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魂壯綿竹關
天色微明，一鉤殘月尚未隱去，山頭一片靜寂，四野殘露未消。
綿竹關上，三萬蜀軍陣列嚴明，齊齊靜候在鹿頭山頂，一杆杆長槍斜刺蒼穹，殺氣衝天而起。
大軍之前，劉備白衣銀甲，腰佩雌雄雙股劍居中；左邊關羽，手持青龍偃月刀，長須飄動，雙目微閉；右邊張飛，提丈*曲蛇矛，環眼圓睜，臉色凝重。
身後跟著孫乾、高翔、張苞、關興和劉禪等人。
在關羽的身後，一千神刀營精兵手持長刀，身穿鐵甲，殺氣凜冽；右軍之前則是張飛的虎步營，千餘人重甲槍兵精銳，長槍如林，悍勇異常。
正中則是三千精兵，個個身穿鐵甲，左手執大盾，右手執鐵槍，跨騎駿馬，最為耀眼的是頭上的鐵盔上伸出的一根長長的白眊，正是蜀軍之中最精銳的“白眊精兵”。
“先帝帳下白眊，西方上兵也。”這是三國誌對白眊精兵的評價，這隻“統時選士，猛將之烈”的劉備近衛軍，在曆史上多次救劉備於危難之中。夷陵蜀軍戰敗之時,白眊軍指揮官陳到率白眊精兵數百，幾百杆槍就擋住了吳軍的狂追，白眊精兵戰鬥力可見一斑。
劉備麵沉如水，望著山下星羅棋布的漢營和那在晨風之中獵獵招展的“漢”字大旗，不覺感慨萬千，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以九歲之身，扶大廈於將傾之際。進而橫掃天下，的確算是雄主之資……二十年的恩怨，今朝可以結束了。”
他緩緩轉過身子。將自己的聲音慢慢傳散開來：“我等已糧盡援絕，此戰九死一生，諸君跟隨備背井離鄉已十五年，備不忍諸位埋骨他鄉，聞聽偽帝一向優待降者，諸位不必隨我拚死……“
話未說完，蜀將高翔大聲喝道：“丞相待我等恩重如山。就算是十死無生，我等亦願追隨丞相。與叛軍決一死戰！”
三萬蜀軍紛紛舉著手中的兵器高聲喊道：“我等願追隨丞相決一死戰！”
喊聲慷慨而激昂，響徹雲霄，震得山上的棲息的鳥類紛紛驚醒，離林而去。在鹿頭山上空盤桓驚叫不已。
一縷霞光自遠山背後噴薄而出，照耀在鹿頭山頂上，照得山頭之上血紅血紅一片，一排排刺向蒼穹的鋒刃在霞光的照射下熠熠發光。
劉備留戀的望了一眼朝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嗆啷一聲拔出腰中的雌雄雙劍，高聲喝道：“殺！”
關門被緩緩的打開。
殺！
三萬蜀軍齊齊發出地動山河的吼聲，氣勢如虹，在劉關張三人的率領直奔山下衝殺而去。
綿竹關下。五萬漢軍陣列如山，殺氣衝天。
典韋率無憂軍精騎居左，曹彰和水禹率禦林軍精騎居右。中軍大旗飄展。劉協手提九龍戟，端坐於神駒飛雪之上，屹立在麾蓋之下，左邊站著趙雲，右邊站著龐統，背後整齊的排列著三千飛雲騎。。
隨著山上天崩地裂的喊啥聲傳來。劉協眼中精光一閃，喃喃的說道：“終於來了！”
蜀軍自鹿頭山俯衝而下。滾滾而來。張飛率虎步營居左，關羽率神刀營居右，劉備率白耳精兵居中，三路大軍喊殺聲震天，如同洪流一般傾瀉而來。
漢軍嚴陣以待，不動如山。
蜀軍越衝越近，逐漸奔至漢軍兩百步之外。
“備弩！”
隨著劉協的一聲高喊，一張張連弩齊齊端起來，瞄準迎麵之敵。
