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節 奔喪

金秋八月底的一天,從京城往蕪州的官道上塵土飛揚,一隊掛著白幃的馬車隊正在加緊趕路。這青幔白幃的馬車隊是由十幾輛馬車組成的,如花現在正要死不活的躺在其中一輛車上。可以說京城裏葉氏的嫡脈重要成員都一個不落的在這個車隊裏,包括才剛到京城不久的葉清和。

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如花穿著藏青色無花飾的羅裙,腰上係著一條麻質的白色腰帶,烏黑的發髻上隻戴著一朵小小的白色絨花。與她同車正擔心看著她的美人兒娘親也是一身同樣的裝束,臉色雖然沒有如花那般的難看可也充滿疲乏之色。

這一趟行程來得十分突然,可以說讓京城的葉府好一陣手忙腳亂。這一切都是因為葉家的老太君尚氏突然在不久前過逝了。

那天如花被鳳崇業“請”到食語樓,並向她“請教”程氏所中曼陀羅毒的一些事被大哥葉雲嶸及時找到。就在葉雲嶸打算開誠布公的告訴鳳崇業那次打擊程氏在京城裏的暗勢力行動是怎麽一回事時葉雲嶸的一個長隨慌慌張張的找到了食語樓,說是葉家出了大事,老爺在召集包括他們兄妹倆在內的所有葉家在京城裏的嫡係成員立即回葉府。

幾乎是同時一個侍衛模樣的在鳳崇業耳邊小聲音說了幾句悄悄話,鳳崇業聽了皺了皺眉道:“葉公子帶如花妹妹快些回府去吧。”

當如花兄妹兩一頭霧水的趕回府的時候,就發現葉府的門口已經升掛上了白布,換上了白燈籠。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過逝了,當下兄妹倆就大吃一驚,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葉雲嶸當下就拉住一個仆人問這是怎麽一回事,那個讓他捏得生疼而又不敢出喊疼的仆人這才告訴他們原來蕪州那邊派人送急信來說是老太君沒了。

聽到是老太君沒了,葉雲嶸與如花對望一眼就匆匆的趕到葉清和召集家人的大前堂大廳內。一進大廳就看到大廳裏滿是人,而這些人都是葉家在京城裏的重要成員,裏邊包括了與葉清和的同輩兄弟,如花那幾個在朝庭中身兼任要職的叔公們。

大廳裏地氣氛有些壓抑。雖然沒有人高聲喧嘩卻也一直有人在小聲的私議。祖父葉清和也正皺著眉與幾位同輩兄弟們在商議著什麽,父親葉希曜現在到不在這大廳裏邊。不過如花和葉雲嶸卻都不覺得奇怪,現在應該最忙的怕就是老爹和美人兒娘親了。按大魏律,這老太君沒了她這房下邊的子弟在朝的全部得丁憂,並且都得回蕪州守製,其他的族人則在原地服孝三個月即可。老爹作為葉氏在京中地主事。現在與美人兒娘親怕是正在張羅著趕回蕪州守孝的事宜。

看著眼前的這陣勢讓沒有曆經過這種事的如花感覺有些咋舌,就在這時如花和葉雲嶸的幾個黨兄弟也看到了兄妹倆正在他們那個小圈子裏和他們招呼著。

大廳裏並沒有女眷,如花一看就知道美人兒娘親應該還是在內院張羅,便對葉雲嶸道:“大哥就留在這邊吧,我去娘那邊看看。娘和爹現在一定在忙回蕪州的事,我去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娘的。”

葉雲嶸朝那邊的幾個堂兄弟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便道:“你去幫幫娘也好,我也去看看父親那邊。”

說完兄妹倆就分別去父母身邊幫忙打點回蕪州地事了。

由於這個消息來得有些突然。所以有些讓京城這邊措手不急。在京城葉府雞飛狗跳地忙和了一天後。翌日清晨。這一隊青幔白幃地奔喪隊就開出了京城地南門。

老太君地離世也並算太突然。葉家近幾年早有心裏準備。畢竟老太君早已年過七旬。在這個世界算是高壽地了。所以後事所需地一些事東西早早就預備齊全了。近幾年如花一直沒有能夠回蕪州探望老太君和祖母。她也有聽說老太君地身體這些年來一直不大好。雖然葉家有大量地名貴地補品供養。精通醫道地如花卻知道這並不能太頂什麽事。可即便這樣。前生經過與親人生離死別地如花還是下意識地就回避考慮過個問題。

