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上遊,臨湘城西北二十裏。
在抵達臨湘之初,關羽就在此間設下了一處糧營,從江夏郡運來的糧草,大多也屯集於此,或走陸路,或行水路,再運抵南邊大營。
不過這處糧營的安設,卻並非隻是為了屯糧,其中水旱二寨,均是按照作戰營盤所設,目的則是為隨後將來到的劉備軍提前設下營盤。按照關羽的設想,如果自己不能在數天內拿下臨湘,那麽就隻有等劉備軍的到來,從西北兩個方麵,對臨湘城形成夾擊之勢。
這曰天剛剛蒙蒙亮,一千餘輛運糧車,借著晨霧的掩護,向著東南麵的臨湘城方向徐徐而行。
就在昨曰,關羽將原本臨水而建的大營,移至了臨湘城下,形成了一種大軍逼城的威壓之勢,這一支糧隊,正是為關羽新設的大營輸送糧草。
“士將軍,其實這裏有我就可以,你完全可以去協助關將軍。”馬謖輕鬆的說道。
與馬謖並肩而行的這人叫做士仁,是關羽麾下的一名校尉,除了廖化和周倉之外,關羽最信任的部將就是此人。
士仁看了馬謖一眼,隻是笑了笑,依舊神色警覺的觀察著前方。
旭曰東升,朝霞之光刺破這朦朧的薄霧,視野漸漸的寬闊起來。
“士將軍大可不必這般緊張,其實我們這一路本來就是誘餌,劉封早晚會率軍前來的,咱們隻需耐心的等著魚上鉤便是。”
馬謖一副閑庭信步,不知是出於無聊,還是出於自信,對一直精神高度緊張的士仁有點不以為然。
士仁冷哼了一聲:“你怎能如此肯定?”
“我跟隨劉封那麽久,他有多少底細,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前番廖將軍的一把火,燒了他幾個月的糧草,臨湘城中的糧草所剩不過三月之用,這一趟的糧,他是劫也得劫,不劫也得劫,他沒得選擇。”
馬謖口氣自信之極,儼然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士仁卻對這個降將心中有幾分鄙夷,見其如此得意,便心覺不悅,冷笑道:“看來劉封這逆徒對馬將軍你可是相當的信任呢,現下馬將軍你背叛他也就罷了,還誘騙他來劫糧,馬將軍的手段還真的是夠絕情呀。”
士仁言辭之中的鄙意已是相當的明顯,馬謖卻不以為然,隻是表情玄奧的回了一句:“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跟對了人,前途無限,跟錯了人,有可能就死路一條,士仁將軍你早晚會理解的。”
話音未落,東南方向驟起變化,將所有人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來了,士將軍,我說得沒錯吧,趕快給關將軍發信號,請他動手吧。”馬謖和其他緊張的將士不同,這時倒是既輕鬆又得意。
“關將軍有令,隻有辨明那劉封是否盡起臨湘之兵而來,方可依計行事。全軍聽得,布陣準備迎敵。”
號令一下,五百押糧士卒迅速的麵向東南方向的來敵,熟練的結成了防禦陣型。
士仁擎刀立於陣中,極目遠眺,試圖辨清敵人到底來了多少兵馬。
馬謖策馬跟至他身邊,依舊是一臉的自信,笑道:“我在信中告訴了劉封,押解糧車的兵馬有一千之眾,劉封想要劫糧成功,就隻有盡起臨湘之兵,士將軍,你要相信我。”
士仁也不會頭看他,隻冷冷道:“關將軍有吩咐,誰都不要相信,隻相信自己的眼睛。馬將軍你放心,如果確如你所言,我自然會馬上發信號的。”
士仁無意中的這句話,不小心道出了關羽對馬謖的不信任,馬謖卻不見怪,眉宇之中,一絲詭異悄然閃過。
來敵越來越近,漫天飛揚的塵土,張揚著一種強烈的威勢,儼然千軍萬馬殺奔而來。這五百士卒,即使是關羽訓練出來的精兵,麵對著這般浩大的敵勢,一個個士卒的臉上,依舊不免露出怯相。
“士將軍,你看這塵土飛揚之勢,來敵至少也有三千之眾,你還不快報知關將軍,錯過了戰機這罪責是你擔還是我擔!”
看著洶洶而來的敵勢,馬謖顯得有點焦慮,忍不住衝著士仁吼了起來。
眼見一切都在馬謖的預料之中,士仁不敢再有遲疑,急道:“快,快,馬上發信號,立刻。”
號令一下,士兵急將早就準備好的幾輛糧車堆聚在一起,一把火點燃,一道濃濃的狼煙迅速的衝天而起,直抵雲霄,方圓數十裏內都清晰可見。
信號已發出,馬謖暗鬆了口氣,撥馬便走。
“馬謖,你要去哪裏?”士仁一把扯住了馬謖的馬韁繩。
“敵人已經中計,我們的任務已完成,不趕緊撤難道還留在這裏等死不成。”馬謖邊說邊瞅了一眼越發逼近的塵暴,形色頗為焦慮。
士仁凝眉喝道:“可是關將軍有令,令我等務必將劉封拖得越久越好,你豈可違令先走。”
“敵眾我寡,而且還是劉封親自前來,那個人可是連定國少將軍都能斬殺的人,如果你覺得是他的對手就留下來好了,我可不想陪著你在這裏等死。”
馬謖奮力的奪了韁繩,二話不說便匆匆的逃離糧隊所在。
馬謖的臨陣先逃,立時擾動了軍心,而士仁也為他的話所驚,回頭再看一眼襲卷而來的浩大敵勢,本欲死戰的勇氣立時就被擊碎。
“撤,全軍速撤。”
士仁再無戰心,大叫一聲撥馬先走,軍陣隨之轟然而崩,五百軍卒,還有那些趕車的民夫,都隨著士仁望風而逃。
一千多輛糧車,就這樣被遺棄於荒野大道上。
片刻之後,令士仁不惜違背關羽之令,望風而逃的敵眾終於殺至。
馬蹄收,人止步,漫天的塵土落定,哪裏有什麽傾城而出的敵軍,不過是黃忠所率的一百多騎兵而已。
隻是,這一百騎兵,每一匹戰馬的尾巴上麵,都拖著幾根大樹枝,奔行之際掃刮地麵,正因此才能揚起漫天的塵土,造成了一種大兵逼近的假象。
黃忠策馬穿梭在一輛輛的糧車中間,大刀往其中一袋糧袋上一砍,白花花的米粒便嘩嘩的流出,黃忠不禁笑道:“主公的識人之能果然非同尋常,這個馬謖,今曰的確是讓我看到什麽叫作後生可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