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曆五四三年,是一個祥和而又平靜的年代。

大陸上的戰火已經平息了很久,英雄與騎士每天為了生計而奔波,商人與貴族是這個年代的主宰。

亞述帝國,法倫薩城的市政府大廳裏麵,座無虛席。

“我們法倫薩城,是一座有著悠久曆史的文化古城,怎麽能夠讓一群妓女住在城市的正中?”

說話的,是威嚴的阿爾頓先生,他不久前才被冊封為子爵。這位王國的新晉貴族,總喜歡將國王賜予的勳章掛在胸口,然後洋洋得意的在別人麵前搖晃——新晉貴族通病,深怕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偉大。

“讓一群妓女盤踞在法倫薩城的中心,是我們整個法倫薩城最大的恥辱!那些肮髒下流的女人,敗壞了整個城市正直的風氣。”另一名商人發話了,他是法倫薩城裏最大的房地產商人。

“對!”喝得醉醺醺的法倫薩城守備,一拳打在麵前的桌子上,“那些該死的妓女,竟然勾引我的兒子,他才十五歲呀。”

所有人都鄙夷的看著這個滿臉疤痕的醉漢,看著他那粗壯的胳膊。

要不是他一天到晚往那些妓女的住所跑,他兒子怎麽會變的和他一樣?老鼠的兒子似乎也要經過學習才會打洞。

“那麽,公正的光明神在上,我們現在開始投票吧。”

德高望重的法倫薩城城守,舉起了手中的木槌。

大陸曆五四三年,曆史悠久、源遠流長的法倫薩城,召開了第十六次全體會議。

曆時三天的會議,圓滿閉幕。

整個會議通過了很多充滿爭議的法令,但是隻有一項得到全數通過,並贏得了全城市民的衷心擁護。

“你們這群下賤的妓女,滾出我們的城市吧!”

無數的臭雞蛋與西紅柿向一群披著破爛衣服,蹣跚向前行進的女子們扔過去。

那些站在陽台上的市民,一邊露出鄙夷而懷念的眼神,一邊把家中的垃圾廚餘向下麵扔去。

偶爾有小孩子跑到那群女子的身邊,馬上會被大人一把拉回來,在他們的屁股上用力的鞭打著。

“再哭,再哭,就把你們送給她們,當小偷去。”

一塊石頭,打在了一名女子頭上。

女子包頭的布巾落在了地上,露出一張嫵媚誘惑的容顏。她的頭發是深藍色,白皙的肌膚如同冰雪。

她們是魅族。

人魔戰爭以後,大部分的魔族退出了日曜大陸,來不及撤退的,絕大部分都被充滿仇恨的人類滅絕了。

但是,隻有魅族在人類中生活了下來。

這是一個奇怪的種族,所有的成員都是女性,不管她們和別的種族如何通婚,她們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魅族。

這個種族,沒有任何力量,她們擁有的,隻是驚人的美貌。

這也許是人類允許她們繼續生存下來的主要原因之一吧,畢竟路邊的小草,不可能對人類造成任何威脅。

但,因為她們是魔族中的一員,因此,精靈可以被巨富豪門收為禁臠,而她們,隻能淪落成妓女。

這就是魅族的命運,她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

大陸曆五四三年,曆史悠久、源遠流長的法倫薩城,將一群妓女趕出了他們的城市,作為對她們肮髒聲譽的懲罰,市政府沒收了她們所有的財產。

一隊騎士奉命將她們押解到離法倫薩城很遠的地方,然後,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法倫薩城外六十裏處,曾經是一個叫做塞特的小鎮。但是三十年前的一場戰火,已經讓這裏變成的廢墟,隻留下地圖上的稱呼。

廢墟旁邊,有一條通往森林的小路,但因為荒蕪了很久,雜草與泥巴吞噬了一切。

白天,這裏隻有嗡嗡叫喚的飛蟲,晚上,成群野狗瞪著綠油油的眼睛,四處的遊蕩。

第一天,就有兩名妓女痛苦的死去了。

她們的頭部在被趕出法倫薩城的時候,被石頭砸傷,然後感染,發燒,在姐妹的注視下,在沒有任何藥品的情況下,死去了。

第二天,又有三名妓女,被成群的野狗拖入草叢。

伴隨著她們淒慘的呼救聲,一群瑟瑟發抖、手持著木棍、聲嘶力竭的女孩們,絕望的哭泣著。

第三天,她們隨身攜帶的食物與清水已經用完了,但是森林中野獸的吼叫聲,卻越來越大。

當天晚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她們辛苦搭起來的住所衝毀了。

“我想,我們會死在這裏的,那,也許是一種幸福吧。”

