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饒命呐!”
“都督大人有大量,且饒小人們一命吧!”
五名袁軍士卒,跪在袁耀跟前不停磕頭求饒。
其中當屬那名伍長,也就是守門士卒甲的磕頭磕地最猛、求饒的聲音最淒慘。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都督要殺了我,我母親會傷心死的,我的兒子也會餓死的啊!”
袁耀坐在臥榻上閉著眼,手裏把玩著一枚新築的“揚州都督”金印。
聽到士卒甲求饒的話,嘴角抽了抽。
這句台詞到底誰教的?
能不能換一句新鮮的!
招了招手,一旁的戚寄連忙遞過來幾根竹簡。
“都督,這是這幾人的底細。”
袁耀睜開眼,看著士卒甲,抽出了一根竹簡。
“你叫荀五?壽春人?”
士卒甲冷汗直流,他根本沒想到袁耀不僅派人把自己一幹人等抓來,還調查了他們幾人的底細。
“是,小人荀五,人稱小五,出門在外兄弟們給麵子,叫聲五哥。”
戚寄瞪了荀五一眼:“問你其他的了麽?”
荀五腦袋一縮。
袁耀拿著竹簡,一眼就把荀五的籍冊看完了。
【荀五,壽縣三裏亭人也,一母耄耋。】
袁耀吃了一驚。
耄耋?
漢朝以孝治國,七十歲的老人有特殊的經濟和政治厚遇。
漢成帝“建始二年”詔: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趨,吏民有敢毆辱者,逆不道,棄市。
後世老人去世,孝子手裏拿著的那根孝杖就是由此演化而來。
而耄耋之年,是八十到九十歲的意思,能活到這個年紀的老人,地方官甚至會專門派人供養起來。
在古代,官員的轄地有長壽的老人,可是妥妥的政績!
籍冊也會特殊注明。
“你母親還真有八十歲?”
“你今年多大?”
荀五老老實實回答道:“小人今年十八。”
袁耀倒抽一口冷氣:“你母親六十多歲生的你?”
荀五瞪大了眼:“都督,您莫不是和小人在開玩笑,哪有人六十多歲還能生育……”
“大膽!都督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
戚寄在一旁喝道。
荀五被戚寄嚇著了,連忙道:“小人不是母親生的……啊不……小人是母親生的……也不對……”
“小人是家母撿來的,家母先前生有四子,都死了,因此在路邊看到小人,就把小人帶回家養著了。”
袁耀似有所悟:“哦,你叫荀五是因為家裏排行是第五對吧?”
荀五諂笑道:“都督神算!”
袁耀有些好奇:“你那幾個異父異母的兄長,都怎麽死的?”
荀五打開了話匣:“聽家母說,大兄生下來沒活過三天,二兄長到八歲,掉水裏被撈起來,發了風寒七天就走了。”
“三兄和四兄都長大成人了,不過鬧黃巾的時候,三兄跟著破虜將軍打仗去了,再沒回來。”
“四兄前年壽春打仗的時候,被征了丁,也死了。”
袁耀有些黯然,他有些想不來,一位連喪四子的母親,如何還有勇氣和信心堅強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那兩枚銅印呢?”
荀五不解道:“什麽銅印?”
戚寄怒道:“就是我們拿給你那兩坨銅!”
“噢噢噢”荀五反應了過來,“一枚我供奉給家母了,一枚還在身上,打算化了給兄弟們一分……”
說著荀五便從懷裏掏出一枚銅印。
戚寄一把拿了過來,看了看底部,是自己的柴桑縣尉印無疑。
“係這銅印的墨色綬帶呢?”
荀五畏畏縮縮道:“扔了……”
戚寄大怒,張手就要打荀五,袁耀卻喝住他:“戚寄!”
戚寄忙退了回來,朝著袁耀拱手道:“都督,這群無知小卒,交給末將處置吧。”
“處置什麽?”袁耀搖了搖頭:“你也知道他們無知!”
“你去三裏亭一趟吧!”
戚寄低頭稱是。
“等等,再帶上六十斛糧食,三千錢。”
袁耀又叫住了戚寄。
“若這個荀五說的是都是實話,你就用糧食和錢把銅印換回來,不可驚嚇到老人。”
“若他說的是假話,也把錢糧送給老人,然後給她說,她兒子今天從軍遠行去了,以後官府會按照撫養七十歲以上老人的舊例,每月足額給她六十斛糧食!”
戚寄:“末將明白!”
袁耀說話的同時,已經把其他四根竹簡看了一遍。
除了荀五,其他四人家中並無古稀之年的老人。
荀五本來聽到袁耀派人去他家,先是一副驚恐的表情。
但聽完袁耀的話,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忙再次叩頭道:“都督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小人今後願當牛做馬,報效都督恩德!”
說完,荀五回頭給四個弟兄偷偷使了個眼色。
士卒乙第一個反應過來,領著其他三人納頭便拜:“吾等願當牛做馬,報效都督!”
袁耀坐在高處,將一切盡收眼底,心裏也大致對荀五的為人有了判斷。
“本都督可沒說過,要饒你們一命!”
袁耀故作冷笑道。
荀五咬了咬牙:“在城門口抽拿卡要,都是小人一人的主意!”
“都督要追究罪責,小人願一力承擔,請都督饒他們一命!”
袁耀又笑一聲:“我也沒說,一定要殺你們。”
荀五暈了:“那都督……”
袁耀冷聲道:“你們想當牛做馬,有當牛馬的氣力嗎?”
“再者,本都督缺牛馬牲畜嗎?”
荀五偷偷打量了袁耀一眼。
突然間,他悟了。
“都督不缺能幹活的牛馬,但缺忠誠的狗!”
“小人們今後願做都督的一條狗!”
“哦不,五條狗!惡狗!”
荀五一邊表態,一邊趴在地上做伏低做小狀。
袁耀樂了。
他沒看錯人。
這個人的確很適合收來當狗。
出身卑賤,不把臉麵當回事,反應快,又能兼顧兄弟義氣。
自己現在在壽春,實在缺乏人手!
如果背調後,此人和他那幾個兄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為非作歹之人,倒是可以收來一用。
雖然不堪大用,但可作小用。
半響後,荀五和四個手下走出了門外。
撲通!
士卒乙腿直接一軟,栽倒在了台階上。
“嚇死我了!”
其他人也是出了一大口氣,這才發現每個人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荀五怒道:“站起來!”
“當了狗腿子,隻能在都督麵前腿軟!”
“在外人麵前,我們要強硬!記住,我們以後就是都督豢養的惡犬!”
士卒乙連忙爬了起來,說:“噓,五哥,小聲點!”
“這給人當狗,說出去被人笑話!”
荀五冷哼一聲:“你懂個屁!”
“當狗有什麽不好?”
“能給大都督當狗,可是咱們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多少人,想給咱們這位爺當狗,還當不上呢!”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仍然難以接受荀五的話。
但荀五卻仰著頭,挺著胸,大搖大擺地走向院子門口。
門口站著四名黃衣鐵衛。
荀五摸出一枚印信,舉起來搖了搖,大聲喊道:“我是都督的狗!”
黃衣鐵衛們看了一眼印信,沒搭理荀五。
荀五舉著印信左搖右晃,走出了門外。
其他四人正要跟上,卻被黃衣鐵衛抽劍攔了下來。
四人害怕出不去,爭先恐後道:“我們也是狗,我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