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蘇三公子

話音剛落,隻見對麵的女子猛地抬首,玉喬驚愕的看向對麵的男子,聲音控製不住的變高:“你就是蘇幕空?”

蘇幕空的右手正在容嫣細軟的發絲上遊走,玉喬話音落下,藍衣男子放下搭在容嫣肩頭的手,隨即向玉喬拱了拱手,渾身散發著著一份由骨子裏透出的傲然,那男子微微頜首:“在下就是蘇家第三子,蘇幕空。”

說罷,蘇幕空的視線掃過麵前諸人,緩緩的開口,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清晰的傳入了眾人耳中,蘇幕空語調沉穩:“何少主,風堂主,鑲珠法王,孔兄弟。

久仰大名,今日,終於得見。”

聞言,明燭禮貌回應,而放在桌上的右手輕移,明燭的五指覆蓋在玉喬的幹淨的小白手上,微笑道:“你叫她何夫人就行……”

賊手被玉喬一把甩開,玉喬身子前傾,迫不及待的開口:“怪不得在蘇家幾日從來都未見過你,原來你在這裏。

可是蘇家門楣如此之高,又財大氣粗,身為蘇家第三子,蘇公子你……”玉喬頓了頓,在對麵男子身上來回的打量著,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又怎麽會陷入今日這一番困境呢?”

玉喬的最後一個字剛落,隻見蘇幕空自嘲的笑了笑,隨即蘇三公子霍然起身,高高的揚首,欣長的身影立於桌前,身上那一襲藍衣也舒展開來。

蘇三公子緩緩踱步向前,距離眾人越來越遠,終於,立於地中間的蘇幕空緊緊的閉上了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時,蘇三公子的眼底是已是一片燃燒著的熱火,胸口也開始劇烈的起伏:“我?蘇家第三子?難為你們還能稱我一聲蘇公子,盡管我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蘇幕空的聲音越來越小,似是對著空氣喃喃的念道:“爹死後,那兩隻餓狼貪婪的本性就開始顯露了出來,嗬,他們也裝的夠久了。

蘇家的大權早已經被他們穩穩的握在手裏,更何況金銀財物?”

話音剛落,蘇幕空揚起下顎,下巴上還有淡青色的胡子茬,給本該文雅儒俊的麵孔添上了一絲粗野和不羈。

一旁的容嫣那一雙眼睛始終落在遠處的情郎哥哥身上,早已經看癡了。

可是蘇幕空卻沒有注意到身側手來的愛意小眼神,猛地轉首,蘇幕空的臉上露出忿忿的表情,再開口時,竟然控製不住的咆哮了起來:“如果不是我命大,如果不是我多年來早已經對他們存了戒備之心,恐怕我早已經被他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最後一個‘剩’字被蘇幕空狠狠的咬了出來,這話落在容嫣的繡房內,久久不再有回音。

半晌,蘇幕空的心緒慢慢的平複,隻見蘇三公子慢慢轉身,臨窗而立,撐開窗欞,蘇三公子遙望樓下熙熙攘攘的街上,叫賣聲,吆喝聲還能隱隱的聽見。

看了半晌,蘇幕空緩緩的開口,帶著經年的疲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爹生前太過寵我、縱我,我那兩個哥哥早就已經看不過去了。

所以,老頭子前腳剛剛咽氣,他們後腳就拿我開刀。”

站在窗邊的蘇幕空微微的眯起眼睛:“老四倒是留在那過得很是安逸啊,想不到啊想不到……”蘇幕空的聲音漸低,眸光放遠,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帶著些許滄海桑田的意味:“不過他就是一塊木頭,擺在哪裏都不能影響到任何人,又有誰會下功夫去對付他呢?”

玉喬覺得蘇幕空說的那個老四,就是蘇家的四公子,阿木。

說完,蘇幕空唇角微微上揚,一把撂下的窗邊的推木,猛然轉身,蘇幕空的視線捕捉到了屋內一眾早已呆了的看客,才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態。

隻見蘇幕空俯身,輕輕撣了撣衣衫,重新回到容嫣的身旁坐了下來,為桌上幾人的杯裏各斟滿了茶水:“不過蘇幕鐸也沒撈到什麽好結果,收拾了我,那兩頭餓狼就開始內鬥,狗咬狗。

最終,還是我那二哥更勝一籌,畢竟,現在他才是蘇家的家長。”

這句話深深的觸動了沉思中的女子,玉喬抬首:“你大哥,究竟是怎麽失蹤的?”

