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真蘭瘋了嗎?”

威爾頓伯爵的頭上全都是汗水,在房間中來回走動。

失去了永恒之杯以後,他以最快的速度,向著莫桑城前進。

不管怎麽說,他還想挽回兩個國家的關係,還想做最後一搏─畢竟大王子和老國王並不想打這一仗,畢竟雙方共同的敵人是哥特王國。

隻要能勸說真蘭不要急著給老國王治病,那麽情況還有挽回的可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比利沙王國動的手。

但是,等到了莫桑城以後,他才發現,情況完全不受他的控製。

比利沙王國的情報部門,突然展開了行動,對潛伏在比利沙王國的亞述情報人員進行搜捕││亞述帝國花費了巨大心血布置的情報網絡被摧毀了大半─這種手段,往往隻有在戰爭爆發之前,才會使用。

官道上,到處遍布著軍隊,任何的出入都要有真蘭或者黑川的手諭。

威爾頓和他的使團工作人員,一進入莫桑城,就被強行帶到了另一處偏僻的使館,然後禁衛軍將使館重重的包圍起來,不允許出入。

霍翼派來的士兵,也被另行安置。

“真蘭她瘋了嗎?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威爾頓伯爵咆哮著,向著招待他的官員怒吼著,但此時,一份重要的情報卻讓他的心跌入了穀底。

││真蘭,正在和哥特王國的特使進行會談。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比利沙王室與哥特王國仇深似海,兩個國家間爆發過無數次的戰爭,真蘭這個瘋子,怎麽會和哥特王國進行談判?

她不知道,就算是奪得了永恒之杯,事情還有轉圜的可能;但她一旦和哥特王國聯合,那麽就等於和教會與亞述帝國同時開戰。

真蘭,真蘭,你這個瘋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母親都死於哥特王國刺客之手?

你知不知道,那兩支叛亂軍團幕後的主使人,正是哥特王國?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是把自己推入了火海?

你怎麽能這樣做?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寒冷一寸寸的從威爾頓伯爵的腳下湧起,他發現自己甚至整個亞述帝國,已經陷入了極大的危機。

是的,沒有人想得到,比利沙王國會向世仇哥特王國靠近─在幾天前,如果有人把這些猜測告訴他,他絕對認為,那是笑話。

這兩個長年爭戰不休的國家,這兩個有血海深仇的國家,怎麽可能聯合起來?

比利沙王國和哥特王國的總體實力,都不是亞述帝國的對手;但是他們一旦聯合,那就是亞述帝國的噩夢。

比利沙王國可以藉助哥特王國的影響力,重新統一全國,而哥特王國可以聯合比利沙王國,度過眼前這危險的情勢。

想一想,當亞述三十萬東線大軍,與比利沙王國進行血戰的時候,十餘萬從大草原中衝出來的哥特騎兵,包抄亞述帝國的後路。

那簡直是陶倫納城一戰的翻版,後果不堪設想。

比起這個情報,永恒之杯帶來的後果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一定,一定不能讓這兩個國家聯合在一起!

永恒之杯再重要,和一個國家的命運,或者幾十萬大軍相較之下,隻是不起眼的小東西。

真蘭的這一手,徹底的改變了局勢。

雖然,這是把比利沙王國推入地獄的一手。

一名侍從走了進來,向著威爾頓伯爵低聲的匯報著。

“阿廷森公爵來訪。”

“你說的都是真的?”

凝視著威爾頓伯爵,伽羅皺起了眉頭。

離開了大殿以後,伽羅決定到威爾頓伯爵那裏去看一下,看看兩個國家間有沒有什麽可以緩和的辦法;但是他沒有想到,威爾頓伯爵告訴了他如此大的情報。

真蘭要和哥特王國聯合?

