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

原來,當他真的消失在她的世界的時候,是那麽的痛,那麽傷。

閉上雙眼仰起頭,這樣的夜空,隻剩下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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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入冬,在蘇皖出院不久後,紀若然也出院回家休養,除了幾次偷偷到病房遠處看他以外,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天空陰沉沉的,昨日忽然下了一場大雪,整個路麵,都被白雪覆蓋汊。

宋世熙來到城郊的墓園,遠遠便看著韓信蒼老的背影,踩著凹凸不平的白雪,順著階梯,一步一步走向韓靖揚墓地,餘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伯父,您也來了。”

將手中的束插好,看著墓碑上,俊毅的少年,雖然叛逆,可從未做過什麽過分之事。原本以為,上天會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卻不想命運如此不公,竟生生剝奪了他年輕的生命朕。

韓靖揚,好久不見,她心中默默地說著。

“我聽說,紀若然失憶了。”許久,韓信收回視線,轉身看向宋世熙,手中的拐杖,有些顫抖地支撐他半個身體。

自從韓靖揚走了以後,自己也大病了一場,雖然康複了,身體卻大不如前;他自己也無心調理,就一直這樣湊合著。

“嗯,前不久的事情。”

說起紀若然,宋世熙臉上沒有多少情緒,語氣也出乎意料的平靜,卻依舊讓韓信捕捉到她眼眸掩蓋的悲傷與心痛。

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關於他跟穆雲若要訂婚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兩人經常出雙入對地出入各大場合,麵對傳聞,笑而不語。

看著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竟是那麽的般配。過去就像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灰姑娘變公主,雖然與王子相遇了,卻不得不在十二點到臨的時候離開他。

夢,終歸是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天。她原本堅定的心,已經開始搖擺不定,究竟是等還是離開。

想起他陌生又冷漠的眼神,修長纖細的手指,在口袋中緊緊揣成拳頭,視線一直落在韓靖揚墓碑上,似乎在沉思,眉宇間又透出一絲倔強。

天冷的時候,下雪的時候,特別想念他溫熱的大掌,他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圍,可是當睜開雙眼的時候,柔軟的大床,隻有她獨自一人。

這段時間,她已經適應了沒有他的日子,心頭的那種感覺,隱隱的像丟失了什麽,孤獨、失落、心痛、懊惱與悔悟,填滿她窄小的心房。或者,這就是他說的缺失感吧。

此刻她也深刻體會到了,可是他都不知,他什麽都不會知道,更不記得曾經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對她所有過的疼惜與寵溺。

曾經熟悉的街頭道,如今卻隻有她形單影隻地走著,回家的路上,再也不會有他在旁陪伴,兩邊的路燈,為她照明道路,一人拉長的身影。少了他的那份溫暖,她的世界,即使華燈璀璨,依舊是一片漆黑。

“會有想起來的一天的。”韓信說著,輕摟著宋世熙的肩膀,臉上盡是慈愛,如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兩人是關係多好的父女。

事實上,韓信也將她當做半個女兒看待。

在韓靖揚過世之後,她經常到韓家,盡心照顧老爺子之餘,還出言安慰他,讓他們逐漸走出陰影。

老爺子對她,可謂歡喜得很,她去小鎮的那段時間,隔兩天就要打一個電話過去關心一番,深怕她缺少些什麽。

其實他也想通了,唯一的兒子沒有了,自己也就算了,可是連累父親跟著自己痛心欲絕,他終究是不忍,所以他不久也放下對紀若然的介懷,退出了跟紀氏財閥有關的所有商業競爭,就連公司也交給侄子打理,整個人完全退了下來。

一段時間的清靜日子,倒也沒什麽不習慣,反而覺得,什麽都不管不問,一身輕鬆。

“會嗎?”

