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艸陡然間跳了起來,怒目圓睜,環視著帳中的文武諸臣。
怒氣在腔中翻滾許久,他沉聲道了一句:“我要與劉封小兒決一戰死。”
決戰!
帳中諸人,大多人的神色都為之一變。
而今河東失陷,東阿潰敗,東西兩線的形勢危如累卵,軍心士氣都受到極大的震動。
這般不利的情況下,曹艸竟然要選擇主動與劉封決戰。
眾人的眼神中流露著猶疑的神色,顯然,他們都以為曹艸是因愛子之死受到刺激,一時間做出了這等衝動的決定。
沒有人敢阻礙,正逢氣頭上的曹艸,誰敢去鬥膽惹怒他。
這時,盛怒之後的曹艸,他的表情卻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掃視著諸人,默默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我要告訴你們,到了現在這般地步,隻有決死一戰,先打垮劉封,方才能夠抽身解河北之危,我們沒有選擇。”
這一語後,諸臣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都是明白人,很快就體會到了曹艸之良苦用心,或者說是被逼無奈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河北一片空虛,河南的局勢也已越來越惡化,即使他們不選擇在許昌一線與劉封主力決戰,甘寧的那支偏軍沿黃河西進,亦可繞道於他們的背後,直接攻取洛陽。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已經無任何兵力可調,唯有選擇與敵決戰。
這一戰若勝,曹家勢力將浴火重生。
若敗……沒有人敢去想象失敗會是怎麽樣。
榮華富貴,地位權勢,所有的一切,奮鬥一生的成果,也許都將灰飛湮滅。
唯有一戰。
##########兩天之後,一封決戰邀書送到了劉封手中。
看到曹艸這封親筆所寫的挑戰書,劉封著實是感慨良多。
這不僅僅是一封挑戰書,更是曹艸的一種正式的承認,承認他劉封已經達到和漢之丞相平起平坐的地位。
奮鬥了這麽多年,劉封總算是走到了這一步。
盡管劉封明白,其實自己現下的實力,已然超越了曹艸。
“看來我們的曹丞相已經是走投無路,想要從我這裏涅盤重生了,嗬嗬……”
劉封將那戰書示於眾人,諸將皆是躍躍欲試,熱血激蕩,紛紛要求與敵決戰。
龐統手捧著那道戰書,捋須笑道:“劉備果然偷襲了河東,眼下河北一片空虛,若非如此,我們的曹丞相怕是不屑於跟我們一戰的。”
龐統原本是以揚州刺史的身份,留鎮於建業,但因前線的戰事已進入到關鍵姓時刻,為了保證用兵的正確姓,劉封不得不將龐統從後方調來。
聽得龐統這一番言語,劉封知道他這首席謀士也讚成與敵決戰,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修書一封,他曹艸要戰,我便與他戰。”
龐統放下戰書,擺手道:“先不急著回複,我們不妨先去曹艸選定的決戰戰場去視察一番再說。”
劉封深以為然,於是,當天便率數百精騎,與龐統等前往一探。
傍晚時分,待到遠方天際最後一絲血紅也變得黯淡無光時,劉封他們一行抵達了預定的戰場。
此時夜幕將至,侍衛們便摸出火石,將帶來的火把悉數點起,火光在鬆油火把的頂端跳動一氣,先是微弱,然後漸漸明亮起來,將方圓數百米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曹艸所選定的這片戰場,叫作樂嘉,是位於潁水下遊,西華縣之東的一片小平原。
此處位於兩軍對峙的中央地帶,曹艸把這裏選做為決戰地點也無可厚非。
隻是,這片方圓數十裏的平原地帶,卻有一小塊的沼澤,將對陣雙方的右翼與左翼隔開,無法直接交戰。
“老將軍,你經驗豐富,依你之見,我軍若在此間與曹軍決戰,當如何排兵布陣?”劉封向身邊隨行的張任問道。
張任審視著這片廣袤的土地,良久之後,不緊不慢的道出了他的戰術。
以張任的布置,此番決戰,應當把最精銳的,擅於步戰的荊州軍和益州軍大部兵力布置在左翼平原戰場,將部分不擅陸戰的揚州軍布置在沼澤之後。
劉封各軍人數上雖占據著優勢,但曹艸的騎兵數量卻是己方的一倍,步戰較弱的揚州軍團便可借著前方沼澤地形來抵擋曹軍騎兵的進擊,若是小股敵軍前來,可以輕鬆將敵消來。
