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傾斜的梨樹
移花宮中少不了花朵，也就少不了花房。
花房就是一個個世界，溫室之中養出的各種花朵。也有寒冷環境下誕生的苦寒之花。
有花朵就有花奴，伺候這些花。
花最貴，人命最賤。
這附近的一片世界是梨山宮主的世界，一棵棵梨樹，一片片梨樹林。
梨樹結果，上結苦梨。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裏的景色，確實很美，也確實很殘酷。花朵的根部，都是以人肉為肥料，以骨骼為營養，如此才能開出燦爛的花朵，結出滿是苦澀的果子。
一枚苦果，吃了苦，不吃看著也哭。讓它呆在枝頭上，等到熟透了，自然會落地，腐朽，變為土壤的養料。
生於土又歸於土。
花奴有女人也有男人。女人都被隔斷了舌頭，這些都是犯錯的女人。男人都被閹割，成了不是太監的太監。
西北邊有一片梨樹林，青澀的果子高高掛上枝頭，喜鵲站在樹枝上啼鳴，它們什麽都不懂，也不願懂。
這片樹林很荒蕪，梨樹的樹枝也不曾修建，長的歪歪扭扭，像是瘋了一樣，這在蒸汽的花房中很顯眼，如此才會引起他的注意。不但是他，就算其它人來到這裏都一個樣子。
傾斜的梨樹依然長著果子，這一點不會改變。
因為好奇，所以走進去，想要一觀。
沒有關卡，也沒有什麽禁製，這裏就好像是一片荒廢之地，所有人都遺忘了似的。
摘了一個青澀果子，上麵有鳥屎，看起來相當天然。因為是傍晚，所以果子上沒有露珠。
用袖口擦了擦，啃了一口。
當瓜瓤入口，頓時愣住。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果子是……甜的。很甜，很脆，很好吃。
水分很多，糖分很大。
梨子是甜的，這一點在別的地方很正常。可是在這裏就顯得不正常。一大片苦梨，如何生長出甜的梨子？
歪歪扭扭的梨樹林，土壤很鬆軟，在夕陽下有著自然的芬芳。
山林之後，一處茅舍。
茅舍的煙囪裏有炊煙，直直的升起，看來裏麵的婦人正在做飯。
婦人穿著青衣，布鞋，正在往灶台裏添柴火。火焰很旺，等鍋裏的米蒸熟，用木勺挖了幾大勺，放進碗裏壓踏實。
鍋裏放油，切蔥花，炒了個金黃的荷包蛋，蓋在米飯上。
再從樹下埋的壇子裏，取些醃的薑，藕。薑切成片，藕切丁，放在荷包蛋的一邊。
她很用心的做飯，然後慈祥的看著自己那個三四歲大小的孩子吃飯。
孩子沒有胃口，隨便扒拉了兩下，米粒粘在了嘴角上。
人間並不缺少愛，每一個世界都有它安靜的一方麵。
看著飯食，周生也感覺很餓。沒有去叨擾這安靜的生活，他隻是一個看客。
這片梨林很特殊，原因他也不想去追究。
去廚房，燒了一條紅燒魚。切蘿卜絲，他的手很穩，很快，刀過，案板上就多了一對橘黃色的細絲。
扒了薑蒜，切片，與蘿卜絲青椒絲一起蓋在紅燒魚上，澆下滾燙的油。最後撒上青翠的香菜。
他守著一個木桶，木桶裏裝滿了白米飯，然後一碗碗的吃著。
肚子是一個無底洞，吃多少都可以。吃飯，吃的不單單的是飯，還有寧靜的感覺，以及那美妙的飽感。
人在吃飯的時候心神是最寧靜的。
筷子在動，沒有人說話。他的對麵，薔薇也在吃飯。忘記了很多東西，或許對她來說更好，對周生自己來說也更好。
生活更加簡單，吃飯，再吃飯，直到不想吃的時候。
吃的飽了，走得累了，然後歇歇腳，再走。
他漸漸走出了這朵大花，走出了移花宮。
望眼前方，燦爛的一顆顆明珠。每一顆明珠，都是一個廣闊的世界。那裏發生著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有著自己的故事。
走啊走，時間很沒有意義。這片蒼穹下，不下於移花宮的勢力很多，周生也沒有去在意。看客的目的，隻是看，而不是做。
當前方已經沒有明珠時，周生已經清楚，前方隻有一顆太陽了。這顆太陽比明珠更耀眼，也是一切的起源。