蜀軍一往無前，繼續拚殺而來，而對麵的漢軍依然巍然不動，一縷不詳的預感湧上劉備心頭，可是此時已容不得他多想，唯有衝近敵軍，決一死戰，別無他選。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轟轟轟！
就在蜀軍前軍衝入漢軍百步之內，地上突然響起一聲又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個個士兵在漫天的氣浪之中慘叫哀嚎。
地雷陣！
長達數百米，寬兩三米的地雷陣橫亙在漢軍之前，一個個地雷轟然炸響，氣浪和塵土衝天。
咻咻咻！
一排排連弩激射而出，如傾盆大雨一般傾瀉向蜀軍。
原本氣勢如虹的蜀軍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呆了，陣型逐漸散亂。
劉協高舉手中九龍戟，鋒利的戟刃在霞光之下熠熠生輝。
“一統天下，宜在今日，殺！”
鐵蹄滾滾，塵土漫天，漢軍前軍如離弦之箭奔馳而出，殺向蜀軍，身後的步卒緊緊跟隨而來。
地雷數量有限，很快就全部爆炸，數萬漢軍滾滾殺進蜀軍叢中。
“今日之戰，十死無生，又何懼此雷！”
張飛那如暴雷一般的聲音在空中炸響，很快就將紛亂的蜀軍穩定了下來。
兩側的漢軍精騎憑借著鐵騎的衝勢，將前麵的神刀營和虎步營踐踏得連連後退數步，但是很快被兩隻蜀軍重步兵穩住陣勢，兩軍開始展開激烈的白刃戰。
殺！
典韋一拍**的赤兔馬，舞動兩枝共八十斤的鐵戟與張飛戰在一起。
殺！
曹彰和水禹齊齊舞動槍戟，兩路夾擊關羽。
殺！
槍如龍，馬如電，趙雲一拍**照夜玉獅子，舞動龍膽亮銀槍殺向劉備，被高翔、張苞、關興三人迎住。
咚咚咚！
兩邊戰鼓聲衝天，激蕩雲霄。鹿頭山下，八萬蜀漢精兵展開了慘絕人寰的廝殺，兩團人流如同洪水一般匯集在一起，隻見血雨噴灑，碎肉橫飛。
這一戰，是劉協出道以來最激烈的一戰。雙方都是最精銳的士兵，視死如歸，絕不退卻。
噗！
一名無憂軍精騎手中的長槍透入一名神刀營士兵的咽喉。而那名神刀營的士兵手中的長刀卻砍在了無憂兵**的馬蹄之上，那馬撲的摔倒在地，將馬背上的無憂兵掀翻在地。
嚓！
跟上來一名神刀營精兵一刀將那名摔落在的無憂軍的頭顱削飛。
接著又跟上一名無憂軍騎兵縱馬將那名神刀營悍卒狠狠的踩翻在地，手中長槍順手往地上一戳，鮮血便迸流而出。
整個戰場慘烈至極，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麵，雙方士兵如同兩群瘋狂的野獸。前仆後繼的拚殺在一起，不死不休。
原本在場內廝殺的猛將們早已被滾滾的人流衝散。而在縱馬揮舞著兵器在敵群中奮力拚殺，四周敵軍紛紛落馬。
廝殺得最慘烈的是白眊精兵和飛雲騎。雙方都想衝殺到對方的大旗之下，奪旗擒王，一個個都悍不畏死。凶猛異常。前麵一排騎兵剛剛倒下，後麵一排騎兵又緊緊跟上，隨著哀號聲和馬鳴聲，一匹匹無主的駿馬四處奔散，一個個勇士麻木的將手中的長槍刺入敵軍的血肉之軀，然後又被身旁的敵軍刺落於馬下。
生命，在此刻變得無比低微，如同草芥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裏是人間屠場。這裏是修羅地域。
戰場兩邊的綿遠河和羅紋河無聲的嗚咽著，流向遠方，不斷湧入的鮮血將半個河麵染得鮮紅。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香閨夢裏人。”