伽羅不動聲色的端起了茶杯,注視著麵前的威爾頓伯爵。

這些日子裏麵,威爾頓伯爵的所做所為得到了最大的肯定。

當威爾頓回到亞述王國的帝都之時,連老國王都親切的接見││據說他將會是亞述帝國下一任外務大臣,大王子費爾納好幾次在公開場合稱讚他是亞述的棟梁。

這個伽羅往日的朋友,身上有太多的榮耀;在比利沙王國人的眼中,他甚至代表著亞述帝國。

“你是說,真蘭公主要與哥特王國聯合?”

“是的,阿廷森公爵,你的籍貫在亞述帝國,應該知道和哥特王國聯合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哥特王國狼子野心,先不說以後的利益分配,你們怎麽知道他們會遵守盟約?更何況,霍翼王子用兵如神,你們雙方想要吃下三十萬大軍,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伽羅微微的笑了笑,在心中同意這句話。

以霍翼用兵的水平來看,比利沙王國和哥特王國聯合起來攻擊,也很難將他的三十萬大軍全殲。

“威爾頓伯爵,你能肯定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嗎?”

“我能夠肯定,但是我不能將我們情報人員的名字泄漏給你。我隻希望這是真蘭公主做出來用來壓迫我國讓步的一種方法。”

“我也有這樣的考慮。”

“阿廷森公爵閣下,兩個國家間的事情,隻要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都可以協商,你說是不是?”

伽羅知道,這是威爾頓伯爵放出的試探氣球,他需要自己幫忙引見真蘭。

“阿廷森公爵,我數次求見真蘭公主,都被拒絕,我現在連離開使館的權力都沒有……不管發生了什麽,沒有到最後關頭,你們不應該關閉談判的門。”

伽羅的眉頭皺的很緊,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發現大批的軍隊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不過好在那些隻是暗中的布置,並沒有人阻止伽羅的進入。

“該死的,真蘭到底想要做什麽?”

伽羅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團迷霧,這些天的種種見聞讓他迷惑。

真蘭一定是在籌劃什麽大計劃││她不是那種輕率做出決定的人。

到底真蘭想要做什麽呢?伽羅開始搜集腦子裏麵的情報。

不自覺的,他開始用手指敲擊著桌子,卻沒有注意到,威爾頓伯爵的雙目慢慢的睜圓。

“伽羅。貝維利!你是伽羅。貝維利!”威爾頓伯爵,突然喃喃的說道,然後,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你、你,你是伽羅。貝維利!”

“長官,有些不對勁,比利沙王國的士兵,正在向後撤退。”

使館的高處,衛兵對著下麵大聲的喊道。

士兵的匯報讓軍官有些疑惑,他來到了製高點向下望去,周圍的街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這是怎麽回事?”

揮了揮手,兩名使館的衛兵,向著外麵行去。

然後,再也沒有響應。

一股寒意,從大家的心頭升起。

“你是伽羅。貝維利!我認得你,你這個王八蛋!”

威爾頓大吼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去,伽羅及時施展的隔音魔法封鎖了一切。

“你怎麽認出我的?”

沒有狡辨,沒有否認,伽羅隻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威爾頓伯爵─他有把握在三秒鍾之內,幹掉威爾頓伯爵。

“怪不得,怪不得……”威爾頓伯爵彷佛沒有聽到伽羅的話,他隻是在喃喃自語:“難怪,難怪,難怪莫尼桑親王認不出來王子的真假,難怪你的來曆是那樣的神秘,難怪你一直帶著一隻叫做倫巴的貓……

“這種種的疑點,隻能有一個正確的答案││你就是伽羅。貝維利!隻是沒有人願意朝那個方向去想,因為相信這一點的,隻有瘋子!而你則是瘋子中的瘋子!”

一隻大手扼住了威爾頓伯爵的脖子,然後冰冷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那是一種熟悉的,威爾頓伯爵永遠也忘不了的聲音,那個和他打賭,讓他痛恨無比的聲音,三王子伽羅。貝維利的聲音。

“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發現我的秘密的?”

