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舊門遇舊人

南聿球館,眾將列隊,皆然噤聲。

溫康麵色冷峻地站在隊列前方,心緒不寧。

剛接完電話的黃珂緩緩走到南聿眾人麵前,有意無意地看了溫康一眼,稍作沉吟後,沉聲說道:“接到線報,已確認北山隊的歐陽鴻靖的確膝傷嚴重,並且已經緊急赴美接受治療了,估計到晚上新聞就會傳出。也就是說,歐陽鴻靖將因傷缺席決賽。”

吳峰當即咧嘴一笑,拍手稱道:“歐陽鴻靖打不了的話,那我們就可以說是穩操勝券啦,說不定決賽會打得比四強賽還輕鬆。”

鄧康超抬腳狠狠地踹了吳峰一腳,朝背手而立的溫康努努嘴,示意吳峰不要多話。

吳峰頓感委屈,嘀咕道:“本來就是,歐陽鴻靖傷缺,對我們而言確實算是好事嘛。”

溫康麵覆冰霜,寒氣逼人。

黃珂輕咳兩聲,說道:“不可輕敵,驕兵必敗的道理不用我再跟你們說了。北山隊在四強賽時能夠擊敗人員齊整的東山隊,說明他們的實力仍是不容小覷,尤其是江小銘與鄭喜潢兩人尤為棘手。”

吳峰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在小組賽時與江小銘有過交鋒,他也不過就那樣,我不能肯定自己能否完封他,但他肯定防不住我。”

“不要大意。”鄧康超敲了敲吳峰的額頭提醒道。

“好啦好啦,總之你們就放心吧。”吳峰嬉笑著說。

黃珂把目光落到溫康身上,問道:“溫康,你覺得北山隊在決賽會如何調整策略。”

“如何調整並不重要,隻要防住江小銘,我們就贏了。”溫康自顧自地轉身朝球館大門走去,“我有些事,先走了。”

黃珂看著溫康的背影,驀地想起線報中的另一則重磅消息,便出聲喊住溫康:“剛忘了說,林忠才也將缺席本屆決賽,他也陪著歐陽鴻靖去美國了。”

溫康頓住腳步,背脊發僵,良久後,加快腳步走出大門。

“知道了。”

一直保持默然的羅圖圖皺起眉頭,他剛想朝溫康追去時,黃珂出言阻道:“羅圖圖留下,讓溫康自己出去走走,他不會希望你也跟過去的。”

羅圖圖聞言,稍感愕然,但也停住腳步,目送著溫康的背影消失在球館門口有些刺眼的光暈裏。

天開始涼了,而日光卻沒有消退的意思。

溫康倚靠在公車的車窗邊,怔怔地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鋪染著黃光的街道與行人。曾經每日都走過的街道變得陌生,他看到街道轉角處的一些陳舊的老店已經不在了,又有些刷得潔白的粉牆屹於街旁。

曾經無數遍走過的老街,褪去些許舊色,卻少了許多味道。

“下一站是,北山中學站,請有需要下車的乘客到後門做好準備。”車廂喇叭傳來冰涼的不帶情緒的提示音。

溫康收回視線,輕吐口氣。

車停,人下。

下車後,溫康稍作猶豫,緩緩脫下南聿中學的薄外套,隻穿著一件洗得發黃的短袖,朝眼前熟悉的校門走去。而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的腳步卻愈發地緩慢,最後,他還是停住了腳步,自嘲地搖搖頭,轉身走到路旁的一片不起眼的樹蔭下,目不斜視地緊盯著那道使他邁不動腳步的校門。

天色漸晚,陸陸續續有急於回家的學生匆匆地趕著路,沒有人留意到溫康隱匿在樹下的身影。溫康對比感到慶幸,無人發覺,是最好的等待方式。

他還沒等到他想要等的人,卻先看到了愁眉苦臉的林曉希。林曉希耷拉著腦袋,輕踢著躺在門前的那些校工來不及清理的碎石,無精打采地朝車站走去。

溫康猶然記得,此前的林曉希驕橫跋扈,蠻不講理,雖也懼怕他,可也會時常與他吵鬧。那時溫康仍覺得煩躁,可現在想起來,卻也覺得她的胡鬧有些可愛的味道。

在林曉希走後不久,溫康又看到了溫嵐。溫嵐失魂落魄地低頭走著,低落的情緒如灰色霧霾般纏繞在她周身,襯得本就嬌弱的她顯得愈發地消瘦。

自歐陽鴻靖那日負傷後,溫嵐在家時的狀態也是如此,丟了魂,沒了魄,整日渾噩。

“走路不看路。”溫康不滿地猛皺雙眉,剛要出聲喊住她時,一群三三兩兩並肩而走的身影卻突兀地撞入他的眼簾。

何其熟悉的身影。

溫康神情微僵,繼而下意識般地避回樹下。

雷震悶頭悶腦地大步走在前麵,燥鬱的火氣隨著滿頭淌著的汗水往外湧動。

緊隨其後的,是林豐德與李嘉航等人,他們也都相顧無言,隻是並肩地走著,沒有多少交流,似是各有心事。

而走在最後麵的,是江小銘,與鄭喜潢,被南聿教練黃珂特意點名留意的北山新生代雙子星。

鄭喜潢絮絮叨叨地在跟江小銘聊著什麽,雙手還不住地在身前的空氣裏隨意比劃著,而江小銘則凝神聽著他的講述,連連點頭。

是在聊著戰術吧,溫康心想。

溫康從一開始便對江小銘有些很高的期待,而鄭喜潢的異軍突起卻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溫康沒有露麵,他隻是木然地看著眾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心裏酸澀,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漠然模樣。

他知道,他是沒有資格懷念的。

他也不允許自己懷念。

待到他們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溫康所等待的人終於緩慢地拖著腳步出現在校門口,滿臉倦累。

僅是一天的訓練,陳逸東便已覺得累不可支。

歐陽鴻靖的傷缺,林忠才的缺席,雷震對其戰術地位不滿的情緒,江小銘初當領袖的青澀,都是陳逸東所要想方設法解決的問題,而他卻僅僅是一名高二的學生。他的執教經曆僅有四強賽的最後一節,而在那一節比賽中如非江小銘最後時刻的力挽狂瀾,手忙腳亂的他勢必會把18分領先優勢盡數葬送,從而成為遭受千夫所指的罪人。

至今每每想起,他都心有餘悸。

決賽迫在眉睫,他不知道自己帶隊衛冕的幾率有多大,但他知道,希望渺茫。

但是正如雷震所說的,為了飲恨傷退的歐陽鴻靖,他無論如何也都想要完成歐陽鴻靖未完成的心願。

所以,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長籲短歎也都無用,他是代理教練,誰都可以沮喪,但他不能。

陳逸東揉動著微微發痛的額角,正想加快腳步,耳邊卻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冷漠的呼喊。

“逸東。”

陳逸東猛地愣住,眉頭當即不自覺地緊緊皺起。

溫康麵無表情地走到他的身後。

“我倒沒有想到,你還會回來。”陳逸東機械般地回過身,目不轉睛地頂著溫康,眼底情緒複雜。

溫康心頭稍稍一緊。

日色漸退。

涼風疾掠而過,掃起他們周圍稀稀疏疏的落葉。

陳逸東一點都不喜歡如此蕭瑟的重逢場景,但又覺得,如此場景,竟也無比地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