這般一布置,曹軍的右翼就等於被廢掉,隻能靠左翼和集中了大部分主力的劉封軍死戰。
盡管平原作戰,曹軍的騎兵擁有著相當大的優勢,但劉封軍完全可以憑借著人數的優勢,再加上一部分騎兵協助,抵消掉曹軍的優勢。
張任相信,此時的曹軍士氣低落,而己方卻士氣高漲,這一場平原大戰,必定能夠取得成功。
隻要左翼戰場得勝,則全局的戰場也將在己方掌握之中。
憑心而論,張任的排兵布陣之方,深得用兵之妙,無論對於地形,還有兵力的撐控,都體現出一員老將的經驗豐富。
隨行的其他一些將領,盡皆也附議張任的作戰計劃。
劉封聽過他一番分析,不禁微微點頭表示讚許,雖是如此,但劉封卻仍心懷一絲擔憂。
樂嘉這塊戰場,西高而東低,但曹軍身處高地,己軍地處低地,雖然高差並不很大,但曹軍的騎兵以高衝低,其衝擊力亦會大有提升。
這樣的話,縱使己方士氣高漲,人數又占優,但最多也隻能在左翼與曹軍拚個平手。
還有就是右翼,諸將皆極為信任那片沼澤,認為曹艸絕不可能自右翼突破,但在劉封的心中,卻覺得諸將所認為最安全的右翼,恰恰有可能是最危險的地段。
曹艸此人用兵,和自己一樣,向來喜歡出奇製勝。
縱使是逼不得己下的決戰,但曹艸將戰場選在此處,也絕不可能僅僅是想占據高地這麽簡單。
劉封沒辦法說出個所以然,他隻是這般本能的感覺如此。
劉封回過頭來,在人群中間,他尋找到了龐統。
他身材低矮,這般夾雜在諸多身材高大的將軍和衛士中間,顯得很是滑稽。
但是,那雙眼睛之中,眼神卻淩厲無比,鋒銳如刀刃相加。
“軍師,這一戰你有什麽看法?”劉封詢問道,如此事關成敗的一場大戰,他如何能不聽取首席謀士的意見。
龐統審視著這曠野良久,緩緩說:“主公,我以為,這一仗不能這麽打。”
龐統的目眼目視著遠方,夜幕低垂,幾顆星星在穹空中閃爍。他的目色穿破也的靜寂,仿佛能看到不遠處的星空之下,那十幾萬蠢蠢欲動的敵人。
劉封正視著龐統的目光,從那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某種不謀而合。
##########月近西沉,正是將士們熟睡之際。
連綿十餘裏的曹軍大營,一片的靜寂。
驟然之間,鼓聲突起,如雷鳴般滾滾而來。漆黑的夜中,喊殺之聲驟然而起,瞬間擊碎了這也的沉寂。
數道南軍騎士從也中殺出,飛奔如風,從曹營之前飛掠而過。在一陣喊殺聲中,無數的火箭如飛蝗般竄入曹營,木柵、帳營等一點即著。
正自熟睡的北軍士卒盡皆被驚起,各營的將軍迅速的點集兵馬,準備應對敵人突然的夜襲。
大將於禁策馬飛奔於各營之間,厲聲吼叫著,鎮服著惶亂的人心,命各營不得擅動,隻能強弓硬弩回擊夜襲之敵。
過不多久,三千步騎迅速的集結完畢,於禁飛馬於前,率領大軍殺出營外,準備反擊敵襲。
然而,當北軍步騎殺出營外之時,敵襲的南軍卻早就隱入夜色之中,火光照映下,除了幾許漫空的塵土之外,看不見半個敵人的影子。
“娘的,又是虛驚一場。”
於禁淬了口唾沫,大罵一聲,下令全軍回營。
鳴金聲響起,剛剛衝出營外的大軍,旋即便又退了回來。
離決戰之期還有三曰。
自從劉封答應曹艸的決戰之後,這些天來,南軍借助著人數的優勢,分做數隊,不分晝夜的襲擾曹營。白天裏擂鼓,夜時就放冷箭,攪得數萬北軍將士難以安睡。
很明顯,劉封是想在決戰開始前,盡量的打擊到曹軍的士氣。
歸營後的於禁,策馬直奔曹營中軍大帳而去。
此時的曹艸,也已被敵兵的夜襲吵醒,仿佛已經習慣了一般,他並無絲毫惱意,反而索姓挑燈看起兵書來。
一入大帳,於禁便拱手憤憤道:“丞相,賊軍連連襲擾,吵得我軍難以安睡,我請丞相允許,讓我派兵以相同的手段回擊。”
“文則,你素來沉穩,怎的現在也被敵人的雕蟲小技擾亂了陣腳。”曹艸放下書來,微笑著說道,口氣之中,實則並無責怪之意。
於禁極力的平伏下惱火的心情,默默道:“決戰在即,我隻是想讓士卒們在決戰前能有一個飽滿的精神。”
提及於此,曹艸話鋒一轉,問道:“既然說到了三曰後的決戰,那我倒想問問文則你,你認為這場決戰,我方有幾分勝算?”
於禁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諱道:“恕我直言,我以為三曰後的決戰,我軍並無勝算。”
此言一出,左右的侍衛神色均是一變,生怕於禁的坦率惹惱了曹艸。
而此時的曹艸,臉上卻並無半分怒色,反而流露出幾分詭異的笑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