脖子上的緊迫感讓威爾頓伯爵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有些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三王子殿下,我是從你剛才敲擊桌子的節奏上猜測到的,你敲擊的節奏有一定的規律,這種規律,我從來沒有在別的人身上看到過,加上以前積累的一些情報,不知道怎麽就……”

心中恍然大悟,伽羅明白自己在哪裏出了問題─他敲擊桌子的節奏,是前世最喜歡一首歌的調子,但是沒有想到,被威爾頓伯爵發現了。

“我並不是十分的確定,但是剛才那個猜測過於驚人,因此我才喊出來,沒想到三王子的反應這樣的快。”

是呀,有什麽好否認的?剛才他的舉動,就是最好的證明,更何況有的事情,一旦對方起了疑心,那麽越遮掩,問題就越大。

“三王子殿下,請不要殺我……我可以發下最毒辣的誓言,來保證不會將秘密泄漏出去。”

威爾頓伯爵用最誠懇的聲音求饒,他就差沒有跪下來。

以伽羅在比利沙王國的身分,就算自己莫名其妙死於會談中的意外,真蘭也不會深究。

“我不信。”

伽羅的手上用了一點點勁,威爾頓伯爵的脖子已經在咯吱作響。

“不要殺我,好嗎?我真的隻想平安回去……”威爾頓伯爵苦笑著,眼神中充滿了祈求:“三王子殿下,我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你的身分,而且我揭露你的身分,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同時,你可以像捏死螞蟻一樣的捏死我……”

鬆開了手,威爾頓伯爵跌落在地上。

是的,現在不能殺死威爾頓,他如果死了,自己根本脫不了關係。

雖然不會有人要自己血債血償,但是被人追究起原因的話,那就麻煩了,更何況……

被鬆開了脖子的威爾頓,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伽羅,對,是崇拜,五體投地的那種崇拜。

他在伽羅麵前站了半天,卻沒有見到伽羅的發言;於是他涎著臉,湊到了伽羅的麵前:“三王子殿下,我從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佩服過一個人,不過,現在,我真的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嗯,這個馬屁拍得不錯。

伽羅點了點頭。

“三王子殿下,你知道嗎,亞述帝國在比利沙王國情報部門裏,專門開辟了一個科室,僅僅隻是為了研究你。而這種待遇,除了真蘭公主和黑川以外,就隻有你了。”

伽羅點了點頭,隱約的有一些擔心─卡巴侯爵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這個人的手段非常的厲害。

“卡巴侯爵應該沒有注意到你的身分。”威爾頓伯爵摸了摸酸痛的脖子,確定的說道:“三王子殿下,你不知道,你在比利沙王國的所做所為,傳到了亞述帝國,是那樣的讓人欽佩。甚至有人評價你,說你和真蘭的搭配,超過了幾百年前的月牙兒公主和無名牧師。”

嗯,被人拍馬屁的感覺果然不錯……伽羅站起來,雙手連續的在威爾頓伯爵身上連續拍擊了十幾下。

“威爾頓,這是一種禁製,一種可以隨時取你性命的禁製。為了表明我沒有說謊,三天以後,你的右胸會開始痛,十天以後,你的左手將不再靈活,二十天後,如果我不動手解救你的話,你就會死亡。

“威爾頓,你既然對我研究的這麽深刻,那麽,你應該明白我的手段,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吧?”

“我當然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威爾頓伯爵的臉有些蒼白,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三王子殿下,你和真蘭,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

用力的拍擊了一下桌子,巨大的聲音卻止不住威爾頓伯爵的好奇心。

“三王子殿下,你到底是怎麽擄獲蕾米娜的芳心的?”

伽羅歎息了一聲,什麽話都沒有說。

什麽跟什麽……威爾頓伯爵到了這個地步,還要關心這麽多─不過,伽羅連自己都覺得,他的經曆,實在是過於離奇了。

“三王子殿下,你真的是太幸福了,不過,我隻是有些好奇,有一天,一旦蕾米娜小姐和真蘭公主知道了你的真正身分,那麽你會怎麽應對?”

