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琴聲與舞
雨夢溪還未起舞，隻是站在那兒，就引起了在場幾乎所有男人的注意，由此可見，她那偌大的名聲可不僅僅是吹捧出來的。
傅瀾自然也注意到了此時穿著婉約長裙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的雨夢溪，不得不承認，這條長裙的顏色款式都非常有特點，似乎完全襯托出了雨夢溪那種不俗的氣質，而那長裙上點綴的梅花圖案，便讓人忍不住想起那位依舊風華絕代的蔡琰蔡大家。
雨夢溪引起的這麽大的關注，自然讓傅瀾有些小嫉妒，若她惡毒一些的話，一定會揭穿這個女孩麵紗下的真麵目，那醜陋而猙獰下半張臉，讓她實在記憶深刻，不過她當然不是這麽沒品的人，她隨意瞥了瞥身邊的荀粲，發現他似乎依舊非常平靜，不知為何，她的心裏便放鬆了，或許除了荀粲之外的男人，她已經不太在乎了。
荀粲雖然喝得有些酒意上湧，但是腦中卻依舊十分清晰，他可不是那種酒品差的人，喝了酒就發瘋，若他喝多了，也隻會伏案而睡，顯得非常安靜，不過他向來喜歡控製自己的酒量，隻將喝酒的多少控製在半醉半醒之間，那樣既能放鬆，又不會因為喝多了而想要嘔吐，他總是一個喜歡計算得到最大利益的人。
雨夢溪的打扮讓他心中頗有些滿意，很明顯，這個純淨的名伎，和身邊這位傅家女郎較上勁了，若是以雨夢溪平時的打扮，肯定喜歡那種如雪的白衣了，然後再凸顯出自己那冰霜女神的氣質，輕鬆一舞，便能讓在座的所有男人心折，隻覺得這雨夢溪真如神女下凡，清麗而渺遠，簡直不可方物。
氣氛一時間變得極其熱烈起來，若是按照一般的歌舞，必定先有音樂伴奏，舞姬們才會隨著樂曲跳動，可是今日，在小蝶的刻意安排下，樂師們卻沒有到場，隻有荀粲的身邊，有一張古琴……
“此舞名為《采蓮》，請諸君鑒賞，不過沒有配樂，或許效果要差一些，若有配樂的話，或許夢溪姐在起舞時也會一展歌喉呢！”
小蝶極其熟練的向在場的諸位介紹著，而她說的話，更是讓眾人將幽怨的目光投放在荀粲的身上，隻是期待他能被雨夢溪的舞蹈打動，這樣的話，說不定就能聽到雨夢溪說話的聲音了，因為這雨夢溪自進入雅間以後，便沒有說過一句話，但站在那兒，卻已經讓人無比賞心悅目。
此時，雨夢溪被數十位舞姬圍在中央，愈發襯托出她那卓爾不群的女子，與她的氣質一比，身邊的舞姬明顯隻能成為綠葉，高下立判。
見到這些舞姬們已經擺好了姿勢，準備完畢時，諸位公子們便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將投放在荀粲身上的幽怨目光收回，卻又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些舞姬，大多數的目光，自然集中在了雨夢溪的身上，微微收斂眼中的熾熱，卻換上所謂欣賞的眼神，以示自己的藝術修養，實則心中不知有多麽齷齪。
一時間，每個人都顯得非常期待，要知道，這個時代沒有太多的娛樂方式，欣賞樂曲舞蹈算是最為廣泛的一種，而這也是那些意淫成分比較濃的小說非常受歡迎的原因，自從活字印刷慢慢流傳之後，惠及了所有的漢族子民，而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文化的普及率自然也高了。
而許多人更是希望這雨夢溪能舞動乾坤……好吧，是舞動那位荀粲荀大家的內心，激起他撫琴的欲望，雨夢溪的舞，加上荀粲的音樂，絕對是無上享受。
雨夢溪表麵上雖然依舊裝逼裝得非常不錯，裝出一種氣場，可是她的內心卻並不平靜，畢竟是第一次在某人的麵前起舞，雖然荀粲說是讓她為在場的所有人起舞，不過她卻覺得，自己隻是為他一個人起舞罷了，她一共隻起舞過三次，每一次都是隨意敷衍，卻博得了滿堂喝彩……可惜，在那盛大熱鬧與喧囂中，她依舊是寂寞如雪的，她並不要那樣的浮華。
這一次，她的眼中隻有他，周圍的布置似乎都漸漸變得空靈而虛無，她的心也終於沉靜下來，因為她知道，他永遠站在不遠處，依舊溫柔的看著她，就像是看待心中最重要的人，這給了她最大的鼓舞和勇氣，她覺得自己不再孤獨。
似有輕風拂來，帶起她的衣袂飄飛，腳步踏動，曼妙的身姿終於舞動起來，恍若淩波仙子，配合身邊舞姬的動作，此時的場景，已經可以構成一副絕美的畫卷。
