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可怕了
“怎麽又是野菜粥?蒼天啊,大地啊,你就讓本大人吃一頓幹飯吧,喝了十幾天的野菜粥了,再喝下去本大人就要變野菜粥了!”
抱著腦袋痛苦的哀嚎了許久,咱們的楊長史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拿起勺子,愁眉苦臉的開吃詛咒過無數次的野菜麥粥,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之前一直垂頭喪氣聽楊長史抱怨的李郎才開口,好奇的向楊長史說道:“大人,楊車騎他們是不是要撤離洛陽了?車騎將軍有沒有對大人你露口風?”
“撤離洛陽?漏什麽口風?”楊長史停住湯勺疑惑問道。
“沒有?”李郎一楞,忙道:“我們的隨行士兵來報,他們剛才在洛陽城裏閑逛時,發現楊車騎和韓征東的隊伍都在把輜重裝車,天子小宮那邊,也在開始把符冊典籍和禦用之物裝車,我們的士卒都懷疑這是天子和楊車騎準備撤離洛陽的征兆,所以請小人向大人你打聽消息,弟兄們都在盼著早些回徐州……。”
李郎的話還沒有說完,咱們楊長史已經扔下了湯勺跳了起來,一邊連滾帶爬的衝出帳篷,一邊大聲呼喝,“我直接去問楊奉,把野菜粥給我收好,上次本大王出帳拉個肚子,王五那個狗日的就敢偷本大王的野菜粥吃,這次他再敢偷吃,直接給本大王打五十軍棍!”李郎恭敬答應,可是楊長史前腳剛出帳後,李郎卻又把湯勺伸進楊長史的粥桶裏。專挑火腿絲吃了起來。
急匆匆的趕到了楊奉大營,楊奉營中的軍士確實在把輜重裝車。似乎真有撤離洛陽的打算,沒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楊長史心中暗怒。趕緊向營門士兵提出求見。不過還好,楊奉還是很痛快的同意接見了楊長史,而當楊長史進到楊奉大帳時,不僅韓暹和董承正在楊奉帳內,剛回歸漢廷沒有幾天的賈詡也正在帳中。
“楊左丞來得正好,奉還正打算派人去知會於你。”楊奉主動說道:“請左丞做好準備。鑒於洛陽形勢危急,明天一早,我們就將撤離洛陽前往河內,然後等袁本初有了消息。就馬上從河內撤往冀州。這是剛決定不久的計劃,撤軍的準備又是千頭萬緒,所以還沒來得及知會左丞,左丞勿怪,奉真不是故意不知會楊左丞你。”
“終於不用喝野菜粥了!”楊長史大喜過望,這才明白自己是誤會楊奉,忙又道:“車騎將軍下定決心了?之前在下幾次勸你盡早放棄洛陽撤往河內,車騎將軍都沒有同意,今天怎麽又突然敲定了撤兵計劃?”
“不撤不行了。”楊奉無奈的搖頭,答道:“我軍斥候探到消息。曹賊已經撤回了派往梁縣的偏師,主力隊伍也開始了北渡黃河,文和先生認定,這必然是曹賊為了誘使李傕郭汜強攻洛陽而做出的調整,同時曹賊也很可能與李郭二賊達成了秘密協議,任由李郭攻打洛陽。而我軍如果不盡快撤離洛陽,李傕郭汜二賊一旦展開攻城,曹賊也封鎖了河內道路,那麽我軍別說護送天子移駕冀州了。就是想撤出洛陽恐怕都難。”
“好,好,盡早撤出洛陽就好。”做夢都想離開洛陽這個鬼地方的楊長史眉花眼笑,但稍一思索後,楊長史又擔心的說道:“可是楊車騎,穀縣與洛陽近在咫尺,我們放棄洛陽撤往河內,李郭二賊如果出兵追殺怎麽辦?北渡黃河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在渡河時被李郭二賊追上,那軍隊可就是前後不能接應了。”
“這個無妨,文和先生已經定下了妙計,今天晚上準備給李郭二賊來一個狠的,讓他們明天無力追殺。”楊奉答道。
“今天晚上就給李郭二賊來一招狠的?這麽自信?”楊長史並不是十分服氣賈詡,偷看賈詡神情,發現賈詡臉上盡是微笑,似乎十分輕鬆,楊長史心中不由又嘀咕了一句,“狂夫,狂妄得得簡直和陶應小奸賊有得一比!”