一切都來源於此，一切都要結束於此。
這確實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有著英雄兒女，有著江湖恩怨，有著古老的神話在流淌，滋潤著世人的心田。
踏上了這片土地，呼吸著那獨特的空氣，脫下鞋子，也用雙腳多踩一會那泥土。
空氣很芬芳，天很藍，地很廣。
赤腳走路，直到碰上能讓他停留的東西。一座座晶體大山，一條條玉質河流，一個個民間的古老傳說，在歌頌那些時間長河中的傳奇人物。
前方有一座城，一座荒城。
城牆很矮，土城牆，上麵還有一棵歪歪扭扭的蘋果樹。
守城的兵甲穿著歪歪扭扭的鎧甲，吊兒郎當，因為這隻是一座小城。沒有人會注視，隻要自己舒服就好了。嚴謹與自在，實在是很容易的選擇，沒有人會選擇壓抑自己，受罪。
食國。
與這個古老的王朝相比，一切都是浮雲。什麽古路，什麽移花宮，在這個龐然大物麵前，必須保持敬畏。
食國下，也有萬千宗門。
如今，古老的國度依舊有著難以想象的生機。
城牆上有皇榜，這張榜單讓偏遠的民眾們能夠知曉廟堂上的大事。或者，那些大事在他們看來，不如自己吃喝拉撒大。
食國境內，那位國王，高高的俯瞰著民眾。
交了金幣進了城，漫無目的的行走。這裏，也有普通人。並不是隨便一個，就是非常強大的個體生命，那樣還有什麽意思。
這塊大陸上的重力並不是多大，因為當初建立大陸的國王，就是為了讓普通人生活在上麵，而不是締造一個超級強者生活的地方。
城池中央有雕像，那是當初那位國王的雕像。這種雕像在每一個城池中都有，必須膜拜，心甘情願的膜拜。一切的眾生，一起的世界，一切的起源，都是來自這個雕像代表的生命體。
至今，人們已經無法去想象這個生命體為什麽會存在，也不清楚他為什麽締造著一方世界。而且，知道了也沒有用處。還是那句話，活著，隻要在乎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可以了。
努力的活著，活的更久。
雕像已經殘破了，看不到麵貌。
像這位偉大的生靈行了一禮，對於他，估計沒有人會願意褻瀆。
………
城池裏有酒樓，酒樓裏有人。
走進酒樓，看著二樓靠窗戶的那張桌子，看了很久。
桌子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人。可是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影子，一直坐在桌子上吃飯。
影子不是真實存在的，隻是某個人坐在這裏太久，自然而然映射出來的影子。
周生的腦海中不斷的去描繪，描繪這個影子，然後還原他的樣貌。
他的思維在運轉，思維的火花在綻放。冰心力在急速的消耗，麵色隱隱有一絲蒼白。
他不認識這個影子的主人是誰，也不想知道，可是這個人相當強大，他隻知道這一點，那就足夠了。
這個的氣質漸漸的在腦海中誕生，應該是一個有著胡須的白袍老者，不過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一遍遍描繪，然後觀察。
站在這裏，直到觀察清楚的那一刻。他不缺時間，從來都不缺。他一直在為怎麽打磨時光而發愁，現在所做的這件無聊的事情就是一個簡單的法子，很好的消磨時光。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
沒有人去催促他，因為人們看不到他。在這個小城，隻是普通人。我早就說過了，普通人也可以生活在這裏。
沒有比這群普通人更普通的了。
當那個影子的主人從樓梯走上來，照例坐在靠窗的桌子上，要了一壺小酒，幾盤小菜，看著街道上的行人。周生這才發現，自己總感覺少的那點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