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孽緣
今日出門的時候,玉喬又一次突破了蘇府門前洶湧著的重重包圍。
因為,還有七天蘇柔荑就要大婚了,永樂街頭巷尾無不人盡皆知翹首企盼的婚期就要來到了。
而那些來自民家的賀禮,也被源源不斷的送進了蘇家。
有剛孵出來雞仔,也有趁著新鮮采摘的番茄,還有那些中年婦人,她們點燈熬油一針一線,親手繡的龍鳳呈祥的大紅被麵。
在永樂這個地方,大概隻有蘇柔荑能享受到這種萬事無憂、此生不愁的安逸,而其他的人……
再次踏上這條喧鬧的街道時,玉喬隻覺得,說不出心中是何等滋味。
放眼望去,遠處杏花樓和香暖樓兩座勾欄名苑遙遙相對,而這條街道是永樂最繁華的的街道,喚名長春道。
車馬行人往來不絕,攤販叫賣人聲鼎沸,呈現的,是一幅欣欣向榮充滿生機的畫麵。
可是,沒人知道在這條街上曾經發生過怎樣慘絕人寰的悲劇,或者說……隻是沒有人願意記得。
六月二十一日,這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日子。
對永樂的老百姓來說,最為刻骨的,大概是,這他們心目中的蘇聖女婚期的倒數第七日吧,可是還有一個女子……
一個叫雲煙的風塵女子,在十六年的今天,她喪命於此。
想到這裏,玉喬仰頭,望著天空中一團紅熱的太陽,登時陽光灑下,傾灑了一身的溫暖,暖至四周,卻始終溫暖不了人心。
身穿一襲茜衣的女子立在樓前,青天白日下,香暖樓的門前,還支著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就是上次逃亡之中,阿木拽著玉喬倉皇躲避的攤子。
慢慢的抬起手掌,玉喬低頭,隻見掌中紋路脈絡清晰無比,那日的情形還曆曆在目,細長的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阿木握時傳來的溫度。
想到這,玉喬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已是物是人非。
香暖樓依舊生意興隆,貴客不絕,據說那日之後,就在那個房間……
那間被血染遍的房間,整整用水衝了三天,才終於恢複原貌。
可是那間屋子,卻再沒有人敢住進去。
因為那裏麵的怨念,太深,太深。
陽光下,女子纖長的睫毛似是被鍍上了金黃色的光澤,玉喬慢慢的睜開眼睛.
阿木,或許當日勸你的時候,是我太過天真。
恍惚之間,玉喬聽見身後傳來女子喝罵聲,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怨憤:“容嫣,你就是個狗腦袋,那種人真不知道你還惦記著他什麽!
那下流的狗雜碎!老娘我呸!”
“紅纓,別…別再說了……”循著聲音,玉喬轉首。
隻見右後方杏花樓門前,一個**肥臀上妝略濃的女子叉著腰不住的叫罵著,而她身邊一隻掩麵哭泣的女子…
就是…花魁容嫣?
隻見容嫣以帕掩麵,靠著門框,哭的整個人不住的顫抖,而看見容嫣這麽一副摸樣,那個紅纓更加來氣,一個大步邁到了容嫣的麵前,再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咱們真不知道你是惦記那個雜碎什麽?
難不成真就是他床上有點能耐?就算是,他比別人強那麽一點!
好歹你也不能這麽作踐自己啊!
供他吃喝嫖就算了,你看看他給你打的……”
這話一落,遠處的玉喬隻覺得腦中嗡嗡的響,紅纓口中的那個雜碎……
這……說的……就是蘇幕空吧?
那日一別,隻覺得蘇幕空雖非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也不至於……
猥瑣成這樣……這還是那日所見的蘇家三少嗎?
