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孫三分跟著燕琳來到秦宮的時候,夜色已經降臨,燕琳首先帶我們見到過了秦宮大內總管許公公,我事先囑咐燕琳切勿說出我們真正的身份。

如果讓許公公知道我們是大康的皇子和禦醫,就算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我們去探視皇上。

宣隆皇在禦花園東側的裕德宮養病,許公公引著我們沿著禦花園曲曲折折的小徑來到裕德宮前,囑托道:“你們必須先征得皇後的同意才可以為皇上看病!”這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我真正的目的就是來拜會晶後,至於宣隆皇的死活我並不關心。

許公公先進去稟報,沒多久便出門來引我們進去,剛剛走入裕德宮就聽到晶後憤怒的聲音:“一個個全都是飯桶,皇上養了你們這麽多年,需要用得著你們的時候,沒有一個可以派上用場!”

我和孫三分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宣隆皇的病情仍然沒有任何的進展。

“滾!”隨著晶後的一聲訓斥,三名禦醫灰頭土臉的從內室中出來。燕琳美目含淚的衝了進去,卻聽到晶後冷冷道:“元宗!你和琳兒守在這裏,莫要騷擾你父皇休息!”

帷幔輕動,一身素色宮裝的項晶從內室中走出,也許是為了照顧生病的宣隆皇,她今日的衣著十分的樸素,不過這簡單幹練的裙裝比起裝飾豪華煩瑣的宮裝卻別有一番韻味,項晶顯然沒有想到燕琳帶來的醫生居然是我,她鳳目中掠過一絲驚奇:“平王?”

我慌忙跪倒行禮道:“姑姑!”開口第一句便直奔親情而去,瞬間便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項晶淡然道:“你起來說話!”

我這才站起身來,將身邊的孫三分引薦給晶後:“這是隨我一起前來的禦醫孫先生!”孫三分向晶後躬身一輯,並沒有行跪拜之禮。

身邊太監道:“大膽!見到皇後因何不跪?”

孫三分冷冷道:“皇後是大秦的皇後,老朽是大康的草民,有何法令上書寫大康子民見到大秦皇後需行跪拜之禮?”

那太監被問得張口結舌,正待發作,卻聽晶後道:“孫先生說得也有道理,你不必勉強他。”項晶打量了一下孫三分,美目中流露出欣賞之色:“既然來了,你便去給皇上診治一下,大秦的禦醫都是一些庸碌無為之輩,但願孫先生能有妙手回春之術!”她口氣頗為失落,似乎對孫三分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向孫三分遞了一個眼色,他把藥箱放在桌上,經太監查驗完身體,確信沒有攜帶任何的利器,方才容許進入內室。

我趁著孫三分診病之機向晶後道:“姑姑!胤空有一事想當麵向您稟呈!”

晶後柳眉微皺,以她的聰慧馬上就聽出我是想私下和她商談,晶後指了指旁邊側室,率先走了進去。

我心中大喜過望,處心積慮謀劃的機會終於近在眼前。

走入房內,我聲淚俱下的跪倒在晶後麵前:“姑姑救我!”

晶後道:“快快起來,你這孩子,有什麽事情,盡管向我直說,如若我能幫你的一定竭力而為!”

我這才從地上起來,將燕元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晶後聽我說完,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太子居然如此對你,看來都是那晚我為你惹下了禍端!”

她承諾道:“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便會替你解決。”

“謝姑姑為孩兒做主!”我心中驚喜萬分,能夠得到晶後親口應承,眼前的危機定可輕易化解。

晶後道:“胤空,據我所知你此次是親自請纓入秦?”

我點了點頭,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晶後明澈而深邃的雙目緊緊盯住我的雙眸:“難道你沒有想過來到大秦所為何事?為什麽甘願放棄皇宮內的榮華富貴,而甘心來到秦都當一個寄人籬下的質子?”

對於晶後這種智慧超群的女人,普通的回答定然不足以使她相信,為父解憂,舍身成仁的麵子話隻會貽笑大方。

我沉吟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雙目中充滿無可遏製的仇恨:“實不相瞞,胤空之所主動來到大秦是因為仇恨!”

