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荏縣攻防戰
c_t;泰山郡與平原郡的‘交’界處,地勢平坦,寬敞的官道從良田中央橫穿而過。--
越過黃河後,匈奴人肆意快活,很是瀟灑了幾日。
隻不過,隨著鐵騎深入,於夫羅漸漸發現,沿途間的鄉民村寨越來越少了,即便遇到村落,也往往空無一人。
顯然,匈奴入侵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裏,鄉民拋家棄院,逃難去了。
騎軍一隊疾行,所帶糧秣不多,正是靠著一路燒殺劫掠才堅持到現在,如果前方陡然沒有村落,劫掠不到糧秣,大軍吃什麽?
於夫羅很是小心,他將郭七喚到身前,不耐煩地說道:“還有多久才能抵達荏縣?”
郭七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他緩了片刻,嘴裏道:“再有二十裏便可直抵荏縣城外”。
二十裏?
大軍疾行的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於夫羅深吸了一口氣:“劉協還在荏縣嗎?”
“細作並未發現大股兵馬調動的跡象,劉協應該還在城中”
“好,若是取了荏縣,奪了大漢天子,郭七,你當記首功”
“小人萬不敢當,一切隻不過是份內事而已”
於夫羅不置可否,他打了個呼哨,很快便有四名騎將狂奔而來reads;。
“大單於!”
“聽著,再有二十裏便是荏縣,我軍遠行,未帶攻城器械,要想攻城,隻有一策”,說到這裏,於夫羅環顧四周。
“單於直說便是,部族的兒郎們早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傳我軍令,即刻抓捕漢人,無論男‘女’老幼,一並擒拿”
“單於,漢人懦弱,抓了他們又有什麽用?”
“哪來的那麽多廢話,我讓你們去抓,你們去抓便是了,等到了荏縣,你們便會明白了”
於夫羅發怒,匈奴軍將再不敢多言,他們紛紛施禮告辭離去。
荏縣,逃難的鄉民百姓蜂擁而入。
匈奴人心狠手辣,落到他們手中,生不如死!
百裏之內,隻有荏縣這麽一座城池,再不入城可就遲了。
短短三五日的功夫,荏縣已經擠滿了逃難的人群。
城頭,李賢與胡庸並肩而立。
“主公,讓某出城殺殺奴寇的威風吧”
“不必,我已有萬全之策”
胡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憑這簡陋的城牆?主公,這荏縣可是比不得都昌呀”。
“那又怎樣?難道匈奴還能破城而入?”
胡庸怒視遠方,嘴裏道:“讓我去守南寨吧,隻要有我一日,絕不讓奴寇破寨而入”reads;。
荏縣城外有兩座軍寨,距離城池不過三裏,與荏縣並呈犄角之勢。
在李賢的計劃中,軍寨是隨時可以放棄的,太史慈、周倉的人馬正在急速趕來,隻要堅守一日,於夫羅的騎軍將成為甕中之鱉。
一日?就算軍寨全丟了,李賢相信,守軍也可以守上三五日。
不知何時,劉協也踏上了城頭。
此時,探馬疾馳來報:“匈奴於夫羅步已至二十裏外!騎軍足有萬人!”
劉協吸了口氣,“於夫羅這是傾巢來犯呀,他就不怕全軍覆沒嗎?”