紅纓的這話成功勾起了玉喬的好奇心,掩了身形在那馬架馬車後麵,玉喬側身,豎起耳朵準備仔細偷聽。
而此時,隻見紅纓的話音剛落,容嫣趕忙起身,一雙眼睛四處的打量著身邊的往來行人,看看這話究竟被多少人聽了進去。
而此時,容嫣也顧不得帕子掩臉了,趕忙一把將紅纓的嘴掩上,這時玉喬才注意到容嫣的兩個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大小,還泛著紅。
眼睛向著四周打量幾番,容嫣趕忙將紅纓給帶進了屋,隨即杏花樓的大門就被緊緊的關上了。
玉喬隻覺得太過惋惜,剛剛要起身,直奔那杏花樓而去。
而此時,玉喬隻覺得右手被一隻大掌給握了住,心中一驚,玉喬抄起小皮鞭,準備揮鞭自衛!
可是就在轉首的那一瞬間,玉喬握著鞭子的手瞬間鬆懈了。
一雙烏黑的眸子撞入了玉喬眼簾,男子白皙的麵皮上,薄唇不點而朱。
看著對麵的女子,明燭帶著些許怨念:“玉喬,怎麽不吭一聲就溜出來了呢?
出來找野男人嗎?”
也顧不上回答明燭的問題,玉喬伸頭望向遠處,探測好了隨即要走的路線,玉喬轉頭,看著麵前的男子,揚唇一笑:“走,帶你去看好戲!”
借著輕功,二人於光天化日之下飛簷走壁,飛越四瓦石牆,終於穩穩的伏在了容嫣的繡窗之外。
伸出手指,玉喬不道德將窗紙捅破,這樣,屋內的景象就完完整整的呈現在她的眼底。
身穿一襲輕紗薄衣的容嫣伏在桌子上麵,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哭了,身邊的那個喚作紅纓的杏衣女子在容嫣的身邊緩緩坐下。
紅纓抬手,在容嫣的後背輕順,估計是看麵前的女子實在太可憐,紅纓也不忍心再罵了,語氣也終於放輕了:“聽老姐姐一句話,別想不開了……
那個蘇三公子就是個繡花枕頭,他連一個草包都不如他!
你說他要是有丁點兒能耐,他怎麽不出去和他二哥鬥啊!窩在這裏算什麽啊!”
說罷,紅纓右手衝著窗外一指,嚇得玉喬一哆嗦。
隨即肩頭一暖,明燭賊手又不老實,美其名曰是傳遞力量。
屋內的杏衣女子撂下了手,重新覆蓋在容嫣瘦削的後背上:“秦媽留下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咱們這麽大個杏花樓日常開銷的!
更何況你那個蘇幕空,頓頓吃飯他都要講究排場,也不看看他現在都落魄成什麽樣了!
遠的不說,咱們就說前兒來的那個什麽孫大哥,還有昨天那個阮老弟,那蘇幕空大筆一揮就叫咱們免單!
那就是白吃!白玩!容嫣你說說,咱們掙得可是實打實的血汗錢!
敢情他叫咱們喝西北風去?!
容嫣你說啊!你別老是哭!”說著,那紅纓語氣控製不住的急迫,雙手握住容嫣的雙肩,開始不由自主的搖了起來,似是要逼迫她看清眼前的境況。
隻見紅纓的手剛剛觸到容嫣的肩頭時候,容嫣倒抽了一口涼氣,急切道:“別……姐姐,輕點。”
像是觸到了火石一樣,紅纓即刻收回了手,可是隨即紅纓上前,將容嫣的肩頭的衣衫一把扯開,隻聽見女子的高喊聲自屋內傳來:“什麽!那畜生下了這麽重的手?”
隻見容嫣如皓雪一樣的肩頭上,青紫遍布,道道紅痕似是在宣示著這具身體的主人曾受過怎樣的屈辱。
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隨即容嫣別了過頭去。
抬起帕子蘸了蘸眼角的淚水,容嫣聲音輕柔的仿佛沒有任何還擊之力:“沒有……
姐姐快別說了……”
“你等老娘去找他拚命,這個畜生!”說罷,紅纓霍然起身,氣勢洶洶的向門口走去。
見著陣勢,容嫣迅速攏緊衣衫,快跑兩步,容嫣拉住了紅纓的手臂:“姐姐……別……別把事情鬧那麽大。”
玉喬真是要鬱悶死了,這容嫣可是深受古代封建思想的荼毒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捏就化,就是挨打了還幫人家掖著藏著,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玉喬她……真是哀其不幸啊。
隻是這容嫣有個好脾性,紅纓卻不是,一把握住了容嫣的手,紅纓斬釘截鐵道:“要我不去可以!