隻見蘇幕空一手托著茶杯,目光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深思半晌緩緩開口:“上個月初八,平遠高老爺七十大壽,我大哥代表蘇家前去賀壽。

據說那一晚高府人聲鼎沸,熱鬧非常,大哥亦連飲數杯,醉態盡顯。

隨後該高府的人說他回家了,可是那一晚之後,再沒人見過他,我大哥,從此消失在永樂鎮,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玉喬握緊手中的茶杯,數著杯中漂浮的茶葉,再抬首,玉喬卻正對上蘇幕空探尋的目光,玉喬恍若未覺,淡淡的開口:“你怎麽知道這是他們內鬥的結果,你又怎麽肯定,是你二哥下的毒手?”

玉喬話音剛落,隻見那蘇幕空咧嘴輕笑,似是自嘲:“我覺得沒有任何懸念,那日之前他們一直為分家鬧得不可開交,話不投機時甚至還大打出手。

府裏的人都見過,四月初六那天,他們又吵了起來,老大揮拳相對,打掉了我二哥半口的鋼牙,滿嘴的血,流了一地。

當時我那二哥就放出狠話,若是不弄死蘇幕鐸,他就改姓王八。”

玉喬無語,這還是個複姓呢……

蘇幕空的話音落下,屋內就是久久的沉默,捧起手中的茶杯,玉喬輕輕的抿了一口有茶水,一股暖意湧遍腹腔,這蘇幕程放的話的確夠狠,可聽著更像是氣話,而且這話是從蘇三嘴裏說出來的,而這個蘇幕空……

未等玉喬抬首,蘇幕空複而開口,似是不經意的提起:“而且,他倆的冤仇,可不止這一樁呢。”

說罷,蘇幕空轉首,抬起右手,將容嫣耳鬢散落的發絲攏至其耳後,語調輕柔的開了口:“嫣兒,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那個男人嗎?”

享受著蘇幕空的溫柔,可是容嫣卻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顯然,蘇幕空對她說過太多的男人。

隻見蘇幕空不疾不徐的開口:“就是那男人,他遵從兄長之命娶妻,洞房花燭之夜卻發現他那嬌滴滴的黃花小閨女竟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還記得嗎?”

聞言,隻見容顏如花的容顏驟變,臉上驚愕之色甚濃,連聲音也控製不住的變高:“你說的,你說的,該不會是,是……”容嫣的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沒錯。”蘇幕空麵色不改,輕輕嗤笑了一聲:“那就是我二哥。”

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屋內眾人的視線,隻見蘇幕空起身,拎起茶壺,躬身將諸人的茶杯再次斟滿:“知道我二哥為什麽那麽恨那李小憐嗎?一個給他帶了綠帽子的女人,他能不恨嗎?李小憐和李二虎的存在,對蘇幕程來說,就是他這人世上的奇恥大辱!”

對麵女子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抖,玉喬側首:“李二虎是蘇幕鐸的親生兒子?”

隻見蘇幕空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我大哥對我那小侄子,可一直是視如己出。

而且無論我這兩個哥哥怎麽不合,這倆小崽子好的跟穿了一條褲子一樣。

而十年前我二哥去李家提親的時候,李家那老兩口,都以為那是我二哥替我大哥去的,當時那李老頭還說了一句‘終於修成正果了’。”

說完,蘇幕空冷笑:“你們說,這不耐人尋味嗎?”

蘇幕程的環視了桌邊眾人,似是不經意狀,帶著幾分欽佩開了口:“我大哥打得一手好牌,這樣一來,眾人眼裏,我大哥隻寵一妻,興致不在閨房嗎,誌向遠大,能扛起蘇家重任,老爺子歡喜。

為親弟辦婚,娶大戶女兒,保宅寧和,大夫人得意。

還有就是,鷸蚌相爭,無論誰贏,受益的,都是那兩隻小老虎崽子。”話未說完,蘇幕程輕笑:“嗬嗬,我那大哥,真是機關算盡。”

蘇幕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是玉喬捕捉到了他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其實蘇幕空是非常想說出那後半句‘反誤了卿卿性命。’

今日杏花樓一日遊,倒是真有了不少收獲,不光得遇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蘇三公子,而且還無意中得知了蘇家的一樁宅院秘辛。

時候已經不早了,眾人也該打道回府了。

杏花樓內仍是熙熙攘攘,自容嫣的繡房內走了出來的時候,容嫣和蘇三公子親自相送,路過二樓長長的回廊,隻聽見咚---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來的聲音,玉喬好奇的四處探尋著聲源。

就在不經意的側首間,玉喬卻看見那回廊的盡頭,堆放掃帚拖布等雜物的地方,立著一個奇大無比的檀木箱子,足足一人半高,又窄又細,立在走廊的盡頭,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玉喬心頭湧起疑惑,莫非那前任老鴇良心發現,還給容嫣留下了一些可以添置的嫁妝?

