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秦都軍民才脫下孝服焚掉,一切重新回複正常。

在各國使節離去之前,秦惠安皇也就是燕元宗,在秦宮設晚宴請各方賓客,我也在受邀之列。燕元宗特地讓人通知我提前來到皇宮,私下和我有事相商。

我提前一個時辰來到宮中,燕元宗一身黑色朝服靜靜坐在旭陽宮中,他的前方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大大的秦國疆域地圖。他的眼神迷惘而虛無,腦海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不敢打擾他,靜靜站在他的身後。

過了許久燕元宗方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我慌忙跪下道:“胤空參見陛下……”

燕元宗苦笑道:“這裏並沒有其他人,你也無須做樣子給我看,起來吧!”

我這才站起身來,輕聲道:“皇兄找我有什麽事情?”

燕元宗道:“母後為我訂下一門親事!”

我心中一震,表麵卻不動聲色道:“如此說來胤空要恭喜皇兄了!”

燕元宗站起身來:“你可知道那女家是誰?”

我搖了搖頭,此事之前並無任何征兆,我又怎會知道。

燕元宗走了兩步方才道:“就是白晷的大女兒白儷姬!”

我不由得大吃一驚,白晷果然厲害,他將女兒嫁給燕元宗之後,便貴為國丈,加之手握大秦兵權,在大秦聲勢之顯赫已無人可出其右。

燕元宗憤然道:“自從我父皇駕崩之後,白晷驕橫無道,威懾朝野,先後已經誅殺十餘名朝內重臣,狼子野心早已昭然於日月之下,我豈可娶此賊的女兒為妻!”

這件事的確十分的嚴峻,燕元宗至今尚未娶妻,若是迎娶儷姬,她就理所當然的成為皇後的第一人選,以白晷目前的聲勢,此事已經成為定局,難道晶後就任憑白晷發展壯大不成?

燕元宗道:“我求過母後,可是她堅持讓我娶儷姬為妻,無論如何都不願收回成命!”他抓住我的手臂道:“胤空!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說服母後!”

我點了點頭道:“胤空願意為皇兄嚐試一下,不過母後未必肯聽……”

燕元宗道:“母後自從葬禮之後,終日躲在鳳陽宮中,對朝中發生的一切全都不理,難道就將這個亂七八糟的攤子丟給我不成?”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來,燕元宗看來並不了解自己的母親,眼前的這個局麵,晶後要比任何人都要難過的多。

自從和晶後發生了那件事後,我一直都在回避她,這並不是出於對她的恐懼,而是我想給她一個相對冷靜的空間,去考慮應對眼前的政局,並不想讓我們之間的孽情擾亂她的心神。

幾日不見,晶後又憔悴了許多,這卻更增加了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風韻。

看到我,她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奇,指了指身邊的座椅道:“元宗讓你來的?”

“母後聖明!”

晶後淡然一笑:“你這次來是不是來勸我收回成命,取消這門親事?”

我搖了搖頭道:“胤空並無此意!”

晶後道:“那你來此究竟為了何事?”

我看到四處無人,低聲道:“胤空此來是為了母後!”

晶後秀眉微顰,露出一絲怒色,她肯定是誤以為我心中仍然牽掛著那日發生的事情。

我輕聲道:“白晷居功自傲,驕橫無度,母後為何還要讓太子迎娶他的女兒,讓他的權勢更進一步?”

晶後臉上的神情稍緩,反問道:“你以為哀家還有選擇嗎?”

“母後此舉是不是為了讓白晷安心?”

晶後點了點頭,憂心忡忡道:“今日上午薛安潮的府邸突然失火了,府內一百多口人命,盡數亡於大火之中。”

我驚訝之極,脫口道:“此事難道又是白晷所為?”

晶後用力咬了咬下唇道:“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因我而起,昨日白晷麵見元宗讓他下旨查辦薛安潮,我並未答應,沒想到今日一早便傳出這個噩耗。”

我心下黯然,這薛安潮一定是白晷所殺。

晶後道:“元宗的婚事是我提出的,白晷長女儷姬姿容美麗,秀外慧中,娶她為後,也算門當戶對……”

“母後有沒有考慮過皇上的感受?”