你先告訴我,這些新傷舊傷,究竟是不是那畜生打的?!”
這話一落,隻見容嫣別過頭去,啜了幾聲終於開口,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有的是他,有的是那個阮文浩。”
“什麽----?”紅纓的麵上詫異之色更甚,就連聲音也控製不住的顫抖:“那個畜生,真……真的讓你去陪別的男人了?”
淚水如絕堤一樣的湧了下來,容嫣終於崩潰。向前邁了幾步,一下子撲倒在繡床上,柔弱的聲音微微顫抖:“姐姐快別說了,是容嫣自己命賤,活該!
初見他的時候,就被他捏住了七寸,攪亂了心神!
今天這一切,都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看著床上哭的一起一伏的女子,玉喬隻覺得真是心酸啊……
想當日永樂花魁競買**何其精彩啊,趨之若鶩之人不在少數啊,就是隨便撿一個也能比現在過得好吧。
要是當初狠狠心,絕絕情,容嫣抱住了那個敗家子的大腿,何至於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
再回首望向屋內,隻見紅纓整個人氣的胸口起伏的劇烈,看也不看床上哭著的女子,紅纓兩手按在了門板上,語調也控製不住的變高:“簡直是……是……
我呸!
今天說什麽,老娘都要找那個畜生去理論一番!”
說罷,紅纓的雙手用力推向門板,還未等紅纓發力!
這時,隻聽見咣----的一聲巨響,雕花木門從外麵被人踹開!
一個藍衣男子栽栽愣愣的站在門口處,手中還拎著一個貼著大紅字的酒壇子,酒氣熏天的蘇幕空瞪著猩紅的雙目看著麵前的女子。玩味的打量了半晌,再開口時,蘇幕空的語氣帶了幾分陰鷙:“是誰,要找老子理論來著,恩?”
說罷,蘇幕空的右手抬起,落在紅纓的下巴上,將紅纓尖尖的下顎抬起:“恩?是你嗎?
還是……”
蘇幕空轉首,看著床上止住了哭啼的女子,一雙眼睛帶了幾分陰邪:“還是你?”
“呸!拿開你的髒手!”一把甩開蘇幕空的手,紅纓表情十分厭惡。
“哎呦呦……紅纓姐真是好脾性啊,又老又醜的死女人,你以為本少爺稀罕嗎?”大概是喝的不少。
隻見蘇幕空的臉有些微微的酡紅,衝天的酒氣給他身上那股儒生氣質添了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
可是青樓俠女紅纓姑娘怎麽會敗在蘇幕空的陣勢之下,雙手叉腰,紅纓指著對麵男子的鼻子就開始罵:“我告訴你蘇幕空,你別太囂張!
老娘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在這杏花樓裏,究竟藏了什麽,你最好給我小心……”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紅纓的斥罵,蘇幕空揚手就是一掌,玉喬側首望去,隻見蘇幕空的眸中多了幾分清醒,剛才的酒勁也消了大半。
蘇幕空整個人已經不複剛剛的醉態,看著麵前的女子,再開口時,蘇幕空的聲音多了分低沉:“紅纓,既然你知道,想必你也知道老子是什麽樣的人……
管好你自己那張嘴,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否則……”
頓了頓,蘇幕空抬首,陰沉的眸子看向床邊嚇得不住顫抖的容嫣,而紅纓捂著被打的半邊臉,眼神忿忿的看向對麵的男子。
隻見蘇幕空轉首,揚唇一笑:“否則,你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說罷,蘇幕空的嘴角浮起了一抹陰鷙的冷笑,帶著幾分玩味的神情向著床邊的女子走去,嘴角冷笑更甚,蘇幕空看也不看身邊的紅纓,冷冷道:“滾吧。”
理智終於戰勝了情感,帶著深深的不安,紅纓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終於,大踏步離去。
房門重新關上,屋內唯餘一男一女。
一屁股坐在床上,蘇幕空一把攬過了容嫣的肩頭,沒有半分溫柔,冰冷又霸道:“以後別和紅纓那種人在一起,看她那樣子,準是想男人想瘋了。”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蘇幕空抬頭,在容嫣的耳邊吐出一口酒氣,再次開口,蘇幕空的聲音帶著些許低沉和玩味:“怎麽不說話呢?恩?