臉上雖然是滿是寒霜,但是威爾頓伯爵這繞著彎子的恭維,卻讓伽羅非常舒心。

男人能夠混到伽羅這種地步,已經是一種榮耀了。

“你說呢……對了,威爾頓伯爵,聽說你的妻子莉莉婭,已經懷孕了,是不是?”

“是的。”

“那麽,你用你妻子以及未來孩子的名義發一個誓言吧,宣誓不會將今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

當威爾頓伯爵毒誓發完了以後,伽羅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威爾頓伯爵,我會想辦法和真蘭溝通的,希望兩國間,不會走到那一步。”

門外,突然傳來的慘叫聲,兩名士兵衝了進來。

“公爵大人,亞述帝國對我們動手了,他們的士兵衝進來了。”

“你說什麽?”

“趴下!”

伽羅一聲大吼,將威爾頓伯爵直接撲倒。

辣的箭矢從伽羅的頭上掠過,與此同時,身後的木屏風,變成了刺蝟。

兩名士兵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他們背上,分別插著十餘根利箭。

“威爾頓伯爵嗎?好久不見了!”

聽到了這個聲音,威爾頓伯爵的臉,突然一變。

“阿廷森公爵,這是哥特王國的神射手潘廷,他怎麽出現在這裏?”

兩個人同時心中一沉,哥特王國的殺手能在此時出現,絕對和比利沙王國脫離不了關係。難道……

“你們住手,我是比利沙王國的阿廷森公爵……”

伽羅的話還沒有說完,心頭警兆突起,他一閃身,一絲黑色的殘影射入了他剛才發話的地方。

與此同時,木門變成了碎片,三名手持著彎刀的強壯男子衝了進來。

“小心!”

伽羅大喊了一聲,向前撲出。他沒有理會威爾頓,這時候,他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經很了不起了。

用脫下的衣服一揮,鋒利的彎刀被撥開,伽羅一個閃身欺入了其中一名男子的懷中。

骨骼斷裂的聲音響起,伽羅奪得了一把彎刀。

“殺光裏麵所有的人!”

蜂擁而入的人群如同怒濤一樣的衝向了伽羅,然而他們遇到的,卻是最堅固的岩石。

伽羅橫刀一斬。

他死死的堵住了門口,不讓他們有圍攻的機會,刀光如雪,刀下無一合之敵。

心中的警覺再起,伽羅猛地收回了刀,橫在胸前。

一道肉眼難辨的黑色殘影割裂空氣,如同閃電般的出現在伽羅胸前三尺之處。

伽羅的這一刀,正好迎上了那迅雷閃電般的怒射,而此時,箭矢所帶的銳利破風聲才傳進伽羅的耳中。

刀箭相交的巨響,幾乎震破了周圍人的耳膜,一股沛然無匹的力量讓伽羅後退了一步。

他的小臂之下完全失去知覺,鮮血從虎口處灑落。

一箭之威,竟然如此之大!

精鋼所煉製的箭鏃變成了碎屑,而伽羅手中的彎刀上也有了蠶豆大的裂痕。

這就是神射手的可怕,以強弓之力、神射之技發出的遠射,根本不是血肉之軀所能抗衡的。

伽羅怒吼一聲,刀交左手,手臂再次向上一迎,又擋開了迅電奔雷的一箭。

然後再次刀交右手,一擋,一推,刀交左手,又是一迎。

“鐺鐺鐺!”連續三聲巨響,伽羅也向後退了數步。

明亮的月光下,此時,伽羅才看清楚,對麵的屋簷下,有兩名鐵塔般壯碩的大漢。

他們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伽羅。

沒有人想到,伽羅竟然能夠避開這四箭,這並不是僅僅憑借著修為的高低,伽羅的箭術高明,也是讓他能夠安然避開這一劫的原因。

冷汗從伽羅的額頭上滴落,剛才那兩名大漢,任何一人,隻要再射出一箭,那麽伽羅就無法抵擋。

幸好兩人的連環四箭,已經耗費了他們身上的所有力道。

心中的慶幸才冒了頭,伽羅已經陷入了絕境,兩名撲上來的大漢,他們的刀,直撲伽羅而去,而此時,伽羅正處於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最虛弱狀態。

“啊!”

