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魚落海, 海麵上重新歸於平靜,而沈半夏的心隨著段融的話而掀起滔天巨浪。

風徐徐吹著,兩人捱得極近, 她抬頭看著他,兩人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雙唇間的距離不到一指,隻要她墊一墊腳尖,就能吻到他。

段融的視線在她臉上落, 不動聲色間滑到她唇上。她唇上已經恢複了血色, 此刻紅得誘人,看上去柔軟嬌嫩,像是散發著香氣的水蜜桃,格外好親。

他隱忍地滾了滾喉結, 眼眸變深, 低頭繼續朝她接近。

沈半夏呼吸都屏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覺得段融想吻她。

不遠處一聲鯨魚長鳴,那頭虎鯨再次騰空躍起, 帶起的水珠掃到了船上,沈半夏往後躲, 段融把她摟進懷裏,抱著她轉身, 手捂著她後腦, 替她擋掉了飛濺過來的水珠。

沈半夏從他懷裏探出頭,她身上幹燥, 沒有濺到一滴水, 段融肩膀和後背卻都被濺濕, 發上也有水,順著額發往下垂落,掉在他挺拔的鼻梁。

沈半夏下意識伸出手,把他鼻梁上那滴水輕輕地抹去了。

“你衣服濕了,”她說:“去換一件吧。”

女生的手指軟軟的,拂在他鼻梁上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香氣。

段融把她放開,此刻很想把那頭鯨魚捉住宰了。

易石青和高峰在岸上等了老半天,總算看見段融的那艘遊艇慢悠悠駛回。

杜子騰也在,他剛把吳燕教訓了一頓,此刻一肚子火,又怕段融會遷怒他,等段融的船一靠岸,他趕緊跑過去,拿一堆好話去奉承沈半夏。

“小半夏,沒事兒吧,身體還有不舒服嗎?我找了這最有名的大廚做了一桌好菜,你賞個臉去嚐嚐唄,行不行?”

他一直緊跟著沈半夏,還想上手去拉她,段融幾步過來把他擋開,無比自然地攬住沈半夏的肩膀。

杜子騰跟上去:“融爺,我是被吳燕那女人給騙了。我要知道她是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我早把她給踹了。這次的事兒我確實該負責,你放心,我保證讓吳燕再也混不下去。”

“她家裏做水產生意?”段融問。

“是,她爸是這兒的水產大王。”

段融不甚在意地說:“給他們家點兒教訓。”

杜子騰鬆了一大口氣,看段融這樣子,並沒有把沈半夏落水的事情遷怒到他身上,而隻想對付吳燕一個。

“這個你放心,我都安排下去了。”杜子騰一副狗腿子的樣子:“吳燕家裏這次絕對不會好過。”

他說完拿眼睛去瞟沈半夏,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是真漂亮,渾身有股讓人無法忽視的靈氣,這股靈氣讓她跟普通人區分開來。但是那種很舒服的美,沒有什麽攻擊性,屬於又漂亮又讓人很想保護。

跟段融是真的般配。

怪不得段融拿她當寶貝一樣保護,這要是杜子騰的女人,肯定也是要放在手心裏寵著的。

為了給段融賠罪,杜子騰請他們去吃飯。

杜家是開酒店的,搜羅了不少全世界各地的名廚。這邊的幾個廚子拿手菜是海鮮,龍蝦帝王蟹跟不要錢一樣往桌上擺。

易石青和高峰兩個人像是餓死鬼投胎,從入座後就悶頭吃東西,一聲不帶吭。梁瑞涵隻略吃了幾口就不吃了,繼續咬著吸管喝她的酸奶,喝到最後空盒子裏被吸出稀稀拉拉的響聲,她的肚子也在響。其實已經要餓瘋了,但她就是有無窮的意誌力忍饑挨餓,尤其段融在的時候,她想瘦成一道閃電的決心就更強了。

段融依舊沒碰海鮮,全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幾個朋友聊著,一條胳膊搭在沈半夏的椅背上,襯衫袖口往上卷了幾道,露出一截勁瘦有力的手臂,上麵橫亙著幾條青色的血管。

沈半夏也沒吃多少東西,麵前的盤子裏很幹淨。段融朝她低了點兒身,在她耳邊問:“不喜歡吃?”

他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裏如一股清流,又低又磁地鑽進沈半夏心裏。

她搖搖頭,起身:“我出去下。”

出了酒店,旁邊不遠處是一家便利店,她進去看了看,貨架上隻剩了兩種口味的便當,她每樣拿了一份。

付錢的時候段融推門進來,經過她身邊時留下一句:“等我一起結。”

沈半夏就站在櫃台前等他。

段融拿了東西過來,看包裝隻是一個很小的玩意兒,應該不值什麽錢,沈半夏想拿手機一張結賬。

段融已經提前付款,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看了看裏麵的便當,問她:“想吃這個?”

“是給你買的,”她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就都買了一份。”

段融看她兩秒,帶她在便利店靠窗邊的餐桌前坐下,便當拿出來:“你吃哪份?”

沈半夏拿了份素三鮮拌飯,段融把一次性筷子掰開給她,自己拿了另一份肉沫茄子蓋飯。

沈半夏吃了幾口後發現便當裏有胡蘿卜,她最討厭吃蘿卜,想挑出來又怕段融會說她挑食,夾著一片蘿卜不知道該怎麽辦。

段融抬頭看見,問:“不愛吃蘿卜?”

