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明亮而澄澈的夜
“贏了！教練，我們贏了！”
歐陽鴻靖欣喜難耐地捶床而起，無所顧忌地縱聲呐喊著，發瘋似地將被單高高拋往半空，眼裏噙滿閃爍的淚花。
林忠才也情難自禁地起身為他們鼓掌相賀，遙遙地隔著電視屏幕，感受著他們在現場的喜悅與狂歡。他知道，他們能夠一路登頂到底要克服多少困難，所以他也清楚，他們能夠逆襲奪冠是多麽地難得。
“你們都是好樣的，我為你們而感到驕傲。”林忠才的雙眼微微泛紅。
歐陽鴻靖拖著傷腿朝病床邊的林忠才爬去，而林忠才也立即走近，將喜極而泣的歐陽鴻靖緊緊擁住。
聽到病房內驟然響動的吵鬧後，剛好回到病房門前的歐陽富連忙將門推開，而在看到林忠才與歐陽鴻靖相擁而泣的場景後，他也當即便明白了眼前的情況。在猶豫片刻後，歐陽富還是悄無聲息地退出病房，並順手將房門帶上，留他們倆人單獨在病房慶祝著那場遠在彼岸的同屬他們的勝利。
“教練，我……我也好想回去。”歐陽鴻靖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道。
“再過段時間，等傷情穩定了，我一定說服你爸爸，親自帶你回去。”林忠才輕輕地拍打著歐陽鴻靖不住顫動的後背，緩緩說道。
林忠才麵朝著窗，望著窗外的晴空，心底愈發地柔軟。
何止是歐陽想，他也好想回到睦合市，逐一擁抱那幫拚搏不息的熱血少年。
此外，林忠才還想看看溫康。電視轉播鏡頭全都爭先恐後地集中在北山隊身上，而卻沒有哪怕一個鏡頭會去對準輸家。溫康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盡管溫康最後選擇了轉投南聿，但在他心底，溫康永遠都是他的孩子，與歐陽等人並無不同。
“你……現在還好嗎。”
騰躍體育館的沸騰度仍在持續上升。
頒獎典禮在這人聲鼎沸的熱烈氣氛中也拉開帷幕。
現場工作人員在緊急搭建起頒獎台後，大賽主辦方的代表便迎著滿場的掌聲上台致辭，而北山眾將則是蠢蠢欲動地在台下等待著迎接榮耀的頒獎時刻。
由於大賽現場隻頒發冠軍獎杯，屈居亞軍的南聿隊便在黃珂的帶領下落寞而有序地提前退場。溫康在離開這片熠熠閃光的場地前，特意停住腳步，默默地回望著北山眾將，輕輕地拍打著手掌，隨後轉身跟在隊伍後方，緩緩地離開。
而在他轉身離開之際，似有感應的陳逸東也回身朝溫康望去，卻隻看到溫康漸行漸遠的背影。
陳逸東的心底漸漸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楚，往日他跟在溫康身後嬉逐笑鬧的畫麵依稀還在眼前回播，而現今他們卻隻能各為其主，天各一方。那個讓他崇拜的溫康已經不在了，而那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溫康似乎也不在了。
他此時有許多的話想跟溫康說，而他卻也知道，那些話或許都沒機會說了。
感慨良多的他終於將目光收回，卻又被鄭喜潢的嬉皮笑臉吸引了視線。
鄭喜潢哼著林忠才時常哼唱的曲調，沒有規矩地在眾人麵前模仿著林忠才的踱步動作，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鄭喜潢，你要是再胡鬧，當心我跟我老爸告你去！”林曉希雙手叉腰，佯怒道。
“江小銘，你倒是管管你家的林曉希呀！”鄭喜潢肆無忌憚地朝林曉希扮著鬼臉，隨後一股腦地鑽到江小銘背後，意味深長地打趣道。
江小銘與林曉希聞言，當即麵紅耳赤地深埋下頭。
眾人便又隨著鄭喜潢而紛紛起哄。
尷尬不已的江小銘連忙作勢噓聲，可卻仍是無濟於事。
留在板凳席上的許柔輕握住溫馨馨的手，笑道：“馨馨姐，你看看那兩個孩子，都羞成什麽樣了。”
眼眶通紅的溫馨馨抹抹眼角的淚光，微微笑道：“就隨他們吧。”
