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正在換著法兒逗自己姐姐開心。

但任憑她使出了渾身解數,不論是扮鬼臉,講笑話,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種動物的聲音和動作,大橋仍眉頭深蹙,一語不發。

忽然小橋靈機一動,跑回自己房間抱來一身衣服,又將大橋的房門緊緊關住,又拉上了一層帷幔。

這樣一來,不管是門外,還是窗外,都很難看到大橋閨房內的場景。

小橋又急急忙忙脫掉自己身上的衣裳,大橋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麽,忙道:“小橋,這麽冷的天,你快穿上吧。”

“姐姐好著呢!”

“咦,我明明拿的是冬裝,怎麽變成了夏裝?”

小橋自顧自地拿起新拿來的衣裳,疑惑道。

“算了,夏裝就夏裝吧,都一樣!”

說完小橋便穿上了一身胡姬裝,上身露臂露臍,下身拖地長裙,雙臂挽著極長的絲帶。

這身荒誕怪異的服裝一上身,大橋就有些忍不住想笑。

小橋穿戴完畢,狡黠一笑,立刻站在了大橋麵前擺好了起舞式。

“姐姐,請為妹妹奏樂!”

大橋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從身後的一排樂器中拿起了一把琵琶。

胡姬舞,自然要以胡琴琵琶伴奏!

大橋輕輕撥動了幾下琵琶,試好了音才道:“好了!”

漢曲莊重典雅,而胡曲節奏輕快多變,兩種舞蹈亦有此分別。

一首胡曲響起,隻見小橋急速起舞,嬌弱的身軀像隨風搖曳的雪花在空中飄搖,手中的絲帶像蓬草迎風飛舞一樣。

圓形的裙邊飛速旋轉,連飛奔的車輪在她麵前都隻能說太緩慢,連急速的旋風也遜色了。

小橋時而左旋,時而右旋,像不知疲倦一樣,千圈萬周轉個不停。轉得極快,大橋一時都看不清妹妹的臉龐。

小橋卻能看到姐姐專注的眼神,便是忽然變了舞步舞姿,腰肢和玉臂左右扭動起來。

大橋也隨之換了一首胡曲,相較上一首,這曲更為輕鬆愉快。

隨著小橋舞姿的愈發滑稽,大橋原本低落消沉的情緒終於消散了不少。

“咯咯咯!姐姐你終於笑啦!”

小橋忽然一下撲到姐姐懷裏,姐妹兩抱作一團,大橋嗔道:“你這丫頭,哪裏學得這些不三不四的舞藝?”

“嘻嘻,臨時發揮的,怎麽樣,不比那些胡姬跳得差吧?”

“你這丫頭也太大膽了,要是讓父親知道你偷學胡姬舞,不得打死你!”

“人家喜歡跳舞嘛,漢舞胡舞,都是跳舞,憑什麽隻能學漢舞!”

小橋嘟著嘴:“就像姐姐你以前說的,不論是瑟、琴、箏,還是胡琴琵琶,音律之道是不分胡漢的,那些隻是形式而已。”

大橋摸著妹妹的臉龐,道:“可是音律和舞蹈不是一回事呀,子曰樂主和同,則遠近皆合;禮主恭敬,則貴賤有序。”

“音律屬禮樂,舞蹈乃消遣娛樂,怎可混為一談?”

小橋不服氣地翻了翻白眼:“得得得,姐姐你又給我上課啦!”

“《詩經》還說籥舞笙鼓,樂既和奏,舞蹈比音律起源更早呢。就隻因音律可假托於樂器之有形,而舞蹈隻能由人外發而無形,音律就比舞蹈更高貴啦?”

“要我說,音律和舞蹈一個是給人聽的,一個是給人看的,根本就不應高低有別!”

大橋聞言卻是一怔,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小妹居然能說出這番道理。

正了正色,大橋認真無比地握著妹妹的手道:“小妹,對不起……”

“是姐姐粗淺了。”

“嘻嘻,原諒你!”

小橋毫不在意道。

兩姐妹相視一笑,再次抱在一起。

隻是大橋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幾滴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滴落下來。

小橋隻感覺自己姐姐在故意壓低呼吸的聲音,立刻什麽都明白了。

“姐姐,你哭了?”

大橋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小橋抱緊了姐姐,故作埋怨道:“姐姐,你就那麽想丟下小橋一個人呀?”

“嗯?”

大橋不明所以。

小橋繼續道:“姐姐,你就那麽想快快嫁人,還是嫁給那個驕奢**逸的袁家公子嘛!”

大橋一時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隻是苦笑道:“姐姐也不清楚。”

“隻是不論好壞,姐姐現在已經做好了嫁人的準備,隻是沒想到嫁不出去……”

小橋似乎沒有聽出大橋語氣中的幽怨和自我懷疑,反而很欣喜道:“這麽說,姐姐並不想嫁給那個袁家公子?”

“這不正好嘛,姐姐你不喜歡他,他也沒娶姐姐過門,這事兒姐姐你應該高興呀!”

“再說了,憑什麽呀,憑什麽姐姐要給他做妾呀!哼!”

大橋輕輕歎了一口氣:“婉兒你不懂。”

小橋急了:“我哪裏不懂了,我都十三歲啦,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

“揚州有才學的世家子弟、年輕俊傑那麽多,以姐姐的才貌,配不上給誰作正妻?憑什麽嫁給他一個不學無術之徒做小!”

大橋看著給自己抱不平的小橋,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暖意。

“婉兒,婚姻之事,並不像你想的這般簡單,這並不單單關乎姐姐個人的喜好,而且還關乎著我們橋氏一族的興衰榮辱……”

話沒說完,小橋便撇嘴打斷道:“哼,那是你和父親想得太多,家族的興衰榮辱,難道全係我們女流身上了?”

“那就不該隻教我們學治家之道,還應該教我們兵法韜略,學治國之道!若是把我們像男子一樣教導,未必我們女流不能光耀門楣呢!”

大橋笑了,眼前的小橋讓她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

於是也不再爭執,而是將她抱在懷裏。

隻是在心中為妹妹祈禱,願她今後能嫁給曾經自己所憧憬希望的婚姻。

咣~

房門忽然被人打開,小橋驚叫一聲,連忙躲在姐姐身後。

大橋:“誰……是秦家姐姐呀,快進來坐!”

戚秦氏看到穿著單薄的小橋,連忙將門外的寒風關住,緊接著滿臉喜色地走了進來。

“瑩兒、婉兒,姐姐我是來給你家來道喜的!”

道喜二字一出,橋瑩和橋婉姐妹臉色立刻各異。

橋瑩滿臉淡然,似乎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

橋婉則看了姐姐一眼,滿眼失落。

橋瑩強打笑容道:“可是袁家有話,要我家派車送我去豫章成婚?”

橋婉幾乎同時開口:“是不是那袁家公子又回來了?”

戚秦氏腦子處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是不是,都不是!”

“我家夫君剛從橋公那裏回來,說前日橋公在蘄陽收到了廬江周氏為長公子周公瑾下的納采之禮,周氏正式給你爹提親啦!”

“婉兒啊,你有福啦,你爹已經同意納采和問名了,現在周氏那邊應該在請人卜婚納吉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該納征和請期了,隻等定下日子,你個小丫頭就能嫁入周氏,成為二世太尉廬江周氏明媒正娶的嫡妻啦!”

“什麽?”

“啊?”

二橋反應出奇的一致,都是一臉驚詫地先看向戚秦氏,又看向對方。

“稟告大小姐,廬江周氏,周公子求見!”

院外忽然傳來一聲門仆的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