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能到現場嗎
華燈初上。
沾著油汙的碗筷浸泡在洗碗池中，淩亂如溫馨馨複雜的情緒。
當地的電視台在反複播報著體育新聞，大肆渲染著萬眾矚目的爭霸賽決賽前夕的緊張氣氛。溫馨馨想要換掉頻道，可她的視線卻仍是無法從電視屏幕裏江小銘的臉龐上移開。
近幾日，所有的新聞媒體幾乎都在滾動播放著與江小銘相關的體育新聞。
自從江小銘在四強賽末節代替歐陽鴻靖打出統治級的表現後，所有的媒體都將他默認為北山籃球部新一代的領袖，毫不吝惜地將所有溢美之詞加於其身。
溫馨馨總覺得，電視屏幕裏的江小銘似乎很不真實，或者是說，身披光輝的江小銘很陌生。她已習慣了江小銘的沉默與低調，她也沒有料想到，江小銘會以君臨天下般的高姿態橫空出世，成為如此耀眼的存在。
頻道在導播的安排下切換為江小銘的賽事集錦。
溫馨馨怔怔地看著江小銘橫刀立馬、馳騁賽場的身影。她越看越覺得，屈膝躍起、出手投籃的江小銘像極了當年的江河。
“決賽即將在明天開打，到底是南聿隊強勢登頂，還是北山隊衛冕成功，我們拭目以待！”在電視屏幕裏，特邀籃球評論員搖晃著他油光鋥亮的腦袋，滿嘴飛沫地大喊著。
溫馨馨緩緩地回過神，輕歎一聲。
她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隨後倚靠著柔軟的沙發，陷入了自己柔軟的沉思中。
現在已是晚上八點半了，根據溫馨馨的估測，距離江小銘回來約莫還有半個鍾。最近這段時間，江小銘都會等到九點鍾左右才能到家，溫馨馨知道他在忙碌於訓練，所以也沒有多說，反正也隻剩最後這兩天了，估計對他的學業成績也不會耽誤太多。
她驀地想起，這段時間，江小銘的臉上似乎時常掛著燦爛的笑意，此前沉默寡言的性格似乎已經開始轉變。她看著江小銘可喜的變化，心裏卻蔓延著不知名的複雜滋味。她知道，使得江小銘得以改變的原因，是籃球。
而籃球，曾經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江小銘去接觸的雷區。
但現在，似乎一切都在驗證著，她當初放開江小銘的決定是正確的。
恍惚間，她又想起江河。
心裏又是一陣漫如潮湧的酸澀。
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溫馨馨連忙轉頭望去，而江小銘的倦容便撞進她的眼簾。
“媽媽，我回來了。”江小銘抹抹額角未止的汗，朝溫馨馨咧嘴笑著。雖然確實感到疲倦，但他卻仍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仿佛還沒有從盡興的訓練中繞出來。
溫馨馨拿起桌上備好的毛巾，起身朝江小銘快步走去，趁著江小銘蹲下解著鞋帶，把毛巾輕輕地披在他汗涔涔的脖後，柔聲說道：“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練完球要記得把汗擦幹淨，你看你。”
江小銘聞言，便不好意思地幹笑兩聲，起身時披著的毛巾便倏忽地滑落。
溫馨馨眼疾手快地幫江小銘接住毛巾，隨後杏目輕瞪著江小銘：“怎麽越來越冒失了。”
江小銘從溫馨馨手中接過毛巾，往臉上抹抹，支支吾吾地應道：“大概是因為跟鄭喜潢那家夥在一起待久了吧。”
“有一段時間沒看到過他了。”溫馨馨隨口說道。
“因為最近大家都在忙著訓練呀，我覺得媽媽與我見麵的時間也都少了呢。”江小銘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今天大家一起吃過晚飯後，逸東學長沒有讓我們回球館加練投籃，而是直接讓我們回來啦。逸東學長說，明晚就要比賽了，今晚要多陪家人聊聊天，能夠舒緩心情。”
溫馨馨失笑道：“休息就休息嘛，還說什麽陪家人聊天舒緩心情。”
江小銘一本正經地捕捉著溫馨馨眸底的笑意，說道：“可是我覺得逸東學長所說的話有道理。今晚我不打算研究錄像了，我想陪媽媽聊聊天。”
溫馨馨微微發愣。
江小銘隨手抓起溫馨馨的手腕，便往沙發走去。
兩人在沙發前坐下。
“那……你想和我聊什麽呢？”溫馨馨問道。
“帶著目的性進行對話的行為，叫做交流，不叫聊天。”江小銘繼續用毛巾擦拭著脖頸，“媽媽，決賽雙方的隊員都有家屬席位哦，就在前排，我給你挑了一個最靠近我們板凳席的位置。”
溫馨馨聞言一怔，下意識地低聲拒絕道：“我就不去了吧，明晚……明晚公司要加班呢。”
江小銘擦汗的動作頓時僵住。
留意到江小銘的異樣，溫馨馨便也感到窘迫。
江小銘緩緩地抬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溫馨馨，問道：“媽媽，你還在介意我打籃球的事嗎？”
“沒有，我……事實上，我已經能夠接受了。”溫馨馨躲避著江小銘灼熱的視線。
江小銘又低垂下頭，手上繼續著擦汗的動作，緩緩說道：“媽媽，小組賽第一場的時候我就以為你會來看的，雖然最後你沒有來，但是我安慰自己說，可能是小組賽的級別還不夠吧。所以我就給自己鼓勁，一定要在大賽中走得更遠，爬得更高，直到你能夠重視起我的比賽。但是很快地，我就打完小組賽了，然後就是八強賽，四強賽。可是你一直都沒有來。不管輸贏，明晚是我在本屆大賽中的最後一場比賽了，媽媽，你真的有那麽忙嗎？”
溫馨馨心頭一緊，不知所措地左右顧盼。
“那我們還是說些別的吧，媽媽，你最近有看體育新聞嗎，柳園學長上回跟我說，現在各大版麵都能看到投籃的照片呢，他還開玩笑說他的手機壁紙現在都是我的照片了，哈哈。”江小銘勉強地咧開嘴，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沒……沒看，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看新聞。我……我最近在家都是在看雜誌的。”溫馨馨吞吐其辭地掩飾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掩飾，但總之，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要躲避些什麽。
“是嗎……”江小銘幹笑兩聲，故作無甚所謂地聳聳肩，“也沒事啦，其實我也不喜歡那些新聞的報道，他們都誇大其詞了……那個，媽媽，我想我該先去洗澡了，渾身臭汗，你聞著估計也不舒服。”
說罷，江小銘便起身往房間走去，匆忙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溫馨馨略微失神地望著江小銘的背影，心底五味陳雜。
“我到底在想著什麽呢。”溫馨馨呢喃道。
走到房門前，江小銘頓住腳步，稍作猶豫後，提高音量，背對著溫馨馨喊道：“媽媽，明晚別加班到太晚，早點回來吧。”
溫馨馨輕咬下唇，正要開口，江小銘的聲音便又傳來。
“能不能到現場看我的比賽，其實也都無所謂啦，隻是我每回打完比賽回到家的時候，真的都特別希望能夠看到你，無論輸贏，我都想跟你分享。”
溫馨馨淺褐色的瞳孔驟然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