如花這一世真正長期呆在蕪州地也隻有剛來這個世界地頭幾年。到京城以後雖說也回過幾次蕪州不過都沒有呆多久地時日。在那些從京城回蕪州過年地日子裏陪在老太君身邊地時候也並不算多。如果如花不是穿越者。不是生下來就有記憶地話。怕是早就不記得老太君對自己地好了。

如花還記得當自己還是個小屁孩子地時候老太君待自己地寵愛。同時老太君地死在而觸動早已埋在她心中前生那失去親人地地痛苦。再加上如花那嚴重地暈車及一路上披星戴月加急趕路地舟車勞頓。終於在快要到達蕪州地界地時候如花病倒了。

說句實在話。如花這一世地身體實在算得上是健康得沒有話說。當然這也除了後來因為她自己試藥而弄得地強烈暈車症以外。

這一向健康的人一但生病就會顯得特別嚴重,一路上用地藥雖然沒有斷過可她這次地病卻一直反複著,沒有真正大安過。

就在美人兒娘親再次親手給她擦汗的時候車外傳來了葉雲嶸地聲音:“母親,妹妹好點沒有?父親讓我來告訴你一聲,我們今晚就能回到家裏了。”

“唉,還是老樣子。又開始發熱了。看著她的樣子我真擔心她會撐不下去,如果她真要有個什麽好歹,看你那狠心的父親怎麽辦。”美人兒娘親說著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母親,沒事的。大夫不是說過了,妹妹這病症看著凶險,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礙。隻要到了家裏靜養兩日就好了。”葉雲嶸雖然也很為如花的病擔心,卻安撫母親道。

美人兒娘親看著日漸蒼白消瘦的如花一直心疼的要命,她早在如花生病的時候就曾向夫君建議過讓如花離開車隊,由人護著走水路邊治邊行。可這個要求卻讓夫君給回絕了。她從那時起就和已經多年沒有紅過臉的夫君鬧起了別扭。

她其實心裏還是明白夫君不同意的理由。就像夫君說的那樣,這大魏朝最重人倫孝義。特別是在他們這樣時時有人盯著的人家。這次回蕪州奔喪守孝看著的人就更多了,如果真讓如花單獨走較為舒適的水路而不與祖父等長輩們一路很容易招惹閑言碎語。那樣無論是對葉家還是如花本人都有不好的影響,特別是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外邊關於如花的各種流言本就有很多了,如果再加上不孝這一條怕是她的壓力就會更大了,因為別人可不會管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其實還有一點是葉希曜怕她擔心而沒有告訴她的,那就是他擔心如花如果單獨上路會有危險。那日兒子已經將吳王攔下如花提到程家已經開始懷疑他們葉家以及如花本人與程家在京城暗中勢力的覆滅還有吳王府側妃程之死有關的事告訴了他。程家本就已經對如花出過一次了,如果讓如花單獨上路隻怕程家會再次對她下手。平常還好,隻是現下因為這次回蕪州為祖母奔喪的族人眾多,為了這一路的安全他幾乎動用了京城裏絕大多數的護衛,卻還是人手有些緊張。實在無法再騰出人手來單獨護衛女兒了,他是葉氏家主的兒子,葉氏未來的族長,他實在是無法在這個時候以權謀私,雖然他也很為女兒的病擔心。

蕪州葉氏的老太君尚氏,作為現任葉氏家主的母親,是大魏最尊貴的幾位命婦之一。在她逝世的消息傳到禦上的時候當今聖上就為葉家回蕪州的眾人準備了一麵令牌,讓他們這路上暢通無阻可以無視這一路上各座城池的霄禁令。所以終於得以在實施霄禁一個時候以後的戌時,葉家一行人終於趕到了蕪州這邊的葉府。

到達葉府的那一刻如花早已在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之間了,她感覺到自己被抱在了一個溫暖的懷中時才勉強的睜開了眼睛。映入她眼簾的除了滿天的星鬥及四周亂晃的燈火人影以外,最最醒目的就是大哥那張擔心的俊臉了。

“大哥,我們到家了嗎?”如花無力的問道。她現在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這一趟路程讓她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那句古諺:醫人者不能自醫了。

抱著妹妹的葉雲嶸見妹妹還是醒來了,不覺有些為自己的笨拙而懊惱。看著如花現在這張在火光的映襯下都沒什麽光彩的小臉,他微笑道:“是的,妹妹,我們到家了。”

他邊說邊抱小心的抱著她朝大門走去。當高高的門匾上“葉府”兩個大字看在她的眼裏後如花這才相信自己終於到家了,終於可以擺脫那輛讓她想起來就胃疼的馬車了。虛弱的小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然後放下心來的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終於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