“於夫羅必須死,這些奴寇也絕不能輕饒,屠我大漢百姓,千刀萬剮也難解其罪孽”
劉協深以為然:“這些狼心狗肺的賊子,全都宰了吧”。
為了引‘誘’於夫羅,荏縣城中隻有背矛軍以及李賢的親衛營,兩軍合計不過九千人。
荏縣地處腹地,城防很是簡陋。
護城河早已幹涸,便是城牆都顯得破敗不已。
數千名民夫忙了許久才重新引來河水,隻是時間倉促,城牆未能完全修繕完畢。
連同民夫在內,滿打滿算不過萬餘人。
背矛士雖然‘精’銳,李賢也早有準備,但是,於夫羅可有萬餘‘精’騎呀
徐幹一言不發,他不認同李賢這般冒險的行徑。
若是荏縣為匈奴所破,李賢、劉協失手被擒,那才是天大的禍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才是徐幹的處世之道。
可是,李賢向來一言九鼎,他以天子為餌,為的就是將於夫羅一網打盡reads;。
胡庸守軍寨,固然可以最大程度上殺傷匈奴,但是,卻也有可能壞了李賢的大計。
如果於夫羅知難而退,那李賢才是真的前功盡棄了。
沿途間,死在匈奴兵鋒之下的無辜百姓早已經有數千人,李賢絕不能容忍任何意外發生。
“轟隆隆”,城‘門’重重關閉,逃竄而來的鄉民盡數入城。
恰在此時,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塵煙遮天蔽日,在視野的盡頭,一群身著皮甲的騎卒策馬狂奔,正是於夫羅的前鋒。
“嗚嗚嗚”,低沉的牛角號聲響起,越來越多的匈奴人出現了。
饒是李賢見慣了大陣仗,也不禁為匈奴人的陣勢暗自驚歎。
不愧是與大漢朝糾葛了數百年的遊牧民族,確實有一套!
不多久,於夫羅便親臨荏縣城下。
“匈奴大單於欒提於夫羅問候大漢天子,不知天子可在城中?”
劉協久經深宮,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匈奴人。
城下,股股膻腥味撲鼻而來,馬背上的匈奴人凶神惡煞,看上去便絕非良善。
世上怎會有如此醜陋之人?
劉協又驚又怕,有心避而不答,但是,當著守軍的麵,劉協又不想墜了天子的威風,便在這時候,李賢向其低聲說道:“陛下盡可斥其不守臣屬之道,於夫羅奈何不得陛下!”
得了李賢的提醒,劉協方才朗聲喝道:“於夫羅,你不過是區區右賢王,安敢自稱單於?孤憐憫你族人窮弊,準許爾等滯留豫州,誰曾想,爾等竟然肆意妄為,屠戮百姓,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實在是可惡至極!”
一番話戳到了於夫羅的痛楚。
於夫羅真不是單於!
事情還要從數年前說起,當年,於夫羅的父親羌渠被殺之後,於夫羅的哥哥須卜骨都侯被立為單於,於夫羅試圖借助漢庭之力奪回單於之位,可是漢庭卻漠不關心,無奈之下,於夫羅隻得留在中原,為漢庭效力。
須卜骨都侯死後,單於之位閑置多年,於夫羅一直未能如願。
屬於自己的東西,曆盡千辛萬苦卻未能得到,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漢庭!
若是漢庭多多助力,單於之位早就是囊中之物了,須卜骨都侯算什麽東西?
希望太大,失望也就越大,於夫羅認為,是漢庭不義在先!
這一次,抓捕劉協,就有為自己出氣的原因!
於夫羅沒想到,劉協一句話就讓他七竅生煙。
小小的荏縣,萬餘‘精’騎定可一攻而破,破城之後,一定要除掉心頭的那口惡氣!
於夫羅強忍住怒意,嘴裏道:“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一炷香之後,若不開‘門’投降,我便攻城了”。
李賢不以為意:“投降?白日做夢,你若敢來,李某隨時跪”。
“你便是李賢?”
“不錯,正是某家”
“世間傳言,青州軍冠絕天下,數日間,據我所見,青州軍不過寥寥!”
胡庸勃然大怒:“好個賊子,他日定取你狗頭!”
於夫羅置若罔聞。
沒有到達荏縣的時候,一切都是未知數。
劉協有沒有逃掉?荏縣的城防如何?城內守軍有多少人?
現在,親眼所見,於夫羅當即鬆了一口氣。
荏縣的城防超乎尋常的簡陋,隻要付出一點代價,必可一日破城!