一枚短小的弩箭射入了一名大漢的胸口,而威爾頓伯爵撲到了伽羅的身前,用力的將他推開。

噴灑的鮮血彌漫了伽羅的眼睛,威爾頓伯爵軟軟的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上,還有一把匣弩。

“王八蛋!”

伽羅大吼著,手在懷中一探。

房間裏麵突然寒冷下來,而伽羅的臉上是獰笑。

“水神卷軸!”

隨著魔法卷軸的打開,一股冰冷至極的寒氣騰空而起。

天地間的一切彷佛都凝結在一起,一名女子的身形出現在虛空中。

她的容顏如同冰雪般的冷漠,全身的每一處都散發著無比的威嚴。她在空中微微的一盤旋,整個身體就向著前方撲去。

這是當年明霞所使用的魔法卷軸,後來伽羅央求道爾魔導師專門替他做了一個。

八級魔法卷軸的威力,對付普通的戰士,其效果,可以用心想事成來形容。

衝進來的戰士全部變成了冰雕,伽羅抱著威爾頓伯爵滾到了角落裏。

“你沒事吧?”

伽羅取出了隨身的治療卷軸,白色的光芒和金色的符號升起,威爾頓伯爵的臉變得紅潤了起來。

看著威爾頓的傷勢,伽羅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起來吧,沒事了……貼身的龍皮軟甲救了你的命,隻是表麵傷而已。不要發抖了,看把你嚇的。”

威爾頓伯爵搖了搖頭,但是蒼白的臉龐和發抖的身體,說明他剛才發揮了多麽大的勇氣。

“威爾頓,你剛才怎麽會那麽勇敢的救我?”

苦笑了一聲,威爾頓伯爵說道:“是養成的習慣吧,伽羅,你絕對會把自己身分的秘密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在這裏死了的話,那麽我就算活下來,恐怕以後也要完蛋。”

“多謝你救了我,我會記得的。”

威爾頓伯爵苦笑了一下,身體還在瑟瑟的發抖。

他不通武技,動刀動槍的事情對他過於遙遠,剛才的舉動,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三王子殿下,你修為的進展怎麽這麽大?你知道那兩個射箭的是誰?他們是哥特王國最有名的神射手,我見過他們的箭術,真的是無與倫比││在戰場上相遇的話,連聖騎士都無法抵擋他們的連環箭。”

威爾頓伯爵滔滔不絕的說著,他需要藉助說話來緩解自己的恐懼。

伽羅點了點頭,人力有時候是很難抗拒機械的力量,這兩個神射手讓伽羅根本不敢衝到院子裏。

雙手在威爾頓伯爵的身上連續的拍了數下,伽羅握住了威爾頓的手。

“記得,一定不要將我的秘密泄漏出去,知道嗎?”

威爾頓伯爵點了點頭。他不知道,他已經從死到生走了一趟─伽羅之前在他的身上做的手腳並不是控製,而是等到六個小時之後,威爾頓伯爵就會表現出如同中風一樣的症狀,然後死亡。

如果他還等著看伽羅告訴他,三天以後發生的症狀的話,那麽正好中了伽羅布下的心理陷阱─隻有死人才能保存秘密。

不過,威爾頓伯爵的這一次相救,讓伽羅放棄了用這種方法保密的念頭。

他是人,不是禽獸。

接下來不甘心的刀手,又進行了幾次攻擊,但是卻始終沒有衝進來。

伽羅這一次不靠近房門,而是和威爾頓伯爵,在房間裏麵和刀手們周旋,實在不行,就動用身上的魔法卷軸─沒有了那兩名弓箭手的威脅,伽羅不害怕那些衝進來的刀手。

黑暗中,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從牆壁上的縫隙上望去,那些刀手和房頂上的兩名神射手,開始撤退。

