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水攻

甘寧出征之時,水軍滿打滿算隻有萬餘人馬,等到水軍占據釜山之後,更是因為守城的緣故損失了兩千人手。

僅僅不到八千人手,在所有人想來,甘寧能夠守住釜山就已經很是不錯了,誰曾想,甘寧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將八千兵馬一分為二,擺出一副強攻新羅王都的模樣。

不少人覺得甘寧不知死活,妄自尊大,可是,李賢卻有不同的想法。

甘寧身邊有深謀遠慮的步騖,倘若甘寧真的出了昏招,步騖絕不至於無動於衷。

眼下,步騖既然是真正的執行者,那麽,甘寧的法子就一定有可行之處,否則的話,步騖絕不會貿然行事。

擔心是難免的,可是,李賢明白,事到如今,再多顧慮也毫無用處,唯有繼續等待。

不過,步騖的時間可遠遠沒有一個月那麽久,倘若他不想重演拿破侖、希特勒兵敗莫斯科舊事的話,兩千名的軍馬就必須在半月之內結束戰爭。

半個月之後,新羅各方的援軍就會齊至王城,那時候,步騖要考慮的事情就不是如何破城而入了,而是怎麽才能全身而退。

一路上,沒了新羅官軍的阻攔,步騖的人馬得以趁隙休整了一番。

這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步騖麾下,有一股人馬消失不見了。

這股人馬是趁著夜色離開的,除了步騖身邊的幾個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如今,掐指一算,時間已經過去了七日,步騖的人馬也到了距離新羅王都不過三十裏遠的地方。

王城的狼煙早已經直衝雲霄,那是城外的斥候通稟了漢人侵襲的消息。

砍柴的樵夫搭幫結夥,試圖在關閉城門之前盡可能多的砍些柴禾備用,這樣一來,他們這些窮苦人家就不會因為缺少柴禾而斷了炊食了。

看守城門的衛卒繃緊了心弦,他們仔細搜查著每一個入城的鄉民百姓,生怕放了奸細入城,惹出禍端。

王都城內的富戶們就瀟灑多了,他們相信王城的堅固,更相信自家的兵馬。

當青州前軍出現在王都城下的時候,整個新羅王城為之窒息了。

這才過去了多久?大漢官軍就出現了?難道說,漢人真有滅亡新羅的打算?

各種式樣的攻城器械在假王軍馬的籌備下準備的有條不紊,而在步騖的刻意指使下,木製的竹筏造的格外的多。

說來也怪,這一次,新羅王一反常態,不但沒有派出兵馬侵襲,反而緊閉城門,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就這麽準備了三日,步騖下令兵馬佯攻了一次。

在千餘張利弓的掩護下,大隊大隊的刀盾兵踏著長長的木板,跨過護城河,然而,過河之後,高大陡峭的城牆卻讓漢軍將士一籌莫展。

城頭嚴陣以待的新羅官軍更是打消了步騖一鼓作氣攻下城池的念頭。

強攻是真的不行了。

在丟下數百名軍卒的性命之後,步騖當機立斷,鳴金收兵了。

城頭新羅的守軍自然氣勢大盛,他們嗷嗷叫著,向城下耀武揚威。

城下,丘飛等人狠的咬牙切齒,原本被束之高閣的投毒計劃又被重新提了出來。

假王元皓那裏完全指望不上,在未破城之前,任何投機分子也好,觀望士族也罷,他們都不會草草下注,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新羅王與假王元皓是不同層次上的兩種人。

除非,元皓以及他背後的大漢軍隊真的能夠攻破新羅王城,若是那樣的話,就證明元皓真的擁有了與新羅王並駕齊驅的實力。

於是,在元皓軍中軍士不知曉的情況下,步騖命人在江中下了毒藥。

所謂的毒藥,就是步騖命人壓榨的有毒草藥,這些草藥的汁液足足有百十斤。

雖然並不指望這些藥劑能夠給城內帶來多大的危害,可步騖還是想借此機會惡心一下城中的新羅君臣們。

翌日一早,城內便有數百名軍士出現腹疼、頭暈、口吐白沫等現象。

等到郎中就診之後,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來自詡天朝上國的漢人竟然在水中下毒了。

真是無恥之尤!