晶後道:“這隻是權宜之計,元宗身為一國之君,又豈可凡事都以個人利益為先?”

我建議道:“母後!白晷趁著政權變換之機,大開殺戮,意在削弱皇上和母後的力量,長此以往後果將不堪設想,母後最好及時扶植新生力量與白晷抗衡。”

晶後美目中流露出欣賞之色,她輕聲道:“我又何嚐沒有想過,薛安潮本來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可是現在已經被白晷這個逆賊先行除去,放眼朝中,再無他人有足夠的能量和他抗衡,我之所以讓元宗娶儷姬為後,也隻是想暫時把白晷穩住。”

我低聲道:“薛安潮早已成為白晷最大的隱患,白晷又豈能容他繼續活下去,母後若想除掉白晷首先要從內部開始分化他的權力。”

晶後輕聲問道:“說來聽聽!”

我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此舉我意在試探晶後的反應,要知道桌上的這杯茶水乃是晶後剛剛飲過,旁邊為我泡的新茶我故意不動。

晶後雙目掠過一絲媚色,卻沒有顯現出任何責怪的意思。

潔白如玉的茶盞之上隱然留有她唇齒的芬芳,我輕輕嘬了一口方才放在桌上:“胤空的意思是扶植白晷的親信!”

晶後美目猛然一亮,脫口道:“我怎麽沒有想起來!”她欣喜的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步讚道:“妙計!隨著地位的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會發生微妙的變化,表麵上看起來我對白晷恩寵有加,實際上用他的部屬來分化他的軍權,好!”

我笑道:“此事萬萬不可操之過急,母後要在白晷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提升其他人在軍中的地位。”

晶後道:“白晷昨日還求我提拔周超和王元德,好,我這次便做個順水人情,讓周超統領秦都禦林軍,官升兩級,順便把龍驤軍和虎翼軍也劃給他調度。水軍總都督的位置就留給王元德。”

我又道:“古有二桃殺三士之典故,母後提拔他們的同時,切莫忘了讓他們之間產生利益衝突。”

晶後欣賞的點了點頭道:“今天的晚宴你就不必去了,隨我去將軍府去一趟。”

我微微一怔道:“母後要去白晷那裏?”

晶後微笑道:“元宗大婚以前,我總要去見見未來的兒媳婦!”

將軍府位於秦都城南烏雀街,此地遠離繁華鬧市,居住的大都是秦都的上流權貴,建築風格各有千秋,街道全部用大塊的青石砌成,月光輝映下露出深沉的反光。宣隆皇死後的宵禁仍然沒有解除,大街上行人稀少。

晶後此次出宮並不想驚動其他人,隻帶了我和許公公前往。

馬車在將軍府前停下,我攙扶著晶後走下馬車,許公公來到門前向那兩名門倌通報了一聲,兩人慌忙向府內跑去,我這才知道晶後此次造訪事先並未通知白晷。

沒過多長時間,白晷一身便服慌忙迎了出來,跪下道:“微臣不知太後駕到,未曾遠迎,還望太後恕罪!”宣隆皇已死,燕元宗成為大秦的皇帝,晶後理所當然的升級成為太後。

晶後擺了擺手道:“白大將軍何須如此客氣,馬上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趕快起來吧!”

白晷這才站起身來,神情顯得極為恭謙,又跟我打了個招呼,在前方引路,我和晶後跟隨他向正堂而來。

白晷的府邸雖然規模龐大,可是並無繁瑣的裝飾,整座府邸顯得十分的簡樸。

走過三進三出的宅院,繞過山水照壁,來到白府正堂‘臥虎堂’,幾名仆婦規規矩矩的跪在門前,廳堂內***剛剛燃起,

晶後笑道:“白將軍,怎麽沒見你的兩位千金?”

白晷恭恭敬敬道:“臣已經讓人去通知她們,太後請在廳中稍後,她們兩個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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