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風雲變色1

進來的兩個人皆是黑衣蒙麵,其中一人雙眼混沌,目光發直,仿佛提線傀儡。祁真看不清他們的容貌,但能從身高分辨出被控製的這位很像他那不靠譜的師父,那另外一個……顯然便是毒怪了。

他簡單打量一下身處的環境,試探問:“這裏……不是客棧吧?”

毒怪向他走過去:“怎麽知道的?”

祁真慢吞吞向後縮,望著他:“你們穿成這樣去住店,老板還不得嚇一跳?萬一再去報個官,你們不就被抓了麽?”

毒怪眯眼盯著他,見他害怕地又縮了縮,抓過他的前襟拎到麵前,冷哼道:“少跟我耍這點小聰明,東西真埋了?”

祁真靜了一瞬,默默點頭。

毒怪敏銳地覺出他有一絲遲疑,將他扔回去,目中危險漸濃:“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訴我,要是敢騙我,我就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把你賣進小倌館,別想著莫惑能來救你,他在追我的路上已經被我一掌拍下懸崖了。”

祁真臉色驟變,一口氣沒緩上來,猛地抽了過去。

毒怪:“……”

“你竟然把莫樓主打下了山崖?”無冤頓時驚怒,“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少主和他的感情很好麽?簡直生死相隨,據說這緣分還是佛祖的安排呢!我告訴你,那堆骨灰埋哪了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要是我們少主想不開要跟著莫樓主去,你這輩子就別想要骨灰了!”

鍾離誌附和:“就是,那天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們都沒跟著。”

毒怪陰冷地掃向他們,見他們齊齊閉嘴,便重新看著地上的人。

他不過是嚇嚇這小子而已,雖然天齊宮少主被傳得蠻厲害,但自從得知這人根本不會武功、又在今天見過一麵後,他便覺得這是那種嬌生慣養的貴少爺類型,估計是沒吃過什麽苦,隻靠周圍的人寵著走到的這一步,興許嚇唬一下便招了,誰知竟會這麽經不住刺激。

他吩咐道:“潑醒他。”

輕邪一語不發轉身離開,片刻後端來一盆水,嘩地一聲全部潑在祁真身上,後者受涼水一激,慢慢睜開眼,有些茫然。

毒怪踢踢他:“想說了麽?”

祁真漸漸回憶起暈倒之前的事,隻覺胸口發悶,凶狠地瞪著他:“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毒怪不答,低頭盯著他。

祁真當他默認,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地上,沒了反應。無冤和鍾離誌急忙心驚肉跳看著他,生怕他會想不開。毒怪見他臉色發白,眼底的水汽迅速變濃,也覺得有一點問題,終於道:“行了,是假的。”

祁真神色木然,繼續窩著。

毒怪踢他一腳:“沒聽見?”

祁真被踹得向後倒去,這才有反應,愣愣地抬頭看著他,表情特別絕望。

毒怪破天荒靜默了一下,冷聲道:“我說那是假的。”

祁真慢慢反應過來,啞聲道:“……真的?”

毒怪大概不習慣推翻自己說過的話,眼神很陰沉,哼了聲:“嗯。”

祁真看向無冤:“你們之前看見莫惑了麽?”

無冤動動嘴唇,猶豫地和他對視。

祁真厲聲道:“說!”

無冤猛地嚇了一跳,哆嗦道:“我們被抓的時候沒、沒見著他們回來,我也不不不知道啊……”

祁真霍然瞪向毒怪,一副“你肯定是在哄騙我”的神色。

“……你愛信不信!”毒怪的耐心用盡,喝道,“這幾天你最好想清楚,要是還不說,別怪我不客氣!”

祁真身上一陣陣地發冷,躺在地上沒力氣動彈,隻覺頭暈目眩,硬撐著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再次昏死過去。

毒怪:“……”

“少主!少主!”無冤和鍾離誌用肩膀蹭蹭他,急得不行。二人見他沒醒,幾乎同時看向毒怪。毒怪這時仍在打量祁真,看了幾眼忽然蹲下探了探他的額頭,這才發現他是發燒了,難怪說暈就暈。

他暗道一聲麻煩,轉身向外走:“給他換件衣服,順便扔一床被給他,晚上看好他們。”

輕邪依然沉默不語,悶頭跟著他,二人一前一後出去,柴房很快靜下來,無冤和鍾離誌見祁真皺眉縮成一團,便向他身邊挪挪給他取暖。

鍾離誌低聲問:“現在怎麽辦?”

“那個沒說話的一會兒還得回來,”無冤道,“聽意思好像是要看著咱們,他如果在門口守著,我就咬斷你的繩子,然後你給我解開,咱們想辦法打昏他,帶著少主逃命。”

鍾離誌想了想:“要是他就在屋裏盯著咱們呢?”

無冤沉默一下:“那我現在咬吧。”

鍾離誌便開始向他湊,努力抬著手。無冤俯身過去,咬住繩子一點點試著解,半晌後吐出嘴裏的草屑,抱怨道:“這綁得也太結實了,你試試能不能掙開……”他說著猛地一停,嚴肅地坐著,直到鍾離誌不解地看向他,才緩緩開口。

“其實……他們沒封住我的內力,我自己就可以弄開。”

“……”鍾離誌簡直不能理解,“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能忘!”

