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翩翩黃衫兒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拖著兩柄並不怎麽輕快的寶劍向後跑,幸虧剛才在場上大出風頭,保安也認得我這與眾不同的瀟灑身影,沒有人阻攔,但同時也沒有人阻攔得了那麽多投向我的灼熱目光。
我羞得。想了想,還是換了一種姿勢,把雙劍抱在懷裏,合攏雙臂,做出憤怒的表情沒命的跑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再趁機舉辦一次五千米大賽,我定能勇奪冠軍,孫策老師同我擦肩而過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裏閃過一道類似“驚豔啊這難道是蝸牛劉小備嗎”之類的光芒。
——————————————————
我一口氣跑到學校後山,此時此刻全校有一大半人正在輪流比賽武考,還有小部分腐敗分子回家偷懶,剩下的弱勢書蟲在教室裏苦練,後山上寂靜無人,我登上亭子擺了個登高望遠的姿勢,深呼吸一口氣氣運丹田叫道:“我……痛恨周小瑜……他簡直……是豬頭!超級豬頭!猥瑣無恥而且下流齷齪!”
我生來性格內斂,罵人的詞匯有限,雖然大自然給了我寬闊的胸懷讓我發泄,但喊出這麽幾句之後我就詞窮了,然後我感覺有點喉嚨沙啞。
再然後我就聽到我的聲音在山嵐之間回蕩……
“痛恨痛恨……小瑜小瑜……他他他……豬頭豬頭……超級……”
最後的幾個形容詞尤其的鏗鏘有力,還意境深遠。在層層山巒裏曲折起伏的傳播放大飄送。
“猥瑣無恥猥瑣無恥……”
“下流齷齪下流齷齪……”
唱山歌似的在我耳畔蕩漾。
我不料想這地方的傳音效果居然比K歌廳還要好,最初有點吃驚,然後便開始全神貫注用心傾聽起這美妙的天籟之音。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最後一個“下流齷齪”悠悠揚揚消失在耳畔的時候,我聽到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問道:“他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那時候本少爺正一腳踏在亭子角上,目光堅毅望著遠方走神,心想此音隻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忽然在這個自以為隻有自己的地方聽到另一個聲音,其吃驚度簡直不亞於大白天見到鬼。
我下意識抱住旁邊的柱子,驚問:“什麽東西!”
“不是東西。”
那個聲音仍舊懶懶的,然後卻自己一怔,仿佛察覺了自個兒的口誤,笑了起來:“啊……也是東西。”
我聽得那笑似是個人聲,這才安穩心神,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
陽光朦朧裏,一個散發的少年,仰麵躺在亭子下的草叢裏。
從我的方向看過去,光度一片大好,灑落他的身上,襯得那一身黃衫兒格外耀眼,而他的臉也浸潤在光影之中看不清楚,隻是嘴角叼著一根細細的草,隨著他說話而在風裏一抖一抖的動著。
“你……是誰啊?”
我好奇問。打量那一身黃衣,仔細眯起眼睛想要看看他的樣子,卻隻能略微看到一張眯著眼睛的恬淡的臉,散散的頭發披在周遭,而他雙臂抬起橫在頭頂上方,頭枕在那交叉橫著的雙臂上,兩條腿倒是很長,搭在一起做二郎腿的樣子,隨著那根草的抖動而輕微地抖動著,很得趣的樣子。
“我?”見我問,他懶懶地回答,“我……你不認識。”
這算是什麽答案。我不滿地哼了兩聲:“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人麽?”
“是啊,不過很快就會是了,所以提前來看看情況。”他眯著眼睛,自始至終沒有向我的方向看一眼。
“那現在看的怎樣?”我皺眉地問。
“算是一般。”他毫不客氣回答。
我心中有氣,低頭整了整衣襟,想要抬頭挺胸訓斥他一頓,比如眼高於頂是不對的,要尊敬比你大的學長之類,觸目卻看到自己腰上麵突起的部分,於是滿腹傲氣化作一團羞愧,悄悄向後退了兩步,準備悄無聲息地溜走。
“喂喂,”他忽然叫了兩聲。
“做什麽……”我含糊不清地問,慢慢向後縮。
“你就這麽走啦?”他的黑色長靴在空中輕輕一晃。
“不然怎麽樣,等著你請我吃飯嗎?”我哧地冷笑,扭頭看看旁邊無人,而這黃衫兒自始至終也沒變換什麽姿勢,時機大好,當下飛速地伸手探入懷中,拚命一陣拉扯。
“該死的周小瑜!”一邊扯著那布條一邊很憤怒地低聲,這一陣倉皇忙碌,還要不停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高難度作業下,頓時額頭上嗖嗖冒出汗來。
幸虧那叼著草的黃衫兒好似比較木訥,聽我說了那句話“請吃飯”之後,懶懶地便接了一句:“那也未嚐不可啊。”
我一愣,隻好敷衍他說:“呃,……那個、你若是將進陸指,說起來會是我的師弟,怎麽好意思教你破費呢?”
這意思當然是要推脫。
同時手下拚命用力一拉,用力過猛,差點把自己勒死,痛苦地彎下腰,最後一句話是哽咽著說出來的,宛如垂死掙紮。
“那也簡單,你請我不就行啦?”他很快回答。仍舊不動,真乖。
我的腦袋在三秒之後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心想你是否是我師弟還不一定,倒想要先吃我一頓了,這個人不知是白癡還是太聰明。
心底這麽想著,嘴裏卻咳嗽兩聲說:“那……既然如此,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吧?”
悄悄退到柱子後,躲在那裏,一邊張望他的方向一邊褪下重重疊疊的外衣,將裏麵淩亂的布條重新胡亂裹好,一陣山風吹來,**的肩頭有點發涼,熱汗絲絲變冷沁入肌膚,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一縷發絲黏在脖子上,我伸出指頭挑起。風撲過來,汗意涼涼的,我沒忍住這份刺激,頓時打了個阿嚏,把自己嚇一跳,然後飛速再將衣裳拉扯好。
“我嘛……”那邊的人忽然動了動,最後一個矯健身影很是利落地從草叢裏躍了起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才說,“你可以叫我小陸。”
好險好險。我躲在柱子裏掩著胸前衣服捏一把冷汗。
待看到眼前人的時候我愣住了,那是個翩翩英偉的少年,站在那端,黑白分明的眼睛純良地看著我,若非他嘴邊上叼著的草有點破壞這純良形象,整個人簡直就好像是年年貼紅花的乖乖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