一炷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趁著難得的間歇,城頭的守軍在抓緊時間鞏固城防。
之前,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李賢不敢調動太多兵馬,更不敢大肆修繕城牆,隻在一定程度上進行了修修補補。
現在,於夫羅已經來了,青州軍不再需要遮掩行徑了。
鞏固防務,這是正經事,於夫羅看不出蹊蹺。
以荏縣為中心,方圓數十裏的範圍內到處都是雄壯凶狠的匈奴人在打馬奔馳,他們不肯放過每一個角落,仔細搜查著可能躲閃漢民的位置。
單於已經下了軍令,必須盡可能多的找到漢人。
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除了在一處‘洞’‘穴’內找到一個半死不活的傷者之外,匈奴人沒有半點發現。
倘若換做以前,這樣的一個傷者說殺也就殺了,可在如今漢人稀少的情況下,沒有人敢‘私’自動手,他們急忙把消息層層傳遞,由百夫長稟報千夫長,再由千夫長回稟於夫羅。
於夫羅聽聞消息之後,很是疑‘惑’:“隻有一個漢人?這怎麽可能?”
一名匈奴百夫長滿臉的不容置信:“我也不曾相信,可是,單於,這都是真的,漢人都逃了”。
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於夫羅眉頭緊蹙:“將漢人俘虜帶來”。
郭七急忙勸阻:“單於且慢”。
“嗯?你意‘欲’何為呀?”
“大單於,其餘漢人顯然已經逃入城中,可是,為什麽會有傷者在城外?為什麽他的同伴將他丟在這裏?”
於夫羅茫然不解:“你認為其中有詐?”
“不錯,為什麽所有的漢人都不見了,隻有這傷者藏匿在‘洞’‘穴’中?漢人是極重情分的,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他們不會放棄同伴reads;!”
匈奴百夫長勃然大怒:“郭七,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一個我們匈奴的勇士還會怕了一個漢人?”
郭七並未惱怒,“李賢‘陰’險狡詐,他能想出堅壁清野這等絕戶計,那便絕不會有什麽疏漏”。
於夫羅覺得有些不妥,可具體那裏不妥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問個明白,倘若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便殺了”
百夫長慨然應諾。
然而,於夫羅的軍令還沒來得及貫徹,便有騎卒來報。
“大單於,那不是漢人的百姓,好像是郭家的信使”
郭七變了臉‘色’,“人在哪裏?快快帶我去看看”。
沒多久,郭七便見到了匈奴人搜到的傷者。
“你是何人?”
“是七爺嗎?小人奉家主之名刺探軍情,接應大軍,沒曾想行至半途便被青州軍發現了,好不容躲入林中,卻險些餓死”
郭七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他驀然變‘色’,朗聲大喝道:“好個狗賊,竟敢狂我,我這便殺了你祭旗”。
說罷,郭七‘抽’刀在手。
那傷者麵不改‘色’,隻是大聲疾呼:“七爺莫要枉殺好人,殺了我,你如何向家主‘交’待”。
“哼,不殺了你,我更沒法向家主‘交’待”
話音剛落,郭七一刀劈出,直往傷者的麵‘門’而來。
於夫羅沒有阻攔,臨濟的匈奴人也沒想到竟會有這等變故。
眼看著郭七就要一刀見血,在千鈞一發之際,刀停在了傷者的發際線處。
“你為什麽不躲?”
“我若躲了,那便說明我問心有愧”
“好漢子,沒墜了我郭家的名頭”
“七爺過獎了”
匈奴人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剛才是郭七在試探……
確認身份之後,於夫羅嘴裏道:“城內有多少兵馬?可曾有援軍?”
“城內有八千步卒,一千騎軍,一千民壯”
“城中有什麽布置,你可曾明白?”
哨探連連搖頭:“城內出入盤查的很是嚴格,沒有保人簽押的文書,根本難以出入,小人麾下的一名部眾,就是因為沒有文書,入城的時候被守軍抓了起來,次日,他的頭顱就懸掛在城牆上reads;。”
郭七歎了口氣,他寬慰道:“你且放心,有單於相助,破城之後定會得償所願,各報各仇!”
此時,於夫羅嘴裏道:“城內糧草、軍械可曾寬裕?”
