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布局天下 第五十章 入城儀式(2)
隻可惜,看著百姓們虔誠的眼神和不由自主露出的膜拜,蕭統心裏一方麵當然高興,可是另外一方麵,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悲涼。
他知道,他現在做的一切,是“正確”的,是靠著一己之力推動著中國這艘巨輪的航向,是靠著自己超前的思維來帶領著中國這片土地的百姓擺脫被異族奴役被野蠻人荼毒的命運,他是“正義”的,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百姓好,而事實上不論是他的臣子還是他的百姓,也都認可這一點,都認為他們的君主是上天派下來拯救大宋拯救百姓的,先天的君權神授和唯一的不容置疑的血統論,讓蕭統的統治不但有足夠的合法性,還有足夠的正當性。
可是,蕭統自己卻還得問自己,自己這一切真的“對”麽?或者說,自己認為對,就對麽?一堆人說自己對,就真的對麽?一方麵,從後世過來的蕭統與生俱來的激烈反對血統論和君權神授說,可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為了大宋的江山,為了百姓的長遠利益,他卻不得不忍著心裏的痛苦掙紮,在不斷的天人交戰中猜疑親信,防範重臣,監視百姓,幹著他後世最為痛恨的特務統治。另一方麵,蕭統還不得不不斷的煽動民粹,挑動族群,扭曲曆史,變相掠奪民間財富,這一切,在他自己的道德觀看來,都是“惡”的,可是,他卻還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為天下百姓計萬世利,有了這麽一個前提,無論做什麽,都是手段,都是可以容許的,都是通變行權。漢奸們不總是說可以“曲線救國”麽?搞暗無天日的極權不是為了更民主麽?反正隻要我們嘴上說是為了長遠的好。那麽,什麽罪惡不可以被掩蓋,什麽齷齪不可以被粉飾,什麽行為不可以被開脫?
回想世界五千年曆史,有多少人打著吊民伐罪的旗幟,幹著亂臣賊子的勾當,有多少人口口聲聲保護人權,幹地卻是侵犯人權的昭彰罪惡。有多少人口口聲聲為人民服務,可是他們幹的卻是除了為人民服務以外的任何事,唯獨忘記了他們自己的宗旨。而從來都是站在批評者的角度來慷慨陳詞啟發民智的蕭統,一旦自己真的握住了權力地魔杖,才發現,權力就像魔戒一樣,幾乎無人可以抵禦它的誘惑。當手握權力的時候,當別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時,公道。正義,製度,理想。愛情……不知還有幾個還能真正做數。
更讓蕭統此時陷入困惑的一點是,就算自己所作的,經過曆史的考驗,被證明真的是“對”地,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你為了人家的自由而拋頭顱灑熱血,問題在於,他要就是願意當奴隸,而不願當自己的主人,怎麽辦?他要就是願意當一條狗。而不是堂堂正正地當人怎麽辦?他就是願意讓自己的脖子在人家的刀閘下,而不是自己拿起武器怎麽辦?他就是願意讓自己的血汗被掠奪,自己的妻女被侮辱,自己的尊嚴被踐踏,自己的權益被奪。自己的血脈被汙染,自己的苗裔被斬斷,自己的雙眼被蒙蔽,自己地生存環境被破壞,而這一切他還明明知道。卻偏生喜歡。你讓人怎麽辦!
人聲依然鼎沸,歡呼聲依然震耳。軍隊的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依然很堅實,聽起來很有節奏,也很有力量美,衣著鮮亮的大宋祥興天子還是站在檢閱台上,神色矜持的檢閱著幾乎是自己親手培養出來地鐵軍,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站在這裏的,隻有他的軀殼,而他的靈魂,正在天人交戰。
太陽漸漸西下,軍隊已經閱過一遍,部分已經直接進入城中先前劃定好的防區了,當然也有些徑自穿過城,自南門而出繼續南下,畢竟範文虎部還盤踞在閩北浙南,而且此人乃是叛將,自身實力卻是不弱,又有蒲壽庚在後,實在不能小覷,雖然眼下宋軍占了裝備優勢,卻也不敢大意。
按照程序,該到了蕭統給百姓們說幾句了,宋軍渡海北伐,別地東西興許帶地不多,可是這銅喇叭卻著實一個都沒落下,群臣可是見識過那玩意的本事,話說有次馬南寶正好奇地附耳在喇叭口那,正琢磨著為啥這東西能把皇帝的聲音放大到那麽遠的人都能聽見,可是那淘氣的馬鶴齡對著喇叭口就是一聲尖叫,當即震得馬南寶一陣耳鳴,頭暈目眩後居然當即栽到,此事一下子震動朝野,而馬南寶也因為此事還被取笑好久呢。
高升屢次提醒,甚至悄悄拉了下蕭統的袖子,才讓他回過神來,見下麵的百姓都一臉的期待,而早就聽過自己演說的士卒門更是滿臉的狂熱,蕭統知道,又到了自己演說的時候了。
輕輕晃晃腦袋,清醒了下,蕭統深吸一口氣,朗聲高呼道:“杭州城的百姓們,朕,今兒個,帶著兒郎們回來了,五年了,我們終於,還是回來了!”
下麵的士卒門見蕭統停頓下來,自然知道是要歡呼拍巴掌了,很快,他們也帶動了百姓們,有樣學樣的跟著拍巴掌叫好,一時間氣氛倒也熱絡。
蕭統滿意點點頭,看來杭州的百姓們悟性倒也不低,遂接著說道:“朕也曉得,杭州曾經是我朝的行在,還叫臨安府,這,是杭州百姓的榮耀,可是,這也是大宋王朝的恥辱!”
見百姓們都迷惑不解,蕭統緊接著大聲道:“臨安臨安,那是我們的汴京被金狗打下來了,高宗皇帝才遷到這裏的,再說,我大宋王朝奉天正朔,人心所向眾望所歸,你們說,怎麽可以是“臨時”的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