“可是我好怕,怕他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來,永遠不記得我了。”眼眶瞬間溢滿淚水,雙手也不禁顫抖,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極了。

韓信看著她,隨後又看向韓靖揚,想起他離世前,交代自己做的那件事情,原本他是想著春天的時候發布,現在看來,得提前了。

但願紀若然看見的時候,會想起他們過往的點滴吧。

“會的,你要給他時間。”

“可是,他已經開始走遠了。”

是的,他已經是她人的未婚夫,他們的距離是那麽近又那麽遠,他的腳步已經開始逐漸遠離她,一步步地拉開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一直到她無法觸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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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以澄站在任然的墓前,腦海中除了紀若然與宋世熙的事情,偶爾還會浮現黎洛滿是淚水卻依舊倔強的眼眸。

他動心了嗎?

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著心跳撲通,撲通的一下又一下,有規律地跳動著。

也許,宋世熙說得沒錯,不管出於什麽,他都該給黎洛一個交代,可當自己在麵對她的時候,卻什麽都說不出口,明明心裏有想好要怎麽說,脫口而出的,卻與心裏的意思相悖。

一個人安靜的時候,他總在想,一個人究竟要被傷得有多深,有多痛,才會放手;執著在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身上,注定痛苦。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心裏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所以痛苦。

明明知道,她愛宋亜筠,為了他,可以做盡一切;一直以為,她對他始終無動於衷,直到她過世以後,他才猛然察覺,自己錯得究竟有多離譜,後悔卻無法挽回。

她到底為了守護他,保全了他的名譽,為了不讓他被世人唾棄;為了守護宋世熙的幸福,帶著所有的秘密,選擇一條不歸路。

可是她不知道,她離開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再也無力愛上任何人了。

一直正麵向著墓碑的沈以澄,並沒有看見遠處,那一抹嬌小的身影。

黎洛站在一棵鬆樹下,凝視著沈以澄,雖然穿著羽絨,卻依舊顯得瘦小。

唇角不禁微微上揚,臉上盡是淒涼的笑意;你看著她,我看著你;明明知道,你全部心思都在她身上,卻依舊奢望你能夠回頭望我一眼,哪怕隻是一眼,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那天離開以後,她慪氣沒有再去找他,可是心裏知道他在這所城市的時候,興奮之餘,更多的是擔心、害怕。深怕他下一秒就會再次不告而別。

明明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看他,可是依舊忍不住關注跟他有關的一切。

她討厭這樣沒出息的自己,在遇見沈以澄以後,整個世界都以他為中心轉動;她試過很多方式,忍住心裏的想念,不再向他靠近,可是每當聽見有關於他的消息,哪怕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她都忍不住要去關注,仔細傾聽,看著他的時候,腳步不自覺地向他移動;或者,她真的很犯吧。

曾經抱怨上天的不公,為什麽要讓她遇見這個男人,他卻不愛她,讓她愛得那麽痛苦,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從未後悔過。

愛上沈以澄,或者是她人生悲劇的開始;因為他,她不再是那個驕縱任性的千金小姐;因為他,她拋棄了自尊,失去自我;哪怕是他無意留給她一個眼神,都能讓她陷入那片溫柔的沼澤,無法自拔。

停留在原地,用最小的聲音,反反複複地問自己,自己哪裏不好?還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以至於,他的眼神,從不為她逗留。

她甚至將自己的某些習性改掉,為了能夠接近他,特地向熟悉他的人打探他的喜好,任然的喜好,隻差沒有將自己變成她了。

可是他依舊不為所動,始終牽掛著一個不在世的人。

女人是最愚蠢不過的動物,怎麽都看不開,隻怪自己不是她;多麽幸運的她,能夠擁有你的愛;而我除了羨慕和妒忌,什麽都不能做。

有時候,她情願對方是一個可以跟她爭,可以跟她吵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麽諷刺。許久,她才拖著凍僵的身體離開,淚水打濕了臉龐,毫無血色的麵容,顯得更加蒼白。

沈以澄,我走了,再也不會吵著你,煩著你,鬧著你,糾纏著你了,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