書中說明,咱們的賈老毒物當然不是拿自己的一世奸名亂開玩笑,而是真的給楊奉、韓暹和董承等人製定了一個靠譜的偷襲計劃,利用李傕郭汜兩位老大對楊奉等人死活不敢出城作戰的輕敵心理,也利用李傕郭汜與曹老大停戰言和後的放鬆心理,突然出兵劫營出奇製勝。同時熟悉李傕郭汜大營情況的賈詡還建議楊奉首先偷襲李郭聯軍的敢死軍營地——別看敢死軍這個名字很牛叉,其實這支隊伍全是李傕郭汜在弘農拉來的民兵,戰鬥力最弱也最缺乏戰場經驗,先對這支菜鳥隊伍下手不僅把握最大,同時還可以利用敗兵免費打前鋒,衝亂李傕郭汜聯軍的精銳主力隊伍。
再順便說一句,賈老毒物這麽做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個人考慮,首先第一點就是賈老毒物是剛從李傕郭汜那邊叛變過來,絕不能給李傕郭汜全力追殺楊奉隊伍的機會,第二嘛,賈老毒物也希望把漢獻帝保護過河,關鍵時刻,漢獻帝自然也就是賈老毒物的保命法寶,晉身階梯,所以不管賈老毒物願不願意,也非得給楊奉韓暹等人用心出謀劃策一次了。
言歸正傳,雖然心裏並不是很信服賈詡的計劃,能夠迅速離開洛陽這個隻有野菜粥可喝的鬼地方,咱們的楊長史還是很興奮的,正打算與楊奉拱手告辭回去收拾行禮,但是話到嘴邊,咱們的楊長史卻又心中一動,趕緊又問道:“楊車騎勿怪,在下再請問將軍一句,我們從那個渡口渡河?又走那條路到冀州?”
“楊左丞問這做什麽?”楊奉有些奇怪一向老實的楊長史忽然關心起軍情大事,不過看在楊長史對自己還算不錯的份上。楊奉還是如實答道:“從平陰渡河北上,走官道先到軹縣。然後再到冀州。”
“走平陰渡河?”楊長史哭喪起了臉,試探著說道:“楊車騎。改為走平縣渡河行不行?先到河陽,然後再到軹縣轉上官道?”
“為什麽?”楊奉臉色有些古怪,那邊賈詡也是眉毛一揚,開始對楊長史的行為產生疑心,然而楊長史回答卻讓楊奉和賈詡差點吐血——咱們楊長史羞答答的說道:“在下在溫縣有一個學生,他家的位置在溫縣西南。離河陽很近,在下想順便去探望他一下。”
“楊左丞……,拜托你別胡鬧了好不好?”楊奉花了許多力氣才壓下胸中怒火,怒道:“為了你探望學生。就要修改進兵路線?楊左丞可知道,為了方便我軍渡河北上,張雅叔已經在平陰渡口修建了浮橋,還留有軍隊保護接應,改走平縣渡河,你叫張雅叔重新為你在平縣渡口修一座浮橋?!”
到好學生阿異家裏混吃混喝的希望落空,楊長史也隻好訕訕的告辭回去準備撤退了,看著楊長史點頭哈腰離去的背影,賈詡不禁麵色也逐漸古怪了起來,心中暗道:“這個楊仲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平時裏看上去,好象除了阿諛諂媚拍馬屁,其他什麽都不會,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卻又是什麽都明白,甚至就連……,看不懂,真是看不懂!能夠任用如此高明之士的陶應使君,肯定就更不簡單了。”
賈老毒物對敵人心理的揣摩還真不是蓋的。當天夜裏,當楊奉韓暹派出精兵劫營時,剛剛與曹老大秘密言和停戰的李傕郭汜兩位老大果然嚴重疏於防範,徐晃和胡才率領的楊韓聯軍很輕鬆就摸到了李郭聯軍的大營邊上,又輕而易舉的殺進了敢死軍的營地,李傕郭汜兩位強征來的敢死軍徹底大亂,為了活命瘋狂逃向李郭聯軍的主力大營尋求庇護,自相踐踏,死者無數,徐皇和胡才則驅逐著敗兵為前鋒,在李傕郭汜營中到處殺人放火,李傕郭汜聯軍大敗,甚至就連郭春都被徐晃一斧斬於馬下,最後還是武藝不錯的李傕郭汜親自率軍出馬,這才勉強擋住徐晃胡才避免了全麵潰敗,不過當徐晃胡才收兵回城時,士氣本來就不高的李傕郭汜聯軍已然散去近半,無數士卒乘亂逃亡,李傕郭汜無奈,也隻得趕緊派軍捕拿逃兵,收拾營寨整理隊伍。
乘著李傕郭汜兩位老大善後的天賜良機,第二天清晨,洛陽城裏的楊奉韓暹隊伍乘機保護著漢獻帝開始勝利大逃亡了,韓暹率軍開路,董承率軍護駕,楊奉親自率軍殿後,總共大概八千人餘人的隊伍以最快速度北上,快馬加鞭的趕往平陰搶渡黃河。同時值得一提的是,咱們的楊長史借口幫忙護駕,領著徐州使節團始終混在最得重兵保護的中軍隊伍之中,然而讓楊長史意外的是,大名鼎鼎賈詡賈文和先生竟然已經搶先守在了漢獻帝身邊,還始終陪伴在漢獻帝左右,得到的保護也自然比楊長史更多,弄得咱們的楊長史是唏噓萬分,“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居然比我更怕死啊。”
