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津渡。

沒有十萬百姓的拖累,一路奔行暢通無阻,兩天之後,劉封隨著劉備等三十餘人,趕到了漢津渡。

駐馬山坡,劉備遠望著艦船川流不息的渡口,疲憊的麵容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那是大難不死,逃出升天的笑。

“看來天不絕我劉備也,隻可惜了十萬無辜百姓,白白被曹賊所害。”劉備慶幸的同時,不忘替那些跟隨他的百姓鳴不平。

“那些百姓也不能算白白犧牲,也幸虧當時帶著他們,如果沒有他們阻滯追兵,主公又豈能安然撤退。”

劉封轉頭望去,在人群中找到了說這話的人,正是他的“舅舅”糜竺,那老朽的臉上流露著幾分得意,不過在劉封看來,這話卻相當的不合時宜。

劉備一向以仁義自恃,現下你這個當大舅子的說出這樣的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在暗示我劉備是早有謀算,故意帶著那些百姓當肉盾嗎?

果然,劉備先是慣姓的微微點了點頭,接著猛然反應了過來,臉上的笑容頓收,立時換上幾分不悅。

糜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憤憤道:“曹賊泯滅人姓,連無辜百姓都屠殺,確實可惡之極,隻可惜主公勢單力微,傾盡全力也挽救不了那些百姓,唉,可惜呀。”

劉備雖不發一言,但他表情的變化劉封卻清楚的看在眼裏,猛然間心頭一陣**,原來真相是如此的可怕。

先前從樊城出發時,劉備完全可以輕兵南下,迅速的搶占江陵,但當越來越多的平民自發的攜家帶口跟隨而來時,劉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劉封看來,劉備的做法不管是出於真心也好,不得已也罷,總歸是遵徇著自己仁義的名號。

可是,如今看來,難道劉備心中還有順勢利用那十萬平民,作為阻擋曹軍的肉盾的想法不成?

思及這一層,劉封的心中頓時不寒而栗:看來我所知的書本上的那些曆史人物,僅僅隻是流於表象而已,真實內幕到底有多黑暗,誰也無法猜測。

“走吧,先去與雲長會合。”

劉備一揮馬鞭,率領著眾人衝下山坡,向著近在咫尺的漢津渡而去。

劉備的到達,使漢津碼頭掀起了一浪接一浪的歡聲雷動。這些水軍的劉家軍們先前聽聞長阪坡兵敗的消息後,一直都心懷著不安,軍中業已流傳主公劉備死於亂軍中的謠言,這時見到劉備能安然無恙的前來,謠言不攻自破,動搖的軍心轉瞬間重振旗鼓。

跟隨在劉備身後,在棧橋上縱馬徐奔,在棧橋的盡頭,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漸漸逼近,尚有數步之遠時,劉封已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氣場。

那人身高九尺,體型偉岸如山,往環伺的眾兵中一站,竟如一堵聳立平原的高山一樣。他麵色赤紅,如同一團燒燃的烈火,漆黑的長髯過腹,丹鳳眼半開半闔,不怒自威,即使在劉備麵前,依然有一派睥睨天下的孤傲氣度。

在他的下半身,似有一團炫麗如火的巨蛇在流轉,如夢如幻。近時才看清,那燃燒的烈火隻是一匹巨大的赤色戰馬,戰馬那修長而勁健的四肢,附於其間的條狀肌肉,仿佛鋼筋鑄成一般,光潔的皮膚明亮如熾烈的火焰。蕭蕭江風中,隨風舞動的赤色鬃毛仿佛千道火蛇在竄動。

美髯公,赤兔馬!

即使貴為劉家大公子,名義上是眼前這人的主上,但無論在何時何地,每每遇上關羽之時,劉封的內心中都會被他那渾然天生的,藐視一切的強烈壓迫感所懾。

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不自在,仿佛每一根神經都被寒氣所侵,與之相比,當曰許褚所帶給他們的壓迫感,簡直不可同曰而語。

“雲長啊,你我兄弟險些不能相見。”大難之後,兄弟重逢,劉備感慨無限。

關羽棗紅色的麵龐平靜如水,嘴角微微而動:“大哥不必多慮,咱們從前又不是沒有敗過,大不了卷土重來就是。”

劉備點了點頭,精神重新抖擻:“嗯,沒錯,卷土重來。”

劉備和關羽等決策人物陸續去了早為劉備建好的大帳,其餘人則入駐津口的營壘休息。

關羽所部是兩天前趕到漢津渡,在渡口周圍建時了簡易的營寨,而先期抵達的諸葛亮則先行去往了江夏,在確定可以說服劉琦聯手抗曹後,大隊人馬再順江南下去江夏會合。在此之前,劉家軍全部的人馬則暫時停留在漢津,暫作休整,並收容陸續從長阪坡敗潰而來的士兵。

一天後的黃昏,劉封百無聊賴的仰麵躺在羊皮毯上,帳簾卷起,淡黃色的夕陽從帳門鑽入,點點碎碎的灑在他的臉上,有一種久違了的溫暖與安靜。

耳邊穿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臉上的溫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沁入鼻中的一股淡淡的芳香。半醒半醒中的劉封,隱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再接近他的身體。

經曆過長阪坡的生死之戰,劉封已形成了一種武者的本能,即使在睡夢之中,身體仍然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猛然間,他醒了。

一個身影擋住了光線,初睜開眼的他視線混沌,一時無法看清來者的麵孔。

“什麽人!”

他不及多想,虎掌猛的抓住那人伸來的手臂,腰身一挺騰的躍起,閃電般將那人反按於地,在細銳的尖叫聲中,劉封已騎到了那人身上,一隻手死死的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眼視終於清晰起來時,劉封發現被他按倒在地的隻是一個女子,他渾身一震,方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趕緊鬆了手,將那女子扶起。

仔細再一看,劉封才認出她是誰,不由得大為尷尬。

烏黑的長發如若瀑布般傾泄而下,一直垂過她那水蔥似不堪一握的纖腰,嬌嫩的肌膚晶瑩若冰,仿佛霜雪堆成。

此時的她尚處在驚嚇之中,被掐得通紅的臉帶著怨色看著劉封,櫻口急促的地喘息,一雙纖纖素手輕輕扶著雪白的脖頸,高聳的胸口隨著劇烈的呼吸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