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深夜鏖戰（八）
悲劇的開端，總是一幅慣例性的淒慘景象，借以表現悲壯的場麵。
看著周圍隨風搖擺的灌木叢，聽著遠處稀稀拉拉的槍聲，精神狀態和心理狀態已經完全跌到低穀的紮西，總感覺暗中有一雙眼睛正在偷偷地觀察、注視著自己。
在如履薄冰的提心吊膽中，過分的謹慎讓他變得畏首畏尾。在如臨深淵的痛苦和悲憤中，通過大腦反射到軀體的反應，讓他感到心力交瘁。良久之後，回過神來的紮西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望著龍2離去的方向，對著耳麥一遍遍呼叫道：“龍2、收到請回答……”
聽著耳麥裏不時傳出的沙沙電流聲，紮西掃了一眼四周，腦海中瞬時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們肯定是嫌自己累贅，像甩包袱一樣把自己給拋棄了。什麽同生共死，什麽不離不棄，全都是騙人的！想到這裏，一股夾雜著怒火的求生**瞬間湧上了紮西的心頭。一陣胡思亂想後，他滿腹狐疑地撿起軍用水壺，然後擰開壺蓋，毫無顧忌地仰頭猛灌了幾大口。
轉眼間，當冰涼的**衝進紮西的胃裏，讓他感到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在戰場上，這種無色無味，沒有明顯特性的高酒精濃度飲料可謂是好處多多。膽怯時，它能壯膽；疲倦時，它能提神；憂傷時，它能消愁；恐懼時，它能壓驚……
僅不長時間，紮西就感到體內傳來了一股呈燎原之勢四處漫延的火辣感覺。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像是將要爆發的火山一樣，吞噬著焚燒著早已麻痹的每一根神經，把隱沒在紮西靈魂深處的叛逆、張揚、狂熱與野性，根深蒂固地紮進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而後匯聚成一條洶湧澎湃、勢不可擋的熾熱洪流，瞬間穿透了大腦中的陰霾和黑暗。
正所謂酒壯慫人膽！
在酒精作用下，麵紅耳赤的紮西彎腰撿起地上的卡賓槍，終於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心中隻有複仇的念頭。
……
時間，像流水一樣悄然流逝。
對於生活在和平環境中的普通人而言，這短暫的一分一秒也許隻是人生旅程中淡而無味的滄海一粟，還沒來得及珍惜把握，就已經在安靜祥和的氛圍中轉眼即逝。
但對於深陷敵後且分秒必爭的狙擊手來說，這彈指之間已經足以囊括一生一世的時間。僅一個微小的失誤或者是疏漏，就有可能讓大腦的思維意識永遠定格在生命消逝前的那一瞬間，再也見不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陽。在龍4出其不意，如影隨形般的騷擾偷襲下，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的強大殺傷力及其驚人的破壞力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每當它發出一聲轟鳴，就有一個暴露身形的武裝人員被打爆腦袋，或是被鉛質核心外露的子彈直接撕成幾片。麵對絕對的戰術劣勢，迂回進攻的敵人隻是象征性的胡亂開了幾槍，便留下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如潮水一般倉惶退下。十字分劃線正中，當超音速飛行的穿甲彈再一次貫穿目標頭部並將其翻攪成碎肉殘屑時，龍4從綁在右小腿上的刀鞘裏抽出M9式軍用刺刀，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地劃出了一道口子。
而這一幕剛好被暗中觀察敵情的龍2看到，他按下單兵戰術電台的通話鍵，怒形於色地吼道：“暗影，你他媽的究竟想幹什麽？找死是不是？”
龍4淡漠地舉起軍用刺刀，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殘留在刀尖上的鮮紅血滴，而後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輕聲說道：“一個最好的戰士應有的結局，就是在最後的戰鬥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擊中，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看到勝利的旗幟升起！我想，隻有讓自己深切地感受到切膚之痛，我才能在這場以命賭命的中時刻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至少在殺身成仁之前，我會讓這些狗日的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龍4一邊說著，一邊用衣袖仔細擦試手中的軍用刺刀。那種感覺，就像一個頂級的雕刻大師在精心雕刻一件藝術品。又仿佛一位慈愛的母親，在小心嗬護自己的孩子。
短暫沉吟之後，龍2收起觀察鏡，突然開口問道：“龍4，你有女朋友了嗎？”
龍4微微一愣：“沒有。”
“嗯，沒有最好！”龍4冷冷一笑道，“否則就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也許你那沒過門的女朋友還沒有享受到愛情的甜蜜與性福，就已經在漫無邊際的期盼等待和夜以繼日的擔驚受怕中不知不覺成了寡婦！”
“嗬嗬，真沒想到，一向以殘酷冷酷而著稱的特級狙擊手龍2，竟然也會用這種迂回曲折的方式，苦口婆心地為別人做思想工作。”龍4插刀入鞘，感覺似乎缺少了什麽。他的目光左右巡視一圈，心急如火地問道：“龍3那小子呢？”
龍2不以為然地說道：“龍3出了點狀況，所以我把他扔在1點方向的草叢裏，讓他痛定思痛的同時，獨自清醒清醒！”
“痛定思痛？”聞言，龍4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自紮西進入戰區狙擊手集訓隊的第一天起，龍4就非常喜歡他，特別是那種百折不屈，桀驁不馴的性子，所以從心底來講，龍4不希望初露鋒芒的紮西出現任何閃失，更不想看到，年輕的他僅出一次任務就徹底報廢，以身殉國。
無暇思考，龍4調轉槍口，透過狙擊鏡迅速搜尋到龍2的隱蔽位置，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他媽的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鳳凰需要浴火才能涅槃，紮西隻有過了心裏那道坎才會重生，才能經受得住隨即到來的生死曆練和嚴峻考驗。”龍2頓了一頓，語氣平緩地說道：“為了幫他重燃鬥誌，使其盡快回複戰鬥意誌，在分開之前，我給他留下了一整壺酒精飲料，並在裏麵放了幾片嗎啡片。”“我操！”龍4頓時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這種拔苗助長的方式會害死他的。”“物竟天擇，適者生存，這是我們的遊戲規則，亦是我們永遠無法擺脫的宿命，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龍2不答反問道：“作為保衛國家安全，維護社會穩定的第一道防線，同時也是最後一道防線，我們為了戰爭而生，也會為了戰爭而亡。所以，縱然是孤立無援，縱然是深陷重圍，我們也要披荊斬棘，勇往直前、誓死而戰。也許我們會戰場沙場，也許我們會魂斷異鄉，但我相信，我們的戰友會沿著我們的足跡，用生命和熱血繼續譜寫無悔軍魂的壯麗與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