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老兵,一個參加過幽州城外,對公孫瓚白馬義從戰鬥的老兵。那一場戰鬥,讓參戰的呂家軍,對自己這種拒馬大陣有了絕對的信心:“戰鬥不會太久的,估計也就半個時辰就結束了,然後我們就可以吃到美美的一頓馬肉。”然後這個老兵還咂吧咂吧嘴,似乎對那一場戰鬥繳獲的馬肉相當回味:“不瞞小兄弟說,若是沒有那一場戰鬥,我從生下來到長這麽大,還不知道肉是什麽東西呢。”

也可能是這個老兵坦然的忠告安慰,讓前麵那個新丁心裏得到了安慰,於是他的身體不再顫抖,握住斜指長空的紮槍的手,也開始穩定起來。

曹猛站在整個橫隊的一端,高高的舉著手中的腰刀,按照平時嚴格要求的,慢聲的語調,一字一句的向自己但部下兄弟下達著命令:“長弓兵,第一排斜射,預備——”

三段射的長弓兵第一段,隨著慢條斯理的軍令,立刻將長弓斜指天空,拉開了弓。

“發射——”曹猛狠狠的將手中的腰刀劈下去!

“風——”第一批巨箭隨著長弓兵一聲沉穩綿長的吼聲,飛向了天空。

第一批弓箭飛上天空,第二批,上前一步拉開弓弦。

“放——”

曹猛再次大吼一聲。

“風——”隨著又一聲低沉的吼聲,又一批巨劍飛上天空。

第三批長弓手再次拉開弓箭。

“放——”曹猛再次大吼。

一批又一批巨箭連綿不絕的飛向天空!首尾相連,將那夕陽都遮蔽了一般,壓向了衝過來的敵人。

壓陣的伍圖漢仰著臉望向天空中遮蔽半天的巨箭,心中默算了一下,當時大驚。這種巨箭可比漢人那種軟綿綿的步弓強悍太多,單單這巨箭的高度,就不是原先自己遇到的那些漢軍的弓箭能比,更有那巨大的箭簇,近乎兩倍的箭杆,那絕對是一種不能抵擋的殺傷。

伍圖漢是驕傲的,但不傻,若是傻子,早就在綿延千百年的部族互相廝殺裏,成為一堆白骨。

看到這樣的巨箭,伍圖漢立刻大聲吼道:“停——”

烏桓人的隊形看著鬆散,其實的配合卻是天衣無縫的,那可都是身經百戰積累出來的,戰馬奔馳間雖然大家似乎是開始各自為戰,但所有的騎士的耳朵都支楞著多長,隨時聽著身邊戰友的馬蹄聲,隨時聽著自己上司的口令聲,絕對能做到令行禁止。

伍圖漢停止前進的口令一出,立刻被身邊不遠的將士傳開,一陣陣止步的口令向左右傳去,所有的將士立刻收住戰馬,原本飛奔的戰馬立刻如釘子一般盯在了地上。

這就是讓人恐懼的遊牧民族的騎技,在如此高的速度突然靜止,不但戰馬不倒,戰馬上的騎士更是穩坐不亂,這要是擱在漢人騎兵上,就這一個動作,立刻就是人仰馬翻,就連白馬義從也做不到。

不過騎術再高,畢竟他伍圖漢對巨箭的射擊距離還是小看了,他們已經衝進了巨箭的打擊範圍之內,當伍圖漢等發覺的時候,巨箭已經鋪天蓋地的撲下,立刻將突前的一批烏桓人射殺在馬下。

伍圖漢大驚,立刻轉馬往回飛奔,但還是扭頭向空中觀看,看到一隻巨箭撲麵而來,立刻揮舞起手中厚重的彎刀格擋,隻聽一聲巨響,那巨箭粉碎,但從巨箭上傳來的震動,也讓伍圖漢的臂膀發麻,這讓伍圖漢大驚。這得是多麽大的力道啊,被這樣的巨箭射中,必定是一穿而過,想要帶著十幾隻這樣的巨箭繼續呐喊酣戰,那是想都不要想。

伍圖漢反應迅捷,所以他幸運的衝出了巨箭的打擊範圍,回身看去的時候,他的心是震驚的,是滴血的。

就在他狂奔回來的路上,疾風暴雨一般的巨箭立刻在那裏生成一片巨箭的荒原,密密麻麻的,就好像草原上茂密的草地,在那裏,有無數自己的手下被一箭洞穿,幸運的一箭斃命,那些不幸的,就在那裏一時不死,哀嚎慘叫,搶救?想都別想,且不說敵人再次將長弓舉起,即便是將這些兄弟搶回來也救不活了。

控製住自己因驚恐而躁動的戰馬,隻是簡單的掃視了一下逃出來的兄弟,出兵三千,結果就這一下,自己就折損近半。

槍陣裏的老兵對著蹲在前麵的新兵,笑哈哈心情舒暢的道:“我說什麽來著,這戰鬥其實根本就輪不到我們槍兵,就那點敵人,根本就不夠我們長弓兵兄弟們幾輪打擊的。”

那個新兵就扭動了一下發僵的脖子,低聲的回答了一句:“晚上有馬肉吃了。”還咕咚一聲,咽下了一口口水。

呂家軍的士兵夥食在這大漢的軍隊裏,好的簡直令人發指,但吃肉還是很少的,五天一頓而已,這下,一千多匹戰馬,那得讓自己這方一萬將士吃多久啊。

正在這時候,剛剛搭建起來的帥台上,紅旗搖動,身邊的小隊長立刻慢聲發布命令:“全隊,起——向前五十步——”

老兵和新兵就端起紮槍,隨著整隊一起向前五十步。

小隊長再次吼道:“停——,拒馬陣,不動如山——”

全體槍兵立刻一起大吼:“山——”

前排蹲下,紮槍斜指,第二排弓步,將紮槍壓在第一排兄弟的肩膀上,第三排紮槍時刻準備,一個刺蝟大陣再次成型。

麵對那如森林一般的紮槍,麵對那攝魂奪魄的巨箭,伍圖漢和他的猛士,不由自主的隨著壓過來的大陣後退了五十步。

這五十步,是伍圖漢和他三千兄弟自打進入中原以來,從來沒有過的。這是一種好整以暇,按部就班的殺戮,這是一部機器對人但絞殺,麵對這樣但殺戮,讓人生出一股無力但恐懼。

羞愧的拉住戰馬,不能再退了,有了這五十步的後退,那將來就會有五百步,五千步的後退,這是對驕傲的侮辱,是對氣勢的打擊。

於是,雙方就在這戰場上,詭異的對峙起來。槍陣不在上前,伍圖漢的人馬也不再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