因為沒有料到楊奉軍剛打了勝仗就馬上逃出洛陽,李傕郭汜兩位老大對此的反應當然是措手不及,又剛剛吃了敗仗隊伍潰散嚴重,好不容易才組織起了大約一萬五千的兵力前來追擊,還直到孟津一帶才追上楊奉的後軍。見李傕郭汜追來,楊奉也沒有猶豫,馬上就率軍回頭死戰,拚死擋住李傕郭汜追兵,前方的韓暹和董承則乘機在張揚隊伍的接應下搶渡黃河,咱們的楊長史也靠著隨行的徐州士兵拚死保護,在混亂中經浮橋渡過了黃河,踏上了相對安全的黃河北岸——楊長史隊伍裏的丹陽流氓兵可不是吃素的,在渡河時為了給楊長史開路,至少把二三十名朝廷官員和友軍士兵推下了黃河!
李傕和郭汜兩位老大到底兵多將廣,差不多是在楊長史踏上北岸的同時,就有一支分兵已經追殺到了黃河渡口,未及渡河的士兵和官員宮人哭喊震天,爭相渡河互相擁擠,落水無數,李郭聯軍則乘機衝殺,逐漸逼近浮橋。見此情景,咱們的楊長史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大吼道:“砍斷浮橋!不能讓賊軍渡河!”
“砍斷浮橋!不能讓賊軍渡河!”
異口同聲和咱們楊長史同時喊出這句話的當然是文和先生,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楊長史後。賈詡又轉向旁邊的漢獻帝拱手說道:“陛下,請馬上下旨砍斷浮橋。絕不能讓賊軍渡河!不必擔心楊車騎,微臣與楊車騎早有約定,若賊軍追逼過緊,形勢危急,隻要陛下過河,便可將浮橋立即搗毀堵斷追兵。楊車騎他們也會向下遊轉移,到平縣渡口渡河,那裏有我軍早已秘密備好的渡船接應!”
聽賈詡把話說到這一步了,早已是嚇得麵如土色的漢獻帝當然不再猶豫。馬上就點頭同意毀橋,心急如焚的楊長史也馬上揮手下令,徐州隊伍裏的丹陽流氓兵更是立即撲上,刀砍斧劈很快就把浮橋的立柱劈斷,浮橋也應聲落水,浮橋上的董承軍士兵和官員宮人號哭慘叫著摔落黃河,南岸來不及渡河的士兵官員更是嚎哭震天,場麵淒慘得不忍卒讀。
見此情景,漢獻帝、董承、伏完和董昭等漢廷文武官員紛紛淚下,伏皇後更是在她兄長伏德的背上哭昏過去。咱們的楊長史卻是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還露出了一些欣慰微笑,然而就在此時,楊長史又感覺好象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回頭看去時,卻見站在自己身後之人卻是大名鼎鼎的賈詡賈文和先生——還和楊長史一樣臉上有些微笑。
“仲明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萬望先生賜教。”賈詡很是誠懇的問道:“不知詡與楊車騎商議的退兵之策,先生是如何得知?平縣渡口的隱秘退路。砍斷浮橋的應急之策,這些先生是如何提前得知?”
“如何提前得知?”楊長史有些傻眼,喃喃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們在平縣渡口還有一條隱秘退路,也不知道你們早就準備了要砍斷浮橋啊?”
足智多謀的賈文和終於是難得疑惑一次了,打量了楊長史片刻,賈詡又試探著問道:“仲明先生,詡可是誠心求教,還望先生如實相告——先生昨日借口探望學生,故意提到平縣渡口,難道不是在告訴我等,你已經知道了平縣渡口的準備了?”
“我真是去探望學生。”楊長史大聲喊起冤來,道:“我有個叫阿異學生住在那裏,我想順路去探訪於他,所以才建議你們改走平縣渡口的。”
“藏得還真深,不過算了,不願說就不說吧。”賈詡心裏嘀咕,便也沒有和楊長史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隻是又向楊長史低聲問道:“詡再冒昧請教仲明先生,以先生之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走?以仲明先生之能,想必早已猜到,潛伏在我們之中的曹軍內奸,肯定已經把我們北渡黃河的消息提前密報到了曹操麵前,不出意外的話,曹操大軍也該著手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布置埋伏了,不知先生認為,曹賊最有可能在何地伏擊我等?”