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傳遞著彼此掌心升騰的溫熱。
“你看！那是柳園學長！”眼尖的雷震突然喊道。
仍在調侃江小銘與林曉希的眾人便都將目光轉移到雷震所指的方向。繞出過道的柳園正拄著拐杖，費勁地朝他們一瘸一拐地走來，眉目帶笑。
眾人連忙上前相迎，而站在後方的陳逸東卻佯作不滿地抱怨道：“柳園，你這可不地道，關鍵時刻就不見人影，現在頒獎倒是出現了！”
柳園無奈地聳聳肩，苦笑道：“人有三急，這我可沒辦法。我腿腳不利索，一來一回所要耽擱的時間你也是知道的。怎麽，冠軍教練現在也有脾氣啦。”
被柳園逗樂的陳逸東忍俊不禁，隨後快步走到柳園身前，伸拳往他胸前輕砸兩下。陳逸東自然知道，柳園的突然離席肯定不是人有三急那麽簡單，但既然柳園不想在人前挑明，那也就由著他去了。柳園也諱莫若深地朝陳逸東低笑兩聲，兩人心照不宣。
總之，享受當下就夠了。
而在眾人的簇擁下往頒獎台前走去時，柳園卻有意無意地朝南聿隊的球員通道掃了一眼。
他本想邀請溫嵐一同來參加北山隊的頒獎典禮的，可卻遭到了溫嵐的婉拒。比起參加頒獎典禮，溫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球員通道中，溫康一直都低頭走在羅圖圖的背後，而路走一半，羅圖圖卻突然停住腳步。險些撞上羅圖圖的溫康微皺起眉，而抬眼後，他卻看到了擋在隊伍前方的溫嵐的身影。
“我們先回到大巴上等你。”黃珂來回打量著溫康與溫嵐兩人，心領神會後，便自顧自地帶著隊伍先行離開，留下兩人單獨相處。
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後，溫嵐緩緩地走到溫康麵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知道輸球的感覺不好受。”
溫康背脊微微發僵，隨即別扭地問道：“你一直都在現場看著比賽嗎？”
溫嵐點點頭，而溫康也陷入沉默。
“抱歉，還是沒能贏下冠軍獎金。”溫康自嘲般地輕搖著頭，側身依靠著牆壁，“要是能贏下獎金，就能給你買台電腦，也好方便你查閱學習資料了。都怪我。”
溫嵐聞言，眼淚便難以自禁地滾落。
她踏前一步，輕輕地抱住溫康。
溫康渾身一震，隨後也無措地回擁著溫嵐。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我都知道的，如果不是為了我，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一直都熱愛著的北山籃球部的。是我不懂事，我明知道你是為了供我讀書才會選擇轉校，我明知道你的心裏比誰都不好受，可我還是一直都在不管不顧地責怪你。哥哥，對不起。”溫嵐哽咽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球員通道回響。
溫康的心也隨之揪得愈發地緊，輕手輕腳地幫溫嵐擦拭著眼淚，聲線微微顫抖：“什麽都別說了，乖，不怪你的。走吧，我們回家。”
“好，我們回家，回家。”
此時在騰躍體育館前的廣場上，溫茂豐正在急切地等待著溫康與溫嵐的身影。
他知道今晚溫康有比賽要打，可溫康走得匆忙，溫茂豐都沒來得及跟他說聲加油，便隻好早早趕到體育館門前等著比賽結束。
他知道溫嵐肯定也是跟溫康待在一起的，他想要第一時間跟他們倆分享一個好消息。
他的手上緊緊攥著一張錄用通知書，這是他自妻子過世後所找的第一份工作。
他仍是戒不掉酒，可卻也打算重新振作，為了孩子。
設在場館外的廣播在此時緩緩地響起，播報聲響徹整片明亮而澄澈的夜空。
“現在我宣布，本屆全市籃球爭霸賽的冠軍得主是，北山隊！有請北山隊全體隊員上台領取象征著榮耀與光輝的冠軍獎杯！掌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