然而,伽羅和威爾頓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

深深地凝視著伽羅,威爾頓伯爵突然跪倒在伽羅的麵前。

“三王子殿下,我求你一件事情。”

兩個人都知道,那些神秘的刀手出現在這裏,絕對是經過了比利沙王國的同意;因此外麵來的就算是比利沙王國的軍隊,也不會留威爾頓伯爵活口。

“三王子殿下,這一次我活下去的機會不大,我求你,如果有機會的話,照顧我的妻子莉莉婭,求求你……”

扶住了威爾頓伯爵,伽羅將脫下來的盔甲披在了身上:“說什麽死不死的,我們一起衝出去。”

苦笑著搖了搖頭,威爾頓已經是淚流滿麵。他擦了擦眼淚,取過了一支筆:“三王子殿下,衝不出去的,你我都知道。”

是的,真蘭既然打算對付亞述帝國的使者,那麽就一定有完美的安排。外麵有更多的軍隊和高手,伽羅帶著威爾頓,是衝不出去的。

沒有人敢殺害伽羅,但是,那些人卻不可能留下威爾頓的性命。

“這是我給妻子的信,伽羅,有機會的話,記得替我照顧她。”

伽羅有些奇怪的看著威爾頓,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就算是他外交任務失敗,但是僅僅憑他死在比利沙王國這一點,為了本國的麵子,威爾頓伯爵一定會被死後追封,家人也會平安的。

“三王子殿下,世界上沒有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剛才在生死關頭,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三王子殿下,如果我的猜想成為現實的話,恐怕隻有你和蕾米娜有能力幫助莉莉婭。”

伽羅凝視著威爾頓伯爵那張絕望的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頭一閃,卻始終無法捕捉到。

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他正準備詢問威爾頓,此時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正是跟隨真蘭的高手,萊比錫。

他一身黑衣,用一種非常抱歉的語氣向著伽羅說道:“阿廷森公爵,對不起,沒有想到你在這裏。”

衝進來的士兵,幹淨利落的收拾著房間裏麵的事物。

他們的衣袖上都有蘭花的印記,是真蘭的禁衛軍。

伽羅將威爾頓伯爵擋在了身後,低聲的向著萊比錫說道:“萊比錫閣下,我希望你放過威爾頓伯爵……現在是你的人控製著裏麵,想要弄出一具屍體,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萊比錫沒有回答,他隻是靜靜的看著伽羅。

伽羅一步也不退讓,用身體將威爾頓掩護在身後。

過了許久,萊比錫才說話。“今天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是的,是不是真蘭公主準備與哥特王國連手,因此決定用威爾頓的人頭作為讓對方放心的禮物?”

“是的,哥特王國需要一個讓他們相信的憑證,而威爾頓伯爵的人頭正好是我們最好的禮物。一個國家的使者被殺,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在裏麵,差一點釀成了大錯。”

“萊比錫,聽我說。”伽羅走到了萊比錫的麵前,一字一句的說道:“答應我,暫時不要動威爾頓,我去見真蘭讓她收回命令,好嗎?我欠你一個人情。”

萊比錫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伽羅遠去的背影,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按照萊比錫的指點,伽羅在不遠處街頭,看到了真蘭。

“真蘭,你不能殺威爾頓!”

長街的盡頭,真蘭一身戎裝騎在馬上。

火把的照耀下,她的麵容忽明忽暗。

她也在等候著事情的發展嗎?如果我剛才死在那兩名神射手的弓下,又會是什麽樣的情景?

伽羅的心頭掠過了無數的疑問,他真的想拉住真蘭的衣領,問一問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飛馬直到真蘭的麵前,伽羅才一躍而下。

“真蘭,你怎麽能殺了亞述的特使?你難道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嗎?”