“曹賊內奸?!”楊長史臉色又變了。
“仲明先生,同舟共濟,同舟共濟!”見咱們的楊長史一再裝傻,賈詡涵養再好也有些生氣了,低聲道:“仲明先生,你我同舟共濟共保天子,又何必一再欺瞞在下?天子剛決定遣使冀州,命令袁本初領兵南下接駕,曹操馬上就計劃騰出兵力,借口討伐張揚北上河內,切斷我軍北上道路——若非內奸通風報信,曹賊如何能有如此靈通的消息?”
“是啊?曹賊如何能有如此靈通的消息?”一語點醒夢中人,咱們的楊長史終於察覺事情不對了,而發現事情不對後,之前無意中發現幾個小細節也迅速躍入楊長史腦海,緊接著,咱們的楊長史幾乎是毫不遲疑的,馬上就扭過頭去,盯住了百官隊伍裏的其中一人!
順著楊長史的目光看去,見楊長史目光炯炯的盯住了正議郎董昭董公仁,賈詡也是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低聲道:“果然也是他,不瞞先生,在下其實也在懷疑他了,因為在下從車騎將軍和董國舅口中得知,當初力勸楊車騎、董國舅與曹操罷兵的人,也正是這位董議郎!不過先生萬勿揭破,此人……。”
賈詡的話還沒有說完,咱們早已決心投奔大袁三公的楊長史已經指著董昭大吼了起來,“李郎,王五,上!把董昭奸賊拿下!馬上拿下!”
“先生……。”本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賈詡大驚,想要開口阻止已經晚了,楊長史的親兵李郎和王五已經飛一般的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董昭按在了地上,禍從天降的董昭大驚失色,大叫大喊的掙紮,正在痛哭流涕的文武百官也是一片大亂,之前首先的韓暹也急匆匆的過來,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好奸賊!”咱們的楊長史也沒有猶豫,衝到董昭麵前抬腿就踢,一邊踢一邊罵,“狗賊!我就說嘛,洛陽城裏的情況,曹操逆賊怎麽會知道得如此之快?搞了半天,原來是你這奸賊在其中搞鬼!”
聽到楊長史這番話,做賊心虛的董昭當然是馬上就癱了,漢獻帝和韓暹等人卻是大吃一驚,一起追問楊長史所言何意,楊長史則指著董昭憤怒吼道:“你們問他,問他到底向曹賊出賣了多少我軍機密?如果不是文和先生提醒,發現了你這個內奸,前麵不知道還有多少曹賊隊伍在等著我們!”
“狗賊!”脾氣暴躁的韓暹徹底暴怒了,一把揪著董昭提了起來,搖晃著吼道:“搞了半天,原來你這個奸賊竟然是曹賊的內奸!說,你到底把我們的機密出賣了多少給曹賊?”
董昭麵如死灰,連否認的勇氣都沒有,隻能是勉強把臉扭開,不敢再看韓暹暴怒的神情,見董昭不打自招,韓暹也沒有猶豫,一把將董昭摔在地上,拔出刀來就是當頭一刀,當場結果這個自帶幹糧的曹軍內線!漢獻帝等人個個戰栗,既不敢開口阻止,也無比痛恨董昭的吃裏爬外,引狼入室。
“文和先生,內奸已經結果了,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提起董昭的人頭,咱們的楊長史興高采烈的向賈詡問道,咱們賈老毒物則滿臉無奈的看了楊長史一眼,答道:“按原計,先請天子到軹縣容身,待楊車騎過渡河與我們會合後再商量下一步吧。”
說完了,賈詡又悄悄瞟了楊長史一眼,心中嘀咕,“這家夥是怎麽發現我心向曹操的?竟然故意把我拖下水殺了董昭,斷了我與曹孟德聯絡的渠道,也斷了我投靠曹孟德的後路,狠!簡直比我還狠!不過這家夥怎麽拚命鼓動天子移駕冀州呢?天子移駕冀州,並不符合徐州的利益啊?”
想到這裏,聰明得過了頭的賈詡忽然心中一凜,暗道:“難道說,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是想借曹孟德和李傕郭汜的手,逐步削弱天子身邊的護駕隊伍,把天子逼得無路可走,然後再鼓動天子……!如果真是這樣,這家夥簡直就太可怕了!心腸比我狠毒百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