劉協呆呆的望著麵前瘋狂的廝殺在一起的士兵們，心中湧出一陣無盡的悲涼。一將功成萬骨枯，千古亦然。
激戰進行了一個時辰之後，蜀軍慢慢處於劣勢，敗象漸露。蜀軍兩翼的神刀營和虎步營逐漸與漢軍精騎拚殺殆盡，顯露出背後的蜀軍普通兵卒。而漢軍的無憂騎兵和禦林軍騎兵過萬，仍剩數千。開始肆意的踐踏而入蜀軍之中，橫衝直撞，來回衝殺，將蜀軍衝得大亂。
張飛和關羽連連虎吼，舞動手中的兵器，歇斯底裏的衝入漢軍叢中，如同虎入羊群，麵前無一合之敵，擋者無不翻身落馬。
漢軍的數位猛將豈能任兩人肆意屠殺自己的部曲。曹彰和水禹兩人齊齊迎向關羽，左右夾擊，牢牢遮擋住青龍偃月刀的青鋒。典韋催動赤兔馬，舉起雙鐵戟，架住了張飛手中那追魂奪魄的九曲丈八蛇矛。
血雨紛飛之中，中軍的飛雲騎和白眊精兵終於拚殺了個幹淨。
唰唰唰！
趙雲手中的銀槍連連刺出，將麵前的最後三名白眊精兵挑落於馬下，至此三千蜀軍最精銳的精兵全軍覆沒。
殺！
趙雲銀槍一抖，直指蜀軍中軍大旗，率著身後殘存的十數名飛雲騎向劉備衝殺而去。
“趙雲，納命來！”
高翔、張苞和關興呈品字形圍了上來，將趙雲團團圍在中間，四般兵器糾纏在一起，走馬燈似的轉圈廝殺起來。
劉協掃視了一圈麵前逐漸占據上風的漢軍，抬起頭來，朝蜀軍中軍大旗望去，隻見大旗之下，劉備手持雙股劍，正在大聲吆喝著指揮，左右站立著孫乾和劉禪。
“該朕出馬了。”
劉協手中九龍戟一揚，一催飛雪神駒，疾馳而去。
千年寒鐵精鑄的九龍戟在晨暉之中閃耀出奪目的光芒，飛雪通體潔白而晶瑩，如同天馬下凡，馬背上的劉協雪衣銀甲，衣袂飄飄，一襲繡金龍披風在晨風之中飄揚，仿佛天神一般。
飛雪如電，很快就衝殺到亂軍陣中，幾個蜀軍將領急忙拍馬迎上攔截，保護自己的主將。
九龍戟在朝陽之下閃爍出一道又一道攝人心魄的寒光，那幾名蜀將紛紛中戟落馬，飛雪衝勢絲毫未減，直奔蜀軍大旗之下的劉備。
一群蜀軍將士齊齊湧了上來，攔住劉協的去路，卻被飛雪視如草芥一般踩踏成肉泥，繼續衝殺而去。
“休傷丞相！”
原本與高翔齊鬥趙雲已經落於下風的張苞和關興，見到劉協一路暢通無阻的奔殺而來，齊齊棄了趙雲，奔向劉協。
長戟如風。氣勢如虹。
砰！
九龍戟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光弧，將兩人的兵器蕩開。
啪！
九龍戟餘勢未歇，擊在張苞的馬頭上。那馬悲嘶一聲，撲的一聲摔倒在地，馬背上的張苞連人帶槍摔倒在地，被趕來的數名漢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綁了個結實。
噗！
趙雲手中的龍膽亮銀槍如同毒蛇一般刺入高翔的咽喉，高翔喉頭噴灑著鮮血。身子轟然墜於馬下。
嗷~
關興一聲怒號，舞動手中的長刀縱馬奔向劉協。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招數。
劉協望著這名不過十三歲的小將，想起當年陳倉道上的自己，一陣於心不忍，舞動手中的九龍戟。唰唰幾戟逼得關興連人帶馬惡退數步，身子搖晃不已。
飛雪縱身躥上，九龍戟劃過一道耀眼的光弧，擊在關興手中的刀杆之上，將他手中的長刀擊飛出去。
哢！
鮮血噴灑，劉協眼前閃過一片鮮紅的血霧，隻見一名漢軍將領手中長刀惡狠狠的劈在身子還在晃動的關興頭上，將他的頭顱連頭盔劈成兩半。