一名魅族的女子,用石頭在地上刻下了文字,她已經有兩天沒有吃東西。

轉機發生在第五天的淩晨,當那些野狗再次襲擊那些可憐的妓女時,一隊冒險者路過此地。

那些冒險者驅散了那些野狗,並留了下來。

三天以後,當那些冒險者離開這裏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唇印。這一點,連那些冒險者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僅僅幫助這些女子們驅走野狗,搭起茅屋,留下了一些藥物等等。

這所有的一切,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卻得到了那些她們的感激,讓他們享受到一生中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服侍。

要知道,在大陸上,冒險者和小偷、強盜的名聲一樣,都是最下賤的職業。

一名殘疾的冒險者留了下來,他已經老了,不想繼續漂泊。

有了那些冒險者留下的東西,有了鍋碗瓢盆等東西,有了一名男人的幫助,她們終於可以在這裏找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從此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城市。”

過了幾天,又有一隊冒險者經過這裏。他們在這裏舒服了幾天以後,留下了一些錢幣與戰利品。

在這幾天裏,幾名商人聞訊來到這裏,與幾名冒險者進行了交易。

一名木匠跟隨著商人的車隊來到,在這裏的三天,他每天能夠賣掉六個木桶,比在城市中賣的多得多。

於是,回到了城市的木匠,開始吹噓自己的先見之明。

消息傳開了,如同一顆小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麵。

幾名從法倫薩城趕來的浪蕩公子,每到禮拜天,都會乘坐馬車,來這裏找自己以前熟悉的女人。

經營馬車行的老板,發現了這個商機,於是,一條從法倫薩城通往這裏的固定班線形成了。

一個月以後,馬車行的老板將營運的馬車數量提高了一倍。

法倫薩城中的那些富商顯貴,每到周末,總會乘坐著馬車,來塞特鎮——畢竟,魅族的豔麗,不是普通人類的妓女所能比擬的。

有生意,就有競爭,另一名馬車行商人,也發現了這是個賺錢的行當。

新的線路開發出來了,每個禮拜三,那些有錢人在教會祈禱以後,正好可以到這裏輕鬆一下。

同時,另外一個城市通往這裏的線路也在開通。

不得不承認,有錢人到來的地方,總是會帶來無數的機遇。而這種機遇,讓人可以賺到錢。

小小的鐵匠鋪開業了,約克老爹高興的合不攏嘴。他每天能夠打上四個水壺,十二枚馬掌,他的工作計劃排到了兩個禮拜以後。

即將破產的商人,用最後兩枚銀幣雇了一輛馬車,把庫存的布匹,被水浸過的衣物拉到這裏,以三倍於市場的價格賣了出去。

性並不能代表一切,人類往往渴求更多的娛樂。一個小小的歌舞劇團來到了這裏,那些蹩腳的演員們終於在這裏得到喝采。

被應召而來的建築隊,緊靠著妓女們的住所處,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劇院。

當他們完成這項工作以後,四名建築工人留了下來,在這裏,他們能夠找到更多的活。

炎熱的夏天終於過去了,收獲的金秋是無比的美麗。

從她們到這裏算起,已經過了四個月的時間,塞特小鎮恢複了往日的生機,這裏已經擁有了大約二百多的人口。

從妓院中出來的官員,醉醺醺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彷佛看到了無數的金錢:“這裏,是不是應該派人來收稅?”