她點點頭。

段融看看自己便當盒裏的菜色,又看回她:“跟我換下?”

換便當這種事,應該是情侶間才能做的比較親密的事。而且剛才是她選的便當,現在又要換,有些無理取鬧了。

但沈半夏是真的無比討厭蘿卜,對蘿卜的討厭程度讓她顧不得害臊,跟段融換了便當。

她吃飯很慢,段融已經把一份便當吃完,她還隻吃了不到一半。段融也不急,就坐在對麵等她。

她背後的頭發總是會順著肩膀滑下來,需要時不時地掖在耳後。段融看見,從口袋裏摸出剛才買的那樣東西,打開,從裏麵拿出兩個奶白色的毛絨頭繩。

沈半夏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他一會兒,段融已經從椅子裏起身,走到她背後的位置,兩隻手攏起她的頭發,用新買的頭繩幫她紮了個馬尾。

他很會給人綁頭發,這件事其實是因為沈半夏。初一那年,班裏的男生總是喜歡捉弄她,偷偷在她背後扯她發上的頭繩,故意毀壞後再丟給她。她買一個頭繩,就被弄壞一個,買兩個,就被弄壞兩個。

她很生氣,一次又被人把頭繩扯斷後,她委屈地站在路邊抹眼淚。

段融過來看見,問她怎麽了。

她不想說話,隻攤開自己手心,裏麵是一根壞掉的頭繩。

段融牽著她去了商店,花五塊錢給她買了個新的頭繩,幫她把頭發紮起來。剛開始他紮得不太好,歪歪斜斜的,一點兒都不牢固。後來給她紮了兩次,他的手法嫻熟起來,可以幫她把頭發綁得很漂亮。

為了可以讓他給她綁頭發,沈半夏早上出門的時候會故意把頭發散著。

相隔這麽多年,他又一次在替她綁頭發。不同的是,她的個子跟那年相比高了很多,不再是連他肩膀都不到的小豆丁了。

段融幫她綁好,把她一隻手拉起來,剩下的一根頭繩戴在她腕上。

便利店裏沒什麽人,氣氛安靜,一種曖昧的氛圍不知不覺流竄出來。沈半夏看看自己腕上的奶白色絨毛頭繩,很想很想問段融一句,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隻是因為她年紀小,下意識的照顧嗎?

次日回京,下了飛機有車來接,段融送沈半夏回家。

回康芸那邊的家。

路上沈半夏無聊翻了翻朋友圈,看到梁瑞涵剛才發了條最新動態。照片裏段融坐在海邊椅上,上半身前傾,胳膊肘支在腿上,手裏拿著手機打字。而她坐在段融身邊,舉著手機拍照,一頭又長又直的頭發隨著她後傾的動作掛在了他肩上。

無比親密的一張照片,上麵寫著個字:熱。

不知道是在說海邊好熱,還是在暗戳戳地表明她跟段融一起出去旅行,所以才很熱很躁。

易石青和高峰兩個男人全都陰陽怪氣地在這條動態下評論:

易石青:【哎呦喂,明火執仗啊!】

高峰:【哎呦喂,燈下黑啊!】

明顯是在嘲諷有人當著沈半夏的麵把她牆角給撬了。

梁瑞涵給他們每人回了個“滾”字。

沈半夏心裏堵得慌,過了幾秒,點進梁瑞涵的朋友圈,一條條往下翻。

有關於段融的朋友圈內容很多,十條裏差不多能有三四條都是他。每張照片裏,他從沒有看過鏡頭,都是在忙自己的事,偏偏又被她修成十分自然的兩人合照的樣子,好像是黏糊糊的女生在偷拍自己男朋友。

沈半夏自虐般地看著這些照片,每多看一秒,心裏的不舒服就多一分。

她發脾氣似的把手機丟進包裏,扭頭看向窗外。

段融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伸手去揉她頭發:“怎麽了?”

沈半夏很煩地躲開他手,不想理他。

那點兒小孩子脾氣上來了。

段融嘖了聲,握著她後腦把她小小的腦袋掰過來,盯著她眼睛:“到底怎麽了?”

沈半夏不能說她是在吃醋,不然段融就該發現她的心意了。

“沒什麽,我沒睡好,起床氣。”她說完擋開他的手,頭靠在椅背上,眼睛閉上裝成在睡覺的樣子。

“起床氣氣到現在?”段融淡嗤,似怪似哄地說了句:“慣得你。”

雖然這麽說,還是找了個薄毯給小姑娘蓋上。

靠近她的時候,聞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氣。

淡淡的曇花香,夾雜了一點兒自然的奶香。

段融垂眸看她,她閉著眼,睫毛卷翹纖長,鼻梁挺直,一張小臉白裏透紅,漂亮得不行。

她今天穿了件藍色的法式方領連衣裙,領口下露著大片雪白的皮膚。她實在太瘦,身形單薄,鎖骨窩深凹下去,裏麵能盛酒。往下看,肌膚瑩白如玉,牛奶一樣嫩滑,讓人想在上麵留下點什麽。

到這裏就不能再繼續往下想了。段融喉間空咽了下,淩厲凸顯的喉結難耐地上下滾動。他把薄毯拉過女生肩膀,強迫自己扯回視線,收回身看向窗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