“糧草足夠,軍械倒是欠缺的很,一開始,誰也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這樁事情”
“你覺得還有什麽需要主意的地方?”
“小人才識淺薄,難以看清其中關竅”
“也罷,既然如此,你便退下吧”
“多謝大單於”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於夫羅原本打算驅趕漢民攻城,卻因為漢民逃竄的緣故,隻能暫且擱置。
大隊大隊匈奴‘精’騎已經來到荏縣城下。
於夫羅不敢耽擱太久,他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軍中糧秣不多了,必須盡快奪城。
漢人靠不住,那麽隻能自己上了。
要想攻城,必須先奪軍寨reads;。
於夫羅手指前方,對身旁的大將說道:“羌糧,拿下軍寨!”
羌糧身高臂長,他大聲應諾。
在荏縣東、西兩座軍寨中各有五百名‘精’悍的軍卒。
四百名軍卒手中裝備著長槍,隻有百餘人手持弓弩,長槍兵排著嚴禁的隊列,一旦堡‘門’破裂,他們會用槍陣阻擋匈奴人的侵入,為通稟軍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對付騎軍,步卒最好的方式是用長弓手予以遠距離‘射’殺,然後再搭配長槍兵,阻攔戰馬的衝勢,一旦來勢洶洶的戰馬降下了速度,馬背上的騎士距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當然,城外的匈奴人要想破‘門’而入,還需要闖過兩道生死關。
第一道就是堡外的護城河,一丈寬的溝澗成了騎軍無法逾越的溝澗,他們隻能等待木樁搭建之後、或者填平溝澗過後才能縱馬狂奔。
第二道便是軍寨的近距離打擊,衝到近處,弓矢雖然發揮不了作用,但是,寨中的防禦武器誰也不敢小覷。
“嗚嗚嗚”衝鋒的號角再度響起。
羌糧大聲呼喝:“草原上的勇士們,單於正在後方看著你們,用你們的刀跟箭告訴懦弱的漢人,誰才是真正的強者”
“殺,殺,殺!”
匈奴騎軍策馬狂奔,他彎弓搭建,密集的箭矢在空中組成一道箭網。
“咄咄咄”,箭矢‘射’入寨中,發生清脆的聲響。
青州軍早有準備,盾牌、鐵甲讓流矢無功而返。
軍寨中,陳到與朱然目光冷峻,終於來了。
等了這麽久,匈奴人終於來了!
李賢之所以拒絕胡庸坐鎮軍寨,正是因為陳到與朱然的存在,有他二人,足以確保寨中軍卒全身而退。
匈奴人的隊列很是鬆弛,一百步、七十步!
四下裏的青州軍卒已經“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氣,敵人就在腳下,若不是軍規苛刻,說不定早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
“嗡嗡嗡”,為了掩護同伴的奔襲行動,馬背上的匈奴人彎弓搭箭,試圖先發製人。
“放箭!”
等到匈奴人行至六十步的時候,陳到、朱然同時暴喝。
頓時,兩百支箭矢疾‘射’而至。
匈奴人多著皮甲,隻是刹那,便有數十人跌落下馬。
一時之間,人仰馬翻,很是熱鬧。
相對於匈奴人的騎弓,李賢研製的長弓‘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強。
匈奴人一旦中箭,多數是立斃而亡,即便有少數人僥幸不死,也隻能在絕望當中流血而死。
反觀青州軍,他們人人披甲,隻要不傷到要害,根本難以影響到他們的戰鬥力。
輕傷不下火線,在匈奴人軍眼中,快速奔襲移動的匈奴人隻不過是會跑動的戰功罷了。
軍寨中,第一排軍卒剛剛‘射’完弓箭,他們便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第二排的‘射’手。
就這樣不斷地‘交’替‘射’擊,在後排人裝弓搭箭的時候,第一排的箭手已經凶狠地拋‘射’而出。
弓手人數不多,但卻保持了箭矢的不間斷。
守軍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強。
於夫羅很是煩躁,視野中,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部眾中箭倒地。
一個小小的荏縣,難道強大的匈奴鐵騎無法踏平此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