劉協呆呆的勒馬而立，一縷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
屍骸如山。血流滿地。蜀軍已全麵落於下風，一個個倒在漢軍的兵刃之下逐漸被漢軍包圍了起來，分塊蠶食。
日過中天。漢軍在傷亡一萬五六千人的代價之下，逐漸將三萬蜀軍斬殺殆盡。
四五萬人的屍首遍布整個鹿頭山下的平地，就連那兩旁的河水之中，也漂浮著一具又一具的浮屍，顯得蒼涼而悲壯。
漢軍的包圍圈越收越窄，終於圍成了一個小點。
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人的坐騎早已被漢軍砍倒。背靠背站立在一起，全身被腥濃的鮮血浸透。衣甲上還沾碎肉和幾截場子，六目盡赤，如同三隻負傷的猛獸一般。
四周漢軍包圍得水泄不通，一杆杆長槍齊齊伸出，組成一道密不透風槍林，將劉關張三人抵在包圍圈之中，動彈不得。
“讓開！”
隨著飛龍衛騎都尉蕭南天的喝聲，人群之中紛紛讓開一條道來。
劉協手提九龍戟，在蕭南天等一幹飛龍衛的簇擁之下，緩緩走了進來。
“三位皇叔。”劉協望著三人輕聲喊道，聲音緩慢而低沉。
“陛下，你終於可以一統天下了，臣……錯了……”劉備慘然一笑。
“臣錯了”，三個字雖然說得很慢，卻令劉協心中巨震，二十多年的恩怨突然似乎在這三個字中冰消瓦解。
劉協隻覺喉嚨之中被什麽堵塞住了，一股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許久才道：“既然如此，三位皇叔何不與朕共入成都，共同治理天下，中興大漢？”
劉備仰頭哈哈慘笑：“如果臣所料不差，陛下縱然糧草即將盡絕，但是必取成都不費吹灰之力，何須罪臣同行？事已至此，罪臣惟願能與兩位兄弟一同赴死，兌現當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諾言。罪臣既已選錯路，死則死爾，夫複何言？”
當啷！當啷！當啷！
三般兵器扔落在地，三人轉過身來，圍成一個圓圈，跪倒在地，六手相連，齊齊高聲頌道：“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這是當年他們結義時的誓詞。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一世，他們真的做到了。
劉協凝望著三人，心中百味雜陳，久久無語。
終於，劉協收斂心神，高聲喝道：“拿酒來，朕要為三位皇叔餞行！”
數騎飛馬奔向戰場之後的軍營，不久又飛馳奔回。
四個大碗斟滿了烈酒。
“三位皇叔，請！”
“陛下請！”
四人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砰砰砰砰！
四個酒碗砰然砸碎在地。
哈哈哈！
四人相視大笑。
“三位皇叔，一路走好！”
“陛下，珍重！”
劉協緩緩的轉過身來，背向三人，高抬起右手用力一揮。
“送朕的皇叔上路！”
噗噗噗！
如林的長槍齊齊刺出。
一滴清淚自劉協眼中緩緩流出。
ps：欲知後事如何，且看明日大結局之章節——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