小寶貝,怎麽抖得這麽厲害?
難道,你覺得她說的…都是對的?”
半晌,容嫣不語,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蘇幕空一把推開懷中的女子,隨即容嫣被狠狠的甩到了床上。
蘇三少霍然起身,帶著幾分惱羞成怒,指著床上的女子:“我告訴你,容嫣,老子就是個人渣,那又怎麽樣呢?老子裝了那麽年二十四孝,到頭了來呢?
我得到了什麽?
老東西倆腿一蹬去死了,到頭來什麽都沒給我留下,我能怎辦!我不爭有人給我送來嗎!我守著長兄如父的信條,我能得到蘇家暗衛嗎?”
最後一句話剛落,玉喬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轉頭,玉喬的眼睛正對上明燭的雙眼,蘇幕空的話音剛落,明燭亦是頗為震動。
顯然,蘇幕空這句話太過震撼了。
仰頭灌了一口酒,蘇幕程猛地轉身,指著床上的女子:“我告訴你,容嫣,我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但是你也不是什麽幹淨的貨色!
雖然爺免費給你□了,但是遇見爺之前,你那小手小屁股什麽的……
誰知道被多少個男人摸過!
所以說,跟了我,你也別覺得太委屈!
嗬嗬,你我各取所需嘛!”說完,隻聽見咕咚咕咚—的聲音,蘇幕空又猛地灌了半壇子酒。
而床上一直哭泣的女子在聽到這話後終於崩潰,容嫣起身,指著蘇幕空歇斯底裏的喊了出來:“蘇幕空----你這個畜生!”
“啪---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劈裏啪啦的碎裂聲,蘇幕空手中的酒壇子摔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瞬間蘇幕空的臉色變得猙獰無比,屋內的男子凶惡的好像來自地獄的羅刹,看著床上的女子,蘇幕空咆哮道:“終於說出心裏話了是吧!你這個臭婊.子!”
話音剛落,容嫣猛地撲了過來,揮舞著繡拳帶著同歸於盡的架勢衝著蘇幕空猛地砸了過去,容嫣哭喊道:“蘇幕空!我恨你!”
先不說身形上的劣勢,閨中的弱女子怎能敵的過五大三粗的漢子,蘇幕空僅隨手一推,容嫣便撞在了一邊的櫃子上!
咣---的一聲巨響,容嫣的後背撞到了堅硬的木麵上,隨即容嫣緊緊的捂住肚子,慢慢的蹲了下去……
緊接著,暗紅的血液自容嫣的身下流了出來,染紅了她今日所穿的寶藍色衣裙。
蘇幕空看也未看一眼,轉身打開一邊的櫥櫃,隨即滿滿的一壇子酒又被取了出來。
一把揭開上麵的紅蓋子,蘇幕空仰頭繼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地上的女子臉色蒼白,牙關緊閉,一雙秋水一樣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麵前的男子,帶著幾分宿命的滄桑。
容嫣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桌邊坐下的蘇幕空,仔細到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
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子一樣。
屋內除了男子咕咚咕咚的飲酒聲,再沒有任何聲響。
久久,容嫣終於看累了,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眼時,容嫣的臉上是視死如歸的表情:“蘇幕空,既然如此……”
說罷,地上女子扶著一旁立著的櫃子,容嫣踉蹌的起身,蒼白的臉上帶著絕望:“我現在就去放了他,你我誰也別想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看到一句話,是一位作者說的:‘一開始是我寫小說,到後來是小說寫我。’
我感覺深深中了一槍……【orz
姑娘,尼追文文的時候,看過的章節會回頭重看嗎?重看是多半在什麽情況下重看?
是忘記劇情了,還是等待更新的時候?
還是……?balaba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