這話，好像誰歲數大，誰資曆深就一定有本事嘍？”
“主公起兵多年，紀將軍一直跟隨左右，且常被主公委以統兵大任，敢問紀將軍這些年來打過多少場勝仗，為主公攻下了幾個郡國？”
“恐怕還不及世子這一年多以來……”
“放肆，誰教你敢這麽跟紀大將軍這麽說話的？”
李業話沒說完，紀靈的副將荀正從班次裏跳了出來，指著李業鼻子叱罵道。
“你一個小小的奏曹史，也敢議論軍國大事？”
“荀將軍，我是哪裏說錯了嗎？”李業毫不客氣回懟了回去。
就在李業還要繼續說的時候，身體卻被人碰了碰。
李業連忙抬頭，剛好看到袁耀不善的目光，再回頭看紀靈，其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手更是放在了腰間佩劍上。
李業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紀靈惱羞成怒，正欲發作，抬頭卻瞥見上座的袁術正看著自己。
隻是讓紀靈沒有想到的是，袁術的眼神中並沒有憤怒或安慰之意，反而帶著一絲難以言明的責備。
紀靈心中的怒火瞬間熄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如墜冰窟般的冷意。
“說啊，怎麽都不說話了？”袁術掃視了一遍眾人，神色不怒自威。
“繼續說啊，怎麽不吵了？”
隻是這一句話，文臣中間便停止了竊竊私語，躁動的武將們也全都安分了下來。
李業連忙跪倒在地，以頭搶地道：“下臣有罪，萬不該以下犯上！”
“可下臣也是一片拳拳之心，望主公明鑒！”
張勳連忙給了紀靈使了一個眼神，示意紀靈趕緊向袁耀低頭認錯。
這滿堂文武，誰不知道主公是出了名的護犢子啊！
別看主公總把那句“生子當如孫伯符”掛在嘴上，可你見過哪個非議世子的人有好下場？
你跟了主公十幾年了，怎麽還沒看明白？
隻是不論張勳如何遞眼色，紀靈卻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麽不對，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反應。
袁術終於不耐煩了，直接開口道：“紀靈，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紀靈愣了愣，並不知道袁術要自己說什麽。
這樣子看得所有人替他著急的同時，又全都捏了一把汗。
袁耀也看不下去了，正要開口，卻見武將班次中僅次於紀靈的第二位，大將張勳站了出來。
“我想紀將軍剛才那些話的意思是，世子這才剛回來，既不熟悉軍中將校，又不熟悉徐州軍情，貿然統率三軍，未免有些倉促！”
“兵法有雲：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
“紀將軍事奉主公多年，對袁氏忠心耿耿，勞苦功高，並非有意輕慢世子，請主公和世子見諒！”
袁耀眯了眯眼，心說這張勳倒是挺會做人的。
而且還熟讀兵法，隻可惜……打仗也不咋地！
見張勳出來圓場，袁術的怒意也消了一些。
他本來就沒打算讓袁耀統領三軍，隻是剛才紀靈開口就說自己兒子不行，這才有些窩火。
那個李業雖然以下犯上，但說倒是大實話！
我兒子不行，你行啊？
“咳咳！”袁耀清咳兩聲，也替紀靈圓場道：“誠如紀將軍和張將軍所言，兒子確實是不熟悉淮南軍中情況，方才之事，是我太過唐突冒昧了！”
“既然紀將軍和張將軍認為兒子缺乏曆練，尚不足以擔任三軍主帥，那不如讓我進入軍中，也好跟在兩位將軍身邊，學一學治軍之道！”
“請父親允許我，以副將的身份跟隨大軍出征！”
“隨你！”袁術直接一口答應了下來：“你就去給紀靈那一路軍當副將吧！”
“陸勉，還是你照例留守！”
透明人陸勉趕緊站了出來：“末將遵令！”
楊弘也終於看出了端倪，跟著一拜：“主公英明！”
這小子，還會玩欲抑先揚了！
一大片文臣立刻跟上了節奏，山呼袁術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