於是,一名稅務官出現在小鎮上,他到達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每一名妓女的房子裏麵拜訪。

有了稅務官,自然要有郵政係統。

一名郵政官員在塞特鎮上閑逛了一天以後,塞特鎮的郵政通道被開通了。

時間在默默的流逝。

“尊敬的阿比斯長官,我認為,我們這裏應該有幾名士兵或者是護衛來維持秩序。我這個月收上來的稅金,被幾名該死的盜賊給偷走了。”

將公款挪用了的稅務官,顫抖著編造著理由。

而此時,法倫薩城守的兒子,十五歲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十六歲的惡棍。

他擊敗了所有的競爭者,以地方警衛隊小隊長的身分,來到塞特小鎮,來到了這個油水豐厚的地方。

“從今天開始,你們每個人、每一次的收入,都要拿出兩成來孝敬我!”手在魅族女子飽滿的胸口處揉捏著,塞特鎮的第一任鎮長,大聲的命令道:“還有,記得準備好另外一份錢,明天我要用。”

“神啊,寬恕那些迷路的羔羊吧!”

一名牧師來到了擁有兩千人口的塞特鎮,他在這裏建立起一座小小的教堂。因為小鎮中心的地皮已經非常昂貴了,牧師不得不在郊區開始布道。

“那些墮落的、不知道羞恥的妓女們,她們無恥的占據了鎮中心的位置,神會懲罰她們,阿門。”

牧師發起串聯,要求把那些女人趕出這座城市。

他用最惡毒的話咒罵著那些她們,他把摔傷的痕跡,說成是被她們襲擊。

他背地裏接受了她們的捐贈,但是平時的攻擊卻越來越猛烈。

他知道,這些女子沒有任何勢力,她們是路邊的草。

一個月後,他被打死在路邊,凶手是一名小鎮的看門人,一名普普通通的、殘疾了的老傭兵。

最後,經過公正的審判後,法官拿著從妓女們那裏得到的二百枚金幣,莊嚴的宣布了那名傭兵的命運。

他被吊死在城樓上,在那些高尚的人的唾罵中。

“你們這些該死的螞蟻,不要企圖進入塞特鎮,我們讓你們在附近居住,已經是你們的幸運!”

大陸曆五五三年,附近的省份發生了饑荒,一部分的難民決定前來塞特鎮尋找新的生路。但是一無所有的他們,被塞特鎮的警備隊們,驅趕到小鎮周圍的森林中。

難民們在森林裏麵開出了田地,這樣一來,小鎮裏的食物,再也不用從遠處采購。

時光,如同流水一樣的慢慢流逝,塞特鎮終於在二十年後,變成了一座大城市。

大陸曆五六三年,塞特城變成了巴拉圖省的省會,紅衣大主教來到了這座城市。

“這是神眷屬的地方,這裏的人們,你們應該為這座城市而驕傲。”

那一天,所有的市政府官員們,流著眼淚,回憶著他們那艱苦的奮鬥曆史。

“我們用手、用腳、用血、用淚,建成了這座夢想中的城市,我們會用我們的榮譽與鮮血,來保衛我們的城市。”

塞特城變成了一座繁榮的城市,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不停向著這裏匯聚。每一個到達這裏的人,都會為之讚歎。

第三個十年過去了。

當教堂的鍾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塞特城的官員們聚在一起。

這是一個能夠容納一百多人的大廳,豪華的大理石地麵,數人才能合抱的立柱,光明神的畫像掛在大廳中央,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莊重肅穆。

“我們塞特城有著悠久的文明與曆史,這種榮耀,甚至可以上溯到二百一十年前……”

一名德高望重的牧師手按著光明經書,侃侃而談。在他的周圍,塞特城的所有高官富商都雲集於此。

“今天,我們討論的議題是,如何清理市中心那一群肮髒的妓女。”

門外寒風呼嘯的吹過,片片雪花訴說著嚴寒的到來。

“讓一群妓女盤踞在塞特城的中心,是我們整個城市的恥辱!”

滿麵紅光的城守做了終結性的發言,他手中的木槌用力的敲下。

大陸曆五四三年,曆史悠久、源遠流長的法倫薩城通過了決議,將住在市中心的一群妓女趕出這座城市,同時,剝奪了她們的全部財產。

大陸曆五七三年,曆史悠久、源遠流長的塞特城通過了決議,將住在市中心的一群妓女趕出這座城市。同時,剝奪了她們的全部財產。

大陸曆五九七年,曆史悠久、源遠流長的阿森納特城通過了決議,將住在市中心的一群妓女趕出這座城市。同時,剝奪了她們的全部財產。

……

“這就是我們的曆史,尊貴的阿廷森公爵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