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遠在他市
典明市，省中心的一座繁華都市，掌握著全省的政治、經濟、文化命脈，地位赫然。
走下專車，江小銘眯起眼睛掃視著周圍的繁華街區，略為不適。他現在下車，是因為此時眼前的馬路已經塞得水泄不通，而時間又頗為緊迫，所以他不得不下車步行。他突然懷念起睦合市老街區那裏安靜閑適的環境，雖然那是被現代都市所遺忘的地區，但起碼那裏沒有如此擾人的喧囂。
“小銘，你發什麽呆呢，快走吧，我們先去第一中學報到。數學競賽很快就要開始啦，我們報到後得好好休息一番才好。”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跟在江小銘身後走下車，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他油光可鑒的額頭，說道。他叫趙德明，是北山中學的高一級主任，也是高一數學組的備課組長，本次省辦的數學競賽便是由他帶隊參加的。
江小銘點了點頭，將拎在手上的書包背起，隨後將目光落到負責接送參賽選手的第一中學的老師身上。那名老師看來今天已經接送了不少人，此時已經麵露疲倦之色，不過仍然還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展露著典明市第一中學的老師該有的風範。
“跟我走吧，前麵塞車，所以我們隻能步行過去了，辛苦你們了。”那名老師抱歉地笑笑，說道。
趙德明無甚所謂地擺擺手：“沒事沒事，也辛苦你了，我們就走過去吧。話說，典明市還真是繁華呀，現在這個鍾點都能塞車賽成這樣，這可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吧，哈哈。”
聽著趙德明擠兌式的玩笑，那名老師也尷尬地幹笑兩聲，隨後便走在前麵，帶著他們走入擁擠的人流。
現在是下午三點鍾，典明市彌漫著難耐的燥熱，走在前麵的兩名老師沒走幾步，就都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江小銘走在後麵，看著兩名老師被汗水****的後背，不禁苦笑兩聲。他想，俗話說心靜自然涼，是不是因為兩名老師都比他浮躁得多，所以也比他燥熱得多呢？他是不浮躁，可他心裏卻空得很，一時間竟都找不到喜怒哀樂的情緒。
從他決定暫時離開後，這種空蕩蕩的感覺就一直都跟隨在他左右，揮之不去。
既然如此，他也就隻能不去細究這種感覺的緣由，隻有順其自然了。畢竟已經到了典明市參加數學競賽，就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他現在代表的是睦合市首屈一指的北山中學的名聲。
“趙老師，你們這回推薦過來參賽的學生應該也很厲害吧，我記得之前的幾屆比賽，你們北山中學的推薦學生都獲得過不錯的名次吧。”那名接待的老師往後瞄了江小銘一眼，朝趙德明問道。
趙德明又從口袋中摸出那張濕紙巾，抹了抹汗水淋漓的脖頸，傲氣十足地應道：“那是自然，他叫江小銘，是我們高一這一屆裏麵學習天賦最好的學生！不是我吹牛，我跟你說，這次我們小銘就是衝著冠軍來的，拿到亞軍都隻能算是失敗！”
“那麽厲害呀！那希望你們再創佳績啦！不過，我們第一中學的參賽學生實力也很不錯，也是本次比賽的奪冠熱門選手哦！”在聽到趙德明對江小銘極盡溢美之詞的誇讚後，那名老師言語間不禁流露出些許不屑之意。他們第一中學作為東道主，所派出的學生每年都能夠衝進三甲，所以對於比賽名次也很有底氣。
“那到時再看吧。”趙德明頗為不敬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哼起了小調，已經沒有跟那名老師繼續交談的意思了。那名老師見趙德明擺出這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裏不悅，不過也不好發作，隻能自顧自地帶著路。
江小銘並沒有注意到前麵兩位老師的針鋒相對，他的目光遊離在這片街區形形色色的路人身上。他們都麵露焦慮之色，走得匆忙，無暇顧及他人，隻顧匆匆趕路。江小銘不知道他們是否真如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忙碌，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種忙碌的感覺。曾經他是喜歡的，喜歡在一些事情上付出自己全部的時間與精力，而那些事情而直接定義了他所謂的忙碌。
比如籃球。
他曾在籃球上傾注的心血，遠超常人想象。
“小銘，走快點，別走丟了！”趙德明提醒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將江小銘從無邊的思考中拉回現實。他微微一愣，隨後趕緊跟上趙德明他們的腳步，他本就不擅尋路，要是真的跟丟了，那可就麻煩了。
很快地，他們一行三人來到了市第一中學。
這所中學是典明市在學業上首屈一指的中學，各類競賽都活躍著他們的身影，而他們也頻頻取得佳績，來回報著這座城市對他們的支持與信任。
