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的那一聲長歎,代表他不情願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劉封暗吐了口氣,目光移向徐庶:“元直先生,父親既決定隨吳軍去赤壁,那他對我們可有什麽安排。”

冷淡的氣氛被打破,徐庶忽然想起什麽,忙道:“其他的依舊按原樣,不過我向主公建議,由大公子率領一支步軍,由夏口西行,進駐江北的魯山一帶。”

“讓我帶兵去魯山?”劉封對徐庶的這個建議有些意外。

徐庶站起身來,指著屏風上所懸的地圖道:“魯山跟烏林同在長江北岸,距烏林約有百餘裏,此地的山勢雖然不怎麽險惡,但由於瀕臨雲夢澤,所以從烏林至魯山的沿江道路大多泥濘難行,曹軍基本不會從這個方向進兵。”

先前劉封還以為,徐庶是想讓他帶兵去跟曹艸的主力對抗,這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不過聽他這一分析,似乎這一次的用兵根本就沒什麽實際意義,他這才鬆了口氣。

徐庶見他有點不以為然,便笑道:“這份差事雖然容易,不過意義卻十分重大,大公子也不可以小視呀。”

劉封一怔,觀望著地圖,再細細一思,果然看出了些名堂:“先生,這一路的進兵,莫非是跟赤壁之戰有關?”

“嗬嗬,差不多吧。主公雖然跟著周瑜去了赤壁,但身邊卻並未帶多少兵馬,這樣就想事後分功,未免有點說不過去。所以才要在魯山安插一路兵馬,名義上可以說是與吳軍並肩作戰,水陸夾擊烏林的曹軍,這樣就算沒有交戰,到時也可以說是我們從陸上牽製了曹軍,然後再來分功的話,主公也更理直氣壯一些。”

原來如此,劉備這戲演得還真是足,看來是鐵了心的打算讓吳人做冤大頭了。

‘這樣看來,這份差事還算是一份美差,既不用參加血戰以身犯險,又可以坐撈參加赤壁之戰的功勞,這白送上的門的美差,徐庶為什麽要送給我呢?’

劉封移目望去,徐庶正嘴角微揚,向他示以暗笑。劉封猛然一下就明白了,徐庶這是感念著自己對其的救母之恩,想趁這個機會讓他建功立業,以作為報答。

徐庶的這份苦心,著實讓劉封心裏感動了一把,不過心中卻又在苦笑:知恩圖報,徐庶你果然有俠義之風,可惜你不理解我的苦衷呀。

心中的難言之隱無法跟徐庶明言,劉封隻得慷慨道:“既然父親有吩咐,那我自當全力以赴。不過我手下部無多少部曲,父親會另給我增撥人馬嗎?”

提及這裏,徐庶又麵露為難之色:“我軍兵馬本來就少,現在又要對抗北路曹軍,又要守夏口,很難再抽調出多餘的兵馬。主公倒是想到子德公子的幾千兵馬,一直都用來監視吳人的話,似乎有點浪費,所以主公想能不能……”

一聽這話劉封就明白了,想他那父親,對劉琦這個好侄兒還真是夠意思,先前通過徐庶一計,陸陸續續的把劉琦的兵馬剝得隻剩下兩三千,現在竟然還嫌不夠,趁著這個機會,又要向劉琦下手。

“那就把我中軍的五百精兵轉給阿封便是了,反正在大戰結束之前,我看也用不著過多的擔心吳人會背盟,我這兵馬一直閑著確實也有點浪費。”

更令劉封吃驚的是,劉琦的反應竟然是未待徐庶張口,就痛痛快快的一口允諾,而且還大方的將自己的中軍親軍拱手讓出。

徐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得意,劉封心下卻頗有點不自在:“兄長,你能讓給我兵馬就可以了,又何必把親軍也給我。”

劉琦拍著他的肩,笑道:“這一次去魯山,雖說隻是佯動,不過到底還是要提防著點,我那五百精兵雖然不及叔父訓練出來的兵馬精銳,但也都是精壯之士,有他們護著阿封你,我好歹也放心些。”

絲毫不知內情的劉琦,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這般為他設想,此時的劉封,心中一股濃濃的暖意是油然而生。

徐庶的眼眸之中也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是驚奇,是惋惜,或者也有幾分不安。

不過,心中那激起的那點漣漪,刹那間便隱沒,徐庶點著頭道:“子德公子這般識大局,實在是難能可貴,這份心意大公子就不要再推拒了。”

徐庶偏在劉琦之後,暗向他擠眉弄眼,劉封隻得道:“那好吧,就多謝兄長了。”

“這五百兵馬雖少,不過大公子立營之後,可多樹旗幟,虛張聲勢,讓曹軍不敢輕視,同樣也是演以吳人看,讓他們以為我們下了血本。”

“我明白,不知何時出發。”這點常識,劉封還是了然於胸的。

“我估計著最遲後曰,吳軍就會在赤壁跟曹軍交上手,大公子可以稍遲一些出發,不過也盡量在三五天之內開拔。”

一場江中之會後,孫劉聯合作戰計劃就此敲定。當天,劉備過夏口而不入,午後過了就隨著吳軍艦隊繼續溯江西進。夏口方麵,徐庶當即將劉備的最新命令傳往漢水上遊的關羽,以及江夏諸文武,並即刻展開了戰前的動員工作。

夏口城,太守府衙。

大堂之中,人員川流不息,那紅色的朱案前,糜竺正伏案批示著一道道的公文。

十天之前,在徐庶的建議下,糜竺被劉琦委任為江夏郡功曹,如今劉備在外,孔明尚在柴桑,徐庶則忙於北部的軍事,這一郡的諸般政事基本就靠糜竺一人艸持。

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為江夏的兩萬兵馬的提供糧草軍需這等後勤保障,這些工作糜竺都很擅長,大商人出身的他,掌管和打理錢糧本來就是他的強項,自從在徐州跟隨劉備以來,他就一直為劉備打理著這項工作。

剛剛批好一道公文,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門外走進一人。糜竺的還以為又是呈報公文的官吏,待到抬頭看時,神色忽然凝重起來。

進來的人是他的弟弟糜芳,懷裏還抱著一個陶罐。

“你們先下去吧,沒我的傳喚休要來打擾。”糜竺將左右從僚都打發出去,他起身將大堂的門窗關上,盯著一臉風塵的弟弟,低聲問道:“小妹的遺體找到了嗎?”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神色黯然的糜芳將懷中的陶罐放在了朱案上,幹癟的嘴唇微微蠕動,默默的吐出了三字:“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