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嬸兒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八成跟這個老頭兒的康複有很大關係。她已經不想再追究我調皮的過往,彎下腰把手往老頭腿上一搭,像哄孩子一樣說道:“爸呀,你跟一個孩子較什麽勁啊?你外孫子淘的更沒邊。大夫可說了,你還沒好利索呢,以後不能生氣……”說著衝我眨眨眼睛,又不易察覺的豎了一下大手指,便讓我趕緊離開了。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手賤去敲胡嬸兒家的門撩閑。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經常能看見老頭在門口出現,偶爾還向他問個好,他也時不時賞給我兩塊糖什麽的。
隨著胡嬸兒父親的康複出院,暑假也宣告結束,我正式成為一名小學四年級的學生。
開學伊始,許多久未謀麵的同學們熱烈的交換著彼此在這個夏天裏的新鮮見聞。而其中最熱鬧的一組,是以一個叫謝童的男生為中心的七八個人。討論的話題也十分引人入聖——外星人與不明飛行物。
謝童給大家講述了一件他在暑假中看到的奇遇。姑且不論他的講述是真是假,摻雜了多少水分,單憑他豐富的想象力就值得點上一百個讚。
話說,那是一個雨後的傍晚,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謝童趴在陽台上仰望長空,一邊感歎著宇宙的無限浩瀚,一邊思索著時間與空間的盡頭到底處在何方,同時不免為世界的起源而困惑,也為人類的未來而擔憂。
突然,一顆明亮的流星劃過天際,吸引了謝童的注意力。他眯起眼睛抻長脖子使勁兒追著流星看,可流星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在謝童因為沒有來得及許下願望而遺憾的時候,他猛然發現流星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白線。
這條白線與飛機拉出來的截然不同,它很細很均勻,而且特別直又特別平滑。白線不斷的往兩端延伸,直到謝童已經看不見它的起點與終點。他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發現白線在變長的同時也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慢慢變寬,好像是一道漂浮在半空中的河岸。
果不其然,河岸上隱約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穿著打扮也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女人似乎正在洗衣服,吭哧吭哧的用兩手在一隻大木盆裏用力的搓。女人正洗的賣力,迎麵又跑過來一個騎馬的武士。兩個人交談了幾句,不約而同的抬頭往上看。
謝童順著他們的目光移動望遠鏡,鏡頭裏出現了一個不折不扣的不明飛行物。可那個東西跟我們一般印象中的飛碟完全是兩碼事兒,它是橫放著的圓柱形,一頭閃著忽明忽暗的紅光,特別像一支抽到一半的煙頭。
謝童看得目瞪口呆,挪開望遠鏡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可剛才的一切居然全部消失了,烏雲再次遮住了天空,本已停住的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這段講完,可能會有看官覺得與之前故事的風格完全不搭。其實不光是您,我在寫的時候也這麽覺得。但我絕對不是改道科幻或者穿越文,故事最後到底驚悚反轉還是無厘頭請耐下心來慢慢的聽。
我先來說說謝童這個孩子:
謝童他爸與我爸小時候做過九年的同學,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長得文質彬彬,氣質特別像電視劇《我愛我家》中的賈誌國,具體是做什麽工作的我實在想不起來了,反正你說他是機關裏的小科長也行,說他是哪個科研所的研究員也像。謝童的氣質很隨他爸,也是文文靜靜的喜歡看書,最感興趣的就是科學,時不時弄個小發明小創造讓大家眼前一亮。
三年級下學期的時候,謝童偶然間讀到一本科普雜誌,從此找到了人生第一個奮鬥目標——揭開外星人的秘密。可那時候沒有穀歌度娘三六零,他一個小屁孩兒能觸及到的相關資料少之又少。然而,隻要願意潛心鑽研,一切困難都是紙老虎,謝童從各種報刊雜誌零星的報道中收集素材,大開腦洞,硬是憑借他超乎尋常的想象力,構建出一幅幅人類與外星生命第一二三四類接觸的場景。
謝童這次的講述在同學當中掀起了相當激烈的反響,有讚歎的有不屑的,還有大肆宣稱自己也曾有過與外星人遭遇的經曆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要是不來我們班調查調查都不好意思叫科研單位。
李葉一貫好唱反調,對謝童的描述及不相信:“你淨扒瞎,天上要是能有你說那些東西,怎麽別人看不見,就你厲害能看見?”