現在正是下課的時間段，許多學生都跑到走廊，頗帶敵意地看著那些穿著外校校服的學生。江小銘在他們的注視中顯得有些無措，他想要躲閃開眾人的視線，可卻愈發地覺得眾人的視線總聚焦在他身上。因而沒走一會，他便冷汗涔涔。
“小銘，你沒事吧？！”趙德明注意到了江小銘的異常，不禁關切地問道。現在江小銘就是他以及北山中學眼裏的寶，照顧他參賽期間的起居以及情緒是重中之重，他們可全指望著他取得佳績為校爭光。
江小銘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不過腳步卻漸而加快，想要快些到報到處報到，然後迅速逃離這個地方。
他陡然間又想起了開學初的一件事，當時他在參加完投籃測試後的第二天，回到班裏受到全班同學的圍堵時，鄭喜潢便挺身而出，想要幫助江小銘擺脫眾人熱情的“騷擾”，雖然沒能成功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但也還是讓江小銘很受觸動。
不知道現在鄭喜潢怎麽樣了，是在為接下來的熱身賽而做瘋狂的訓練呢，還是在午飯過後懶洋洋地睡起了午覺呢？
“小銘，我們到了。你怎麽又在發呆，清醒點，精神點！”
趙德明的聲音再次響起，江小銘愣愣地點點頭，抬眼一看，眼前赫然掛著教務處的門牌，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教務處就是報到處。
接待的那名老師看到江小銘呆呆愣愣的模樣，不禁略為輕蔑地輕笑一聲，在他看來，趙德明口中所說的學習天才也不過如此，大賽來臨前竟然緊張到這種地步，且不說他的數學是否真的很強，單單是怯場的毛病，就注定他拿不下任何獎項。
趙德明目露擔憂地拍了拍江小銘的肩膀，猶疑地問道：“小銘，你是不是太過緊張啦？！沒事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實力，別緊張，別怯場。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你現在這副狀態可不行呀！”
江小銘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路的失神，看在趙德明他們的眼裏，竟然是緊張和怯場。於是他便苦笑著解釋道：“我沒緊張，我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對於比賽是沒有大礙的。”
趙德明長舒口氣，熟悉的笑容又迅速爬上他的臉龐：“那就好，那就好！來，我們先去報到！”說罷，他便領著江小銘走進教務處，開始辦理起了報到的手續。而江小銘也隻是跟在趙德明後麵，木偶般機械地簽名登記而已。
報到工作很快便結束了，趙德明和江小銘也在接待老師的引路下，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所賓館歇腳。
趙德明一到賓館，就立即跑到浴室衝涼去了，而江小銘則安靜地收拾起了房間。
“小銘呀，你先休息會，等會我衝完涼後，我帶你出去吃頓好吃的，給你好好補充一下營養，明天才好去比賽！”趙德明邊衝涼，邊在浴室喊道。
聽著趙德明混雜著水聲的叫喊聲，江小銘鋪著床單的動作不禁微微一滯，他想了想，小聲地問道：“老師，我能自己住一個房間嗎？”
“你說什麽？！”嘩嘩水聲阻隔了浴室外的大部分聲音，趙德明並沒有聽清楚江小銘所說的話，於是他便大聲反問道。
頓了頓，江小銘提高了聲音：“我是說，我想自己單獨住一個房間。”
水聲倏忽地停住，趙德明疑惑的聲音也隨之傳出：“為什麽呀？跟我住不習慣嗎？！”
“……我並不習慣跟別人住同一個房間。”
趙德明在浴室裏沉吟了片刻後，無奈地答道：“好吧，那我等會自己重新開一個房間吧，你休息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事。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
江小銘長舒口氣，停下了手頭的事情，緩緩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蒸騰的熱氣仍未褪去，他在開著空調的房間裏卻感受不到，仿佛自己被隔離在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趙德明走出浴室，穿戴整齊後，跟江小銘說道：“小銘，我先下去開房間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好好想想要吃什麽，等會我帶你去吃。你休息的時候，可以順便做做題目，當做練手，保持狀態。”
“好。”江小銘回過頭，報以淺笑。
趙德明點下頭，隨後便走出房間去了，邊走還邊暗暗嘀咕著：“這孩子真是的，怎麽感覺怪怪的。唉，這樣下去，明天的比賽可怎麽辦才好……”
江小銘順從地走回床邊，從書包裏掏出從家裏帶來的數學習題，剛準備看的時候，心底卻驀地升起一股煩躁，於是他便放下習題，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不知道鄭喜潢他們怎麽樣了……我躲開他們，真的是正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