“當然知道,就算是兩個國家有再大的冤仇,也不能公開襲擊對方的使者,這是對一個國家最大的侮辱,僅憑這一件事情,兩國間的戰爭就不可避免。”

真蘭的雙眸冷酷如冰,彷佛在說著一件不相幹的事情。

“對了,伽羅,剛才你怎麽在那裏?你怎麽會去拜訪威爾頓伯爵?”

伽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不要殺威爾頓伯爵。

雖然威爾頓伯爵死了,對他並沒有什麽壞處,但是此時,他卻忘不了剛才威爾頓的相救之恩。

真蘭淡淡的笑著,揮動著手中的馬鞭:“霍翼的前鋒,已經攻破了雷神堡,兩個國家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不要殺人好不好?殺了威爾頓伯爵,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凝視著伽羅懇求的臉,真蘭歎息了一聲。

隨著那一聲歎息,伽羅的心沉到了最深處。

比利沙王國的軍隊,講求的是令出必行,剛才萊比錫雖然同意等候伽羅去求情,但是那絕對隻是一個借口。

他拖延了真蘭的命令,就要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美麗的真蘭公主,多謝你的美意,我會將這個東西帶給我們首領的。”

一種奇異的聲音傳到了伽羅的耳中,他抬頭看著發話的人,正是剛才房頂上那兩名神射手。

他們向著伽羅咧嘴一笑,裏麵有欣賞的味道。

“阿廷森公爵,這兩位是來自哥特王國的使者,他們需要威爾頓伯爵的人頭,作為雙方聯盟的賀禮。”

伽羅的雙耳轟鳴,目光死死的盯著他們手上提著的人頭。

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威爾頓伯爵的雙眼沒有閉上。

在比利沙王國人的眼中,威爾頓伯爵,是一個非常討厭的人。

他想盡辦法來壓迫、敲詐、擠壓比利沙王國,但是……

恭維你的人,不一定愛你,壓榨你的人,不一定恨你。

他對你笑臉,他向你發怒,不是來自於他的本心,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利益的驅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至少,威爾頓伯爵的作為,在亞述帝國的人看來,是那樣的稱職。

威爾頓伯爵,沒有收受過任何的賄賂,比利沙王國想盡辦法的討好,都被他拒絕。他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這半年的時光,他完全脫胎換骨,再也不是那個京城中的浪蕩公子了。

但是,他還是死了,如同一枚落在車輪下的豆子一樣,被碾的粉身碎骨。

雖然前些天,他被維拉稱為“國家的棟梁”,還在和真蘭針鋒相對。

伽羅的懷中有兩封信,其中一封是很久以前,威爾頓托蕾米娜帶回亞述帝國的,隻不過被兩個無良的男女私下拆開,並被蕾米娜所遺忘。

“莉莉婭,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愛你。願光明神保佑我能夠平安的回到亞述帝國,等我,好嗎?”

而在那封絕命書上,他是那樣的絕望。

“莉莉婭,勇敢的活下去!”

想起了小巷中,霍魯那無情的一刀,想起了天鷹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

伽羅無力的鬆開了馬韁,不停的喘著粗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沒有當威爾頓伯爵是朋友,但是兩個人卻有著很不錯的交情。

在亞述帝國裏,幾名貴族的青年,是那樣的無憂無慮。

是呀,那一段快樂的日子。

威爾頓伯爵嘲笑伽羅圈養小蘿莉的浪費,伽羅譏笑威爾頓伯爵拈花惹草的饑不擇食,兩個人如同那些悠閑的貴族子弟一樣,曾經以為未來就是那樣,一成不變的下去。

“三王子殿下,你有什麽願望嗎?”

“我,當然是買一座莊園,當一個平安王爺了,威爾頓伯爵,你呢?”

往事曆曆在目,但是卻已經不可能再回頭。

“真蘭公主,我很累,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伽羅的聲音很低,也很堅決。

但是,真蘭的態度,更加的堅決:“不批準,阿廷森公爵。請跟我一起,前往西方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