謝童滿臉通紅,可那時候沒有手機,照相也不像現如今這般方便,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反問:“你沒看見憑啥說我扒瞎?”
雖然誰也拿不出證明自己觀點的證據,不過兩個人還是極其沒有營養的吵了一個難解難分。
上課鈴快響的時候,李葉頗具挑釁的懟了謝童最後一句:“你《霹靂貝貝》看多了吧?你要真能看見外星人,外星人早就把你抓走了。”
謝童一愣,還沒來得及組織出語言反駁,陸老師便進到教室,大家隻好各回各的座位。
整整一天,謝童都神情恍惚,總是時不時的盯著窗外的天空發呆。終於熬到放學,謝童找到正在收拾書包的李葉,問:“你是不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外星人?”
李葉一梗脖子:“我不是不相信有外星人,我是不相信你說天上有的那些東西。”
謝童氣勢洶洶:“行,我要給你拿出證明怎麽辦吧?”
李葉瞪著兩個大眼珠子:“我給你當一學期的奴隸,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謝童覺得李葉開出的這個條件可以接受:“這可是你說的,你等著。”
李葉反將一軍:“你要拿不出證據呢?”
謝童合計合計:“那我就給你當一學期的奴隸。”
李葉自信滿滿:“你說吧,多長時間?”
謝童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伸出兩根手指頭,斬釘截鐵的說:“兩個禮拜!”
李葉也不廢話:“好,誰耍賴誰是狗!”
兩個人說到這裏拉鉤兒上吊擊掌為誓。
謝童背著書包走了,李葉輕蔑的對我說:“你別聽他吹牛逼,肯定是他瞎編的。”
第二天,謝童沒有來上學,陸老師隨口問了同學們一嘴,可誰也不知道原因。偶爾哪個同學有病了沒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情況,回來的時候補個假,再讓老師批評兩句沒有組織性紀律性一般也就拉倒了,所以誰也沒當回事。可第三天謝童依然沒有出現,而謝童的爸媽找來了,原來他從昨天出了家門就一直沒有回去。
放下他爸他媽怎麽著急的找、陸老師,如何巧妙的推卸責任不說,謝童的失蹤與馮秦秦的出走有著本質的區別。馮秦秦是當著全班人的麵跑的,原因眾所周知,而謝童消失得一點征兆都沒有,以至於在同學中流傳出一條聳人聽聞的傳言:謝童是因為看見了不明飛行物所以被外星人抓走滅了口。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謝童的座位一直空空****。他的失蹤也已經驚動了學校的高層,麻主任每天黑著個臉,要求全校同學把自己每分每秒的活動都記錄下來,由家長簽字,再交給班主任檢查,弄得大家怨聲載道。
又是一天放學,我和許文彬李葉搭伴往家走,在我們即將分開的時候,一個奇怪的人攔住了我們。
說他奇怪,是因為我們根本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這個人的個子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很圓潤,挺熱的天卻套了一件厚厚的運動服外套,領子立著,包住了脖子,頭發也很長,蓋住了耳朵,幾乎一點性別特征都沒有顯露出來。
他用一種十分中性的聲音問我們:“你們是不是謝童的同學?”
由於這段時間謝童這個名字實在太敏感,我們不由得警覺起來。我狐疑地望著他如同兒童簡筆畫一般簡潔的臉點點頭:“是啊!”
這個人先長出一口氣,馬上又緊張起來:“那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李葉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李葉的身份暴露給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看了看李葉沒回答。可李葉確挺愣,他向前邁了小半步:“我就是,你是誰呀?找我啥事兒啊?”
那個人笑了笑,笑容特別的不自然:“我知道你是李葉就行了,回頭你就知道找你幹什麽了。”說完,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這個人的行為舉止簡直太不正常,特別是又涉及到了謝童,完全讓我們不知所措。我們三個麵麵相覷的發了片刻呆,許文彬終於緩緩地說:“他不會把謝童綁架了吧?要不我們回去告訴陸老師吧。”
我表示讚同,但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陸老師肯定已經回家了。要不我們上謝童家,跟他爸他媽說一聲兒吧。”
李葉望著那個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說:“跟他們說了有啥用啊,咱們又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你們倆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跟蹤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