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雨欲來(2)
“太……太子殿下,下官自從龍以後,一直以贖罪之心為人,報效之意為官,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雖然微臣也是南人,可是微臣心中,一直把自己當成國人的。”
範文虎開始說的還有些結巴,可是說著說著,就梗起了脖子掄起了眼睛,那腰杆也挺得倍兒直,加上其人確實生得英俊,看起來也是義正言辭,正氣凜然。隻是,又有幾個人記得,十年前,還是這個範文虎,在臨安舌戰群儒,慷慨陳詞,毛遂自薦一定要帶兵援救襄陽的事情呢?
真金耐著性子看範文虎說完,也不得其他人表態,隻是接著問一句:“你,是不是南人,是不是第四等人,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見真金目眥盡裂,怒發衝冠的模樣,範文虎有些畏懼的咽了咽口水,小心說道:“太子殿下,下官……”
“是,還是不是!”真金的聲音陡然增高,幾乎像怒吼一般,而坐在上麵的忽必烈神色如常,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有人咆哮朝堂。
“是。”範文虎神色卻又恢複平靜,坦然點頭:“國人乃是生於草原之上,藍天之下,吃的是羊肉,喝的是馬奶,集天地精華,匯日月靈氣,自然當比漢人和南人高出一等,文虎出自江南蠻夷之地,且一日昏昏而從於宋主,妄圖逆天而行,自然也該是那最下等的人。”
真金愣了,他沒有想到,人居然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居然還能坦然的承認自己,承認自己的民族在其他民族麵前是劣等民族,可是,當他把目光投向那些漢臣時,卻發現他們大多有些瑟縮的低下頭去,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少數人雖然也怨毒的看著範文虎,卻也沒有人願意站出來仗義執言。
如果一個民族的精英都不敢挺身捍衛自己民族的利益,這個民族就注定會被奴役,如果一個民族的利益卻因異族為了統治需要而施舍性的予以保障,那這個民族還有什麽希望?
真金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滿臉高深莫測的父汗,再不屑的瞥了在那裏有些發愣的範文虎,躬身道:“父皇,兒臣有本要奏。”
“講。”忽必烈今天的語言一直很簡練。
“兒臣讚同安童丞相的奏章,奏請廢除四等人製,並且開科舉取士,開茶馬鹽鐵等禁。”真金一咬牙,將心窩子裏憋了好久的話全說了出來,說完這些,真金隻覺得一陣輕鬆。
“哦?還有哪些?”忽必烈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兒臣奏請父皇,行清明之政,待天下國人色目人漢人為一體,如今天下方安,正當行仁恕之政,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這國人漢人,都是父皇的子民,父皇不單單是我蒙古人的大汗,也是天下共主,也是漢人的皇帝,可是如今,對漢人確實有些過了……兒臣以為,如今地方之所以有民變有造反有會黨,就是因為苛政之故,兒臣……”
“真金,你這個數典忘祖的東西,你怎麽沒有被雄鷹啄去你的心,撕裂你的肉,不然怎麽會說出這麽混蛋的話來!”突然一聲怒吼,硬生生打斷了真金的話,說話的人,乃是有蠻橫聞名的和林土薩王劄薩克,論起輩份來,他算是忽必烈的叔父,也是黃金家族的旁係,因此平日蠻橫無禮也是慣了,甚至還曾當眾咆哮忽必烈,不過,由於他的祖輩對鐵木真有恩,他的父輩在那次內訌裏,在最關鍵的時刻背後捅了阿裏不哥一刀,為忽必烈的全勝立下大功,而這劄薩克除了嘴上沒把門以外,也沒什麽別的過失,加上又是長輩,因此忽必烈也一直未曾把他怎樣。
那劄薩克生得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一看便非善類,雖然跟真金差不多大小,可是仗著自己是長輩,卻大刺刺指著真金的鼻子說道:“你任用那些漢人的降臣做那些寫寫畫畫,也就罷了,你給天下漢人這些雜種們一口飯吃,讓他們餓不死能交稅,我們也答應你了,你不讓我們用漢人的土地當牧場,才給了那麽點兒金銀,我們也依了你了,怎麽?如今你還想讓漢人和我們一樣?真金,你身上流的,還是不是蒙古人的血,恩?”
真金漲紅著臉,死死咬著下唇,忍著揍他一頓的衝動,隻是低著頭聽他說,“漢人,嗯?漢人有什麽可怕的?漢人的讀書寫字又有什麽了不起的?漢人的土地比草原大十倍,漢人的人口比蒙古人多百倍,那又怎麽樣?長生天保佑著我們,我們的馬刀可不管你會不會寫字,我們從雪山草原打到南麵的大海,有誰能攔得住我們?如今我們不寫字不讀書,那漢人的土地不一樣是我們的,種出來的糧食不一樣是我們的?漢人的女人,不一樣得讓我們?”
這話一說,氣氛有點不對了,幾乎所有降臣和北地漢官臉色都很不好看,劄薩克身邊的土倫王莫洛拉了拉劄薩克的袍子,示意他注意點,卻被劄薩克一把甩開。
劄薩克唾沫橫飛的說完這些,看了看發呆的範文虎,又說道:“真金,你看,這個範文虎,也是漢人吧,你看,他們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人了,你那麽著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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