城中,新羅王勃然大怒:“漢人可恨,竟然使出下毒這種卑劣的伎倆,等抓到其軍主帥,我定要生啖其肉!”

“大王莫惱,漢人向來心口不一,這一次他們孤軍深入,原本勢不可擋,輕易不可試其鋒芒,可誰能夠想到他們竟然出此下策,由此一來,隻能說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攻下王城的把握!大王,這是漢人心虛了呀!”

新羅王陰沉的臉麵聞言舒展開來,他誌得意滿地鋝著胡須,道:“也罷,這幾日且容他們猖狂,等到援軍到來,前後夾擊,我定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王英明!”

“嗯,這幾日讓城內軍民多飲井水,外麵江河之水,過上三五日再飲用吧”

“喏!”

城外,一名風塵仆仆的軍卒隱秘地來到步騖帳外。

“報,將軍,我部人馬已經奔至河道上遊,正在搶築堤壩”

步騖打起精神,“還需要多長時間?”

“起碼還得五六日!”

步騖連連搖頭,“不,我們沒有那麽長的時間了,三日,三日之後必須水衝王都,不然你我危矣!”

那軍卒麵現難色,可還是應諾離去。

步騖知道,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求麾下斷流截水,明顯有些強人所難,可如果不這樣的話,孤軍深入的青州軍就再也沒有一絲勝算了。

雖然憑借下毒這麽一個陰招,讓城內的守軍一時半刻不敢飲用江水,可總體而言,城內的戰鬥力並沒有因此有任何的折損。

除非水淹七軍,不然,步騖破城難於上青天!

以元皓為核心的新羅叛將每日裏都焦躁不安,他們察覺到一股莫名的危險正在急襲而來,那定然是身後的新羅援軍。

新羅王庭的援軍僅在咫尺,那麽大漢的援軍呢?大漢的兵馬又在哪裏?

為何到了新羅城下這麽久,還是沒有見到大漢主力的一兵一卒?

有時候午夜夢醒,叛將們甚至會湧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說,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大漢的主力援軍?

新羅朝廷不止一次向百姓們宣揚了這樣類似的消息,然而對此,叛將們總是嗤之以鼻的,他們不相信,以步騖如此聰明的人物,會魯莽到孤軍深入,這得多大的膽子才能夠幹出來這等事情?

況且,沒有援軍相助,僅靠數萬大軍,拿什麽來破城?

要知道,數載之前,貪功冒進的高句麗精銳敗的徹底,被新羅人築成了高高的京觀?

眼下,漢人豈會重蹈覆轍?

這一日,漢人的援軍還是不見蹤影,元皓在一眾叛將的唆使下再度找到步騖。

“將軍,決戰宜早不宜遲,拖的越久,對我等越是不利呀!”

步騖冷眼掃過眾人,道:“依你們之見呢?”

元皓眼前一亮,道:“快馬告急,讓上國大部人馬速速趕來,這樣的話,才有破城之望!如若不然,不如趁著新羅援軍未至的時候,趁早離開,奔襲南方,與百濟聯盟,共圖大業!”

數日不見,往日裏唯唯諾諾的元皓成長了很多,步騖感歎了一聲,看來,地位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元皓今日這番話,明顯是深思熟慮過的,與百濟結盟?真虧他想的出來。

誰能夠想得到,數月之前,隻不過是一個山中小民的元皓會有這等長遠的見識?

如果事情不利的話,步騖倒是真想過舉兵東進。

不過,那也是在攻城無望的情況之下。

現在,水攻之策進行的如火如荼,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你們且拭目以待,三五日之內必見分曉!”

麵對一眾叛將,步騖不好多說,隻是冷冷地掃視一番,丟出這麽一句話。

三五日?

除非步騖有撒豆成兵的神通,不然的話,僅靠這三五萬人馬,就算有三個月,三年,也決然攻不破新羅王城!