無冤道:“可能是我上次被綁的經曆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鍾離誌下意識想問發生了什麽事,緊接著回想起這人是被少主綁了,據說隻要掙開繩子就會被打一頓,最後硬是打屈服的,便同情地看看他:“你弄吧。”

無冤點頭,手上用力,啪地將繩子震斷,與此同時,耳邊隻聽吱呀一聲,輕邪推開門,見他維持著雙臂張開的姿勢,愣愣地望著自己。

輕邪:“……”

無冤:“=口=”

鍾離誌:“=口=”

無冤不再遲疑,快速起身,想要衝過去製住這個人。輕邪身影一晃,刹那間便到了近前。無冤和鍾離誌齊齊倒吸一口氣,他們之前離得遠,隻知道有個人的輕功很高,卻不知這人便是,更不知這人實力怎樣,如今直觀地感受一遍,他們才知究竟厲害到了何種地步。

輕邪出手如電,迅速點住無冤的穴道,重新綁好扔在了地上。

無冤:“……”

鍾離誌:“……”

鍾離誌默默盯著他,心想哪怕沒被他發現,就這麽實力差距,你確定咱們打得過他?無冤雙眼望天,不去和他對視。鍾離誌頓時沉默。

輕邪處理完無冤便蹲下給祁真換衣服,然後擦幹他的頭發,用被子裹好讓他發汗。祁真自始至終都沒醒,偶爾皺眉喃喃幾句,根本聽不清說的是什麽。輕邪看他一眼,後退幾步,守著他們。

鍾離誌和無冤見狀便歇了逃跑的心思,認命地趴在地上,漸漸有些昏昏欲睡,不過地麵很涼,如今又落到這般境地,他們睡得都不踏實,所以當一個時辰後輕邪忽然走過來,他們便都醒了。

無冤見他離少主越來越近,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輕邪探探祁真的額頭,盤腿在他身邊坐下,閉目養神。無冤反應一下,意識到傀儡也是要休息的,便沒有再開口。

夜漸漸深了,外麵的雨淅瀝地下個不停,柴房隻點著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祁真向被窩縮了縮,出了一身汗,到四更天的時候蘇醒過來,隻覺渾身酸疼,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無冤警覺性高,頓時睜眼:“少主你醒了?”

祁真望向聲源,點點頭,接著察覺到什麽,回頭看著身旁的黑衣人。輕邪也正看著他,見狀摸摸他的頭,發現退燒了,問道:“感覺怎麽樣?”

他似乎許久沒說過話,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但並不難聽。祁真三人登時呆住,默默望著他,數息後才猛地回神,祁真問:“你會說話?”

“廢話,”輕邪再次摸一把他的頭,語氣帶了幾分笑意,“徒弟啊,不叫聲師父?”

祁真簡直有點蒙:“你不是被控製住了麽?”

“嗯,所以這是醒了啊。”輕邪微微一頓,從懷裏摸出一塊玉,恰好便是白日裏祁真給他看的那塊。祁真又是一怔,他當時太緊張,還以為中途掉了,誰知竟是被這人順走了,不過毒怪那時正在應付莫惑,尤其他們離得遠,應該沒看見這個小動作。

他眨眨眼,急忙問:“你當時就有意識?”

“隻是一瞬間,”輕邪道,“然後我就抓緊時間把玉搶了,為師給你留的玉可不是一般貨色,是能壓製蠱蟲的,我這裏還有半塊。”他說罷拆掉發箍,從頭發裏掏出了那半塊玉,告訴他們多虧了有它,他這些年才沒完全被毒怪控製住。

祁真暫時不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問道:“白天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沒多少,”輕邪打量他,“怎了?”

祁真惴惴不安問:“莫惑他……他有沒有事?”

“莫惑是誰?”輕邪問完便見徒弟的臉色不太好,便讓他把事情說一遍,接著耐心聽完,安撫道,“他沒事,毒怪要是真把他打下了懸崖,是不會中途改口的。”

祁真不放心:“真的?”

“嗯。”

祁真頓時鬆氣,這才問:“你剛剛說沒有完全被控製,什麽意思?”

“為師體內的蠱蟲晚上會蟄伏一段時間,我能清醒,隻是時辰不多,”輕邪很感慨,“為了防止這塊玉被毒怪發現丟掉,為師這些年隻要恢複理智就開始綁頭發,不停地綁,才能撐到現在。”

無冤忍不住插嘴:“你輕功那麽好,不會跑麽?”

“不能,太冒險了,”輕邪道,“我雖然能跑出毒怪的控製範圍,但過了時辰就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若是被毒怪抓住,我便徹底翻身無望了,所以每次清醒也就隻能幹那麽一兩件事。”

幾人好奇:“是什麽?”

輕邪道:“綁頭發。”

“……”幾人道,“這個不用說。”

輕邪道:“洗個澡。”

祁真抱著被子遠離了一點。

“……你想什麽呢?為師身上不臭,毒怪肯定會讓傀儡們洗澡的,為師隻是怕沒理智的情況下洗不幹淨,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輕邪傷心地看著他,“徒弟啊,你這麽嫌棄為師,為師真是蠻傷心的。”

誰管你!祁真下意識要反駁,但想起這人也是堂堂三大高手之一,這些年過得蠻慘的,隻得把話咽回,望著他梳頭,說道:“我在仙山地宮看到了你那半塊玉,你就是在那裏被毒怪抓的?”

輕邪嗯了聲,歎氣道:“本來我是能和他打平手的。”

幾人問道:“那……?”

“當年我為了藏東西,在下麵一待就是數日,太過廢寢忘食,”輕邪道,“等我上去想吃飯,恰好撞見那混蛋,就打了起來,我身上沒什麽力氣……”

幾人:“……”

祁真無語半天,忽然問:“那你的玉佩怎麽會出現在石室裏?”

輕邪推測道:“可能是子桑前輩撿到後就隨手扔進了石室,”他微微一頓,“先不說這個,我的時間不多,既然毒怪犯傻騙你把莫惑打下山了,為師這裏有個主意,保管他這幾天不虐待你。”

祁真雙眼一亮:“什麽?”

輕邪嚴肅道:“你先叫我一聲師父聽聽。”

祁真:“……”

你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