風堂主止步,好奇的問詢著,隻見還未等容嫣開口,蘇幕空隨即很快搖首,看著即將離去的諸人笑道:“不過是些雜物罷了,各位隨我來。”說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的,帶著眾人慢慢的走下樓梯。

杏花樓內仍舊熱鬧非凡,醉態盡顯的客人對著身邊的姑娘上下其手,還有欲迎還拒喊著不要不要的半裸佳人,曖昧淫.靡的呻.吟聲,和靡靡的街坊小調充斥著杏花樓,這才是風流子的人間仙境吧。

玉喬不禁又想起了方才某個男子對著一個剛剛恢複自由的容嫣盟定的誓約,隨即玉喬搖了搖頭,大概真的是她無法理解吧。

眾人行到了樓前的門口處,臨別之際,玉喬抬首望向台階上的一對兒俏麗鴛鴦:“今後,蘇公子真的不打算再回蘇家?包括蘇柔荑成親那一日?”

隻見蘇幕空輕輕的攬過容嫣的肩頭,歎了一口氣道:“自然,蘇幕程在蘇家一日,蘇家就沒有我的位置,何況……”

蘇幕空頓了頓,目光放遠,望向遠處暗無邊際的黑夜,輕輕的開了口:“何況,蘇柔荑這個親,沒那麽容易成。”

一行四人漫步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身旁忠犬鞍前馬後的為風堂主掃平路障,撣灰掃塵。走了不遠的路,一直沉思的玉喬猛地轉首,看向身側的男子:“明燭,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站在男人的角度想想,然後要告訴我實話。”

“恩。”明燭眨著烏黑的眼睛,點了點頭。

“比如,你現在一貧如洗,什麽都沒有,窮光蛋一個,你愛的那個女子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熬著,你會著急把他娶回家嗎?還是讓她等你,等你鹹魚翻身,等你飛黃騰達,那時再夫妻雙雙把家還?

反正就是那個意思,我什麽意思你懂得。”風堂主迫不及待的轉首看向明燭,以求的一個答案。

“我愛的那個女子就是你啊!”明燭眼神亮亮,喜笑顏開:“你直接就問我會不會把你娶回家就好了嘛~”

“隨便你怎麽理解,最重要的是答案,你會嗎?

願意娶她嗎?”腳下的剛剛要邁出的步子停了下來,玉喬專注著明燭即將嘴裏吐出的答案。

對麵男子眼神亮亮:“我想,我願意。”

“你真的願意嗎?哪怕你什麽都沒有?”玉喬迫不及待的開口。

隻見明燭點了點頭,無比鄭重道:“我願意,哪怕我什麽都沒有。

“為什呢?”

柔和的月光之下,明燭的手慢慢抬起,撫摸上了玉喬的發絲,語氣溫柔卻隱藏不住淡淡的憂傷:“因為我怕等我什麽都有了的時候,你就被別人娶走了。

等到那個時候,就算我擁有了一切,又有什麽用呢?”

久久不再有任何聲音,鑲珠和孔雄霸的目光都落在了玉喬的身上,夜涼如水,一輪圓月掛在半空之中,看盡人間賞心詞話,看盡終生悲歡離合。

終於回到了蘇家,由於今晚獲取的信息量太大,玉喬沒有馬上回到屋子。

瘦削的女子坐在了庭院中的竹椅上,神遊無邊。

隻聽這時,身邊響起年輕女子的聲音,鑲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月色正好,風堂主睡不著也正常,您是不是,還在想著蘇幕空那件事?”

玉喬側首,月下女子一襲銀衣在閃爍著冷冷的光澤,鑲珠彎身,在玉喬身側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的揚首:“這個蘇三少爺,很聰明,很會說話。

他有選擇,懂得保留,對我們,他並沒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涼涼的夜風吹過,玉喬下意識的攏緊衣衫:“你的意思是……”

鑲珠側首,精致的臉龐在月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澤:“風堂主,你可聽說過蘇家暗衛?”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上了一天的課,五四為什麽不能再放三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