假王元皓不知道步騖的信心從何而來,有心出言多問一番,可又實在怕極了步騖的手段。

步殺神的名頭早已經在新羅鄉間傳遍了,驅趕鄉民攻城,坑殺軍民百姓,可以說,在贗品新羅王元皓出現之前,步騖就像一個無惡不作的屠夫,他以殺立威,以殺止殺。

步騖來了,甚至一度成為小兒止啼的典故。

這種不分老幼的殺戮直到元皓出現之後才漸漸改觀了……

也正是因為這種緣故,新羅鄉民對元皓的期望很大。

不管如何,一個能夠改變步殺神,讓其放下屠刀的人物,定然不是等閑之輩。

然而,隻有元皓自己知道,他其實隻是一個贗品。

步騖的忍耐,並不是因為他厭倦了殺戮,也不是因為元皓勸良從善的緣故,而是因為他在籌備一場更大的殺戮!

當元皓離開之後,丘飛罵罵咧咧地出現了,“娘的,這夥新羅賊實在是膽小如鼠,他們怕個球,一日一催,搞的比我們還要急迫一樣。”

步騖笑道:“由不得他們不急,據說城內新羅王對元皓一眾叛將的賞格已經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倘若我們攻城不利,僅靠他們這萬餘人馬又哪裏能夠討得了好處?”

“我不是聽說,昨日有人偷襲元皓?這家夥暫時還有用,能夠保住的話,盡量保住”

丘飛大大咧咧地笑道:“也得虧那小子命好,正好遇到我巡防,如若不然,那小子早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啦!”

“嗯,這些日子讓軍卒們加緊砍製木筏,上遊的人馬正在加緊築堤,三日之後差不多就是淹城之時!”

丘飛麵現苦色,“我可是旱鴨子啊!”

步騖笑道:“怕個鳥,到時候早些爬上木筏就是了。”

丘飛苦著臉,隻好應了下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在過去的三日裏,步騖總會點齊兵卒,到新羅王城外頭聒噪一番,攻城,自然惹的城內守軍如臨大敵,可諸如幾日之前那般的攻勢卻是再也沒有了。

佯攻?對守軍自然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這一來一去的,城內的守軍便漸漸放鬆了警惕,在他們想來,城外的漢軍隻是虛張聲勢,斷然沒有再度攻城的實力。

可消息逐級上報,新羅王卻眉頭緊皺:“愛卿,你說這漢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按理說,他們的統帥應該比我們更懂得時間的緊迫性,可看他們連日來的所作所為,哪有一點火燒眉毛的樣子?難道說,他們是在等待什麽?援軍?會是援軍嗎?昨日裏不是聽說在河口發現了漢人水師的跡象嗎?難道是漢人的水軍到了?”

“回大王,李賢此人好大喜功,極好顏麵,他是不會輕易退兵的,至於城外漢軍的打算,我們隻管拭目以待,再多的陰謀詭計在堂堂正正的實力麵前也沒有任何用處!”

新羅王恍然大悟一般哈哈大笑:“愛卿所言有理,沒錯,管他漢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他們原意演戲,我們就陪他們耗著,寡人就不相信,這夥跨洋而來的漢人能夠取勝”

“大王英明,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方乃萬全之策!”

“嗯,不過城外漢人的實力不容小覷,傳詔下去,眾守軍日夜巡弋,不可放鬆警惕,莫要中了漢人的奸計!”

“大王慧眼如炬……”

就像某位哲人說的一樣,有的事情,你隻猜對了開頭,卻永遠也不知道結尾。

眼下,新羅王猜到了步騖是在等待什麽事情,可饒是他想破腦子,也絕對不會想到,步騖不是在等援軍,更沒有使出“驕敵之計”的法子,他隻是在等待堤壩築成的消息。

王都城外護城河的水位已經下降了數尺,可由於前些日子新羅人被漢軍的毒藥嚇怕了,一時片刻竟然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等到一名隨地便溺的軍卒驚訝地將情況反應給上級軍伍的時候,步騖已經接到了堤壩大功告成的消息。

“嘭!”隻聽得晴空霹靂,一束火光衝天而起,在空中爆裂出聲。

爆竹,就是開壩泄水的訊號。

江水勢凶猛,漢軍隻不過蓄了一夜的水,那三丈多高的堤壩就不得不再次加高加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