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滿堂開照曜，分座儼嬋娟。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包括傅嘏、山濤、衛泓，眼中都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光，不少公子哥都發自內心的輕歎，這場沒有音樂的舞蹈，竟然也這般讓人沉醉，沒了旖旎的色欲，有的隻是一種崇高的藝術，她那輕靈的舞蹈，仿佛已經具有了靈魂！
荀粲原本有些醉眼迷離的眼，本來散失的焦距，已經漸漸凝聚，旁邊的傅瀾一臉呆滯，眼神中還有一絲欽佩，她那一絲小嫉妒早已煙消雲散，隻覺得這位名聲極大的魏國第一名伎完全是名副其實，這一舞，已經真正的登堂入室，讓人難以忘懷。
荀粲輕歎一聲，卻是取過身邊的古琴，他的動作，卻仿佛比雨夢溪的舞還要吸引人一樣，眾人熾熱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在了他的身上，心中升起了無限的企盼，他們知道，荀粲也被這雨夢溪的舞蹈給打動了，而這，確實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人的名，樹的影，雨夢溪這一舞，已經達到了極高的藝術水準，名為《采蓮》，自不是村姑采蓮，而是天下下凡的神女，化作最高貴的名門貴女，以一種最為清雅的方式，舞動《采蓮》……
琴聲響起，曲調讓懂琴的人又是一陣陌生，不過這卻讓大家更加期待，因為誰都知道，隻要荀粲原創的曲子，其質量都非常高，有幾首已經完全可以與蔡琰的《胡笳十八拍》媲美，這卻是自然，畢竟荀粲以前所“原創”的曲子，有的都是後世朝代才有的可以流傳千古的名曲，這經過大浪淘沙的千古名曲質量不高的話，那就沒什麽曲子質量高了。
不過荀粲的這首曲子，卻是真真正正的原創，這雨夢溪跳的是《采蓮舞》，那他即興原創的，自然是《采蓮曲》，或許比不上可以流傳千古的名曲，但是此曲卻完全根據舞蹈的意境所創，當然最契合此時那具有靈魂的舞蹈。
悠揚的琴聲仿佛就像是潺潺流淌的清泉，在那一刹那，閉目享受的諸人，似乎來到了另外一個碧綠的世界，那是一個如同翡翠一般的湖泊，綠水如藍，接天蓮葉，映日荷花，擠滿了湖泊，在湖的中央，卻有幾條小船緩緩飄動……
船上便有一群美麗無比的采蓮女，這些女人的模樣，赫然便是那些跳舞的歌姬，她們似乎完全陷入了琴境之中，隨意采蓮的動作，便是那優美的舞蹈，而那悠揚悅耳的琴音更是讓她們開懷，個個都情不自禁的根據琴音輕聲哼唱起來……
溫馨和諧的氣氛瞬間就感染了所有陷入琴音中的人，如此具有治愈性，諸位公子，仿佛化作了那翡翠一般的湖中的蓮花，等待著采蓮女的采摘……
而最引人矚目的，依舊是那個依舊在船上翩翩起舞雨夢溪，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使人如飲佳釀，醉得無法自抑……琴聲動聽，舞蹈完美，真乃天作之合！
琴聲漸漸達到**，愈發讓人醉得不可自拔，而雨夢溪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她在采蓮女中，就像是從仙宮裏下凡的神女……
窈窕淑女身如燕，蘭心蕙質貌嬋娟。更兼德才雙雙備，妙曼仙姿舞蹁躚。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裾時雲欲生。煙蛾斂略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別飛瓊。可能是舞蹈太過具有感染力，而琴音亦創造出了如此真實的幻境，那美妙的景色實在太過迷人，使得周遭完全陷落的諸人，完全沒有體會到時間的流逝……
可惜再完美的表演，也有最終的結局。
隨著荀粲彈出最後一個尾音，而雨夢溪也在忽如間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淩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
雨夢溪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她覺得，什麽聲音也比不上那人的琴音，她在用舞藝折服眾人之時，又何嚐不是被那人的琴音所折服？
她的《采蓮》跳得再好，也無法勾勒出那般真實的世界，那個充滿蓮藕蓮花的翡翠湖，實在太過美麗了。
她終於明白，原來她所追求的完美世界，隻存在於荀粲的琴聲裏。
她更加無法逃離，他編織的，虛幻而美好的世界，但她卻是心甘情願的陷落。
對她來說。
現實，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