晶後萬萬沒有想到我的回答會是這樣,驚異的睜大了美目。

我低聲道:“從胤空出生起,在大康皇宮之中便飽受欺淩冷遇,父皇甚至不記得胤空的樣子。”

晶後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像我這樣的皇子任何國家中都可以找到,除了成功繼位的皇子,多數人的命運都會像我一樣。

我慷慨激昂的說道:“胤空無論對父皇還是大康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與其庸碌無為的死在大康,還不如隻身赴秦,另謀機會,就算不幸死在這裏,大康的百姓心中還會記起曾經有我這樣一個質子曾經為國捐軀,若胤空僥幸存活,將來必定重返大康拿回我應得的一切”我之所以這樣回答實則是投晶後所好,晶後對燕元宗的淡薄名利失望到了極點,我胸懷大誌的話一定能激起她強烈的共鳴。

晶後美目中流露出激動之色,她輕聲歎道:“若是元宗能有你一半抱負,我這個做娘的也就心滿意足了……”話音之中透露出無限失落,燕元宗多次在她的麵前表示無意爭奪皇位,這也是晶後最大的心病。

孫三分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方才從內室中走出,從他臉上凝重的神情,我隱約覺察到宣隆皇的病情並不樂觀。

晶後關切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孫三分拱了拱手道:“皇上的病情老朽須得先向小主人請示,才敢說話!”

他的這句話莫說是晶後,就是我也有些無法接受。晶後怒道:“皇上乃是哀家的夫君,他的病情難道我不可以知道嗎?”

我在一旁向孫三分拚命遞著眼色,生恐他不慎得罪了晶後,連我也牽累進去。

孫三分淡然道:“老朽的心中隻有公子一個主人,有些事情我必須先稟明主人才能說!”

我知道孫三分的稟性,他決定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無法讓他更改,慌忙向晶後道:“姑姑,或許孫先生有難言之隱,就讓侄兒和他私下相談,再來轉告!”

晶後重重的拂了一下衣袖,轉身坐在錦團之上,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我和孫三分來到側室之中,充滿嗔怪道:“孫先生何苦得罪晶後?”

孫三分一臉嚴肅,低聲道:“宣隆皇並非是得病,他是中毒……”

我大驚失色,仔細聽了聽周圍動靜,確信無人傾聽方才拉著孫三分又向裏走了兩部,壓低聲音道:“先生可以斷定?”

孫三分重重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朽實在不知道該救還是不該救!”他的意思很明顯,能在宣隆皇身上下毒的人必然是和他極為親近之人,如此說來晶後的嫌疑應該最大。如果一切真的是晶後所為,孫三分救治宣德皇無異於把我們幾個推向了晶後的對立麵,等待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冷汗不斷從我的脊背上滲出,瞬間已經將我背後的衣服完全浸透,一時間竟想不出該如何去應對晶後。

孫三分單獨對我吐露實情的作為實在是愚蠢到了極點,他既然看出宣隆皇被人下毒,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出一籌莫展,無能為力。現在他和我私下相商,以晶後超群的智慧肯定會猜到孫三分已經判斷出宣隆皇中毒的真相,因此而對我們產生殺心也未必可知。

孫三分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我們所麵臨的險惡局勢,低聲問道:“公子,不如我們就說宣隆皇病重,我們也無計可施。”

我苦笑道:“孫先生若是在剛才這樣說或許可騙過晶後。現在如果再這麽說,恐怕我們難逃一死。”我用力咬了咬下唇,事到如今,唯有險中求勝。宣隆皇的秘密既可以為我們招來橫禍,也可能是我命運由此改變的契機。

我低聲道:“孫先生可有把握醫好宣隆皇?”

孫三分搖了搖頭:“宣隆皇服用的是一種名為逍遙散的藥物,此藥原產於西域,有極強的鎮痛作用,服食一兩次並不足以成癮,若是長期服用,就會對此藥產生極強的依賴性,而且藥物會緩慢的損害視覺觸覺和聽覺,宣隆皇服用此藥顯然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毒素已經深入肺腑,若是延長生命,減少病痛,老朽深信還可以做到,至於將毒素徹底從體內驅除,就算神仙也未必能夠。”

“照孫先生看宣隆皇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孫三分撚起頜下長髯:“若任其這樣下去,最多還有七日之命,不過若是用金針刺穴,配合放血之法,也許可以延長一月的生命!”

晶後凝視著桌上寶石燈,漫不經心道:“孫先生怎麽說?”

我恭恭敬敬答道:“孫先生正在側室為皇上開藥方!”

晶後柳眉微微挑起:“這麽說孫先生已經診斷出皇上究竟所患何病?”

我向周圍看了一眼,低聲道:“胤空不敢說!”

晶後一雙美目滿懷深意的看了看我,許久方道:“我有些倦了,你隨我到禦花園中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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