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又發帖說,江海明撞死母子倆的事情這麽惡劣,但是迄今為止,江城本地媒體竟集體失聲,對此事裝聾作啞,“看來,江海明的勢力真的很強大,盡管被逮捕了,依然可以斃掉全市媒體的新聞稿件。”
1.我能把你們的新聞全都斃了
何少川和蔣子良說明來意之後,石強半天沒回過神來,他盯著麵前的兩個警察,疑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反問:“冷秋燕被殺了?你們沒搞錯?”
蔣子良無奈地看了看何少川,然後冷漠地打量著石強。
石強自知失言,立即在臉上擠出一點笑容,說道:“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很震驚。我這就帶你們找她同事去。”
何蔣二人跟在石強身後,邊走邊問。
“石台長,冷秋燕到電視台工作幾年了?”
“哦,”石強想了想說道,“應該有四五年了吧,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楚。”
“她當主持人多久了?”
“有兩年時間了。”
“她結婚了嗎?”
“沒有。”
“有男朋友嗎?”
“這就不清楚了。”
“她為人如何?”
“很有上進心,連續兩年被評為我們的優秀員工,你也知道,她在觀眾心中是很有影響力的。”
說著話,石強將二人帶到了《在現場》欄目組的辦公室,上午時分,辦公室裏人不多,有的記者采訪去了,有的還沒到崗。編輯喬海見到台長帶著兩個警察走來,立即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親切地叫了聲:“石台。”
喬海本來以為警察來調查江海明的事,當聽說冷秋燕遇害了,他的反應跟石強一樣,眼睛瞪得老大,不禁脫口說道:“我們欄目組是怎麽啦?先是製片人出事,現在又是主持人遇害!”
辦公室不多的幾個記者編輯聞訊湊了過來,一個個眼珠子掉了一地。
從眾人的講述中,何蔣二人很快摸清了冷秋燕的基本情況,她今年二十八歲,五年前到江城電視台工作,起初做一名記者,兩年前開始當主持人。她沒有男朋友,社會關係簡單,起碼同事們沒看到過有豪車來接她下班。
喬海補充說,冷秋燕是製片人江海明的徒弟,五年前剛入職時跟著江海明實習,後來江海明競聘上《在現場》製片人,再後來,冷秋燕也競聘上主持人了,兼《在現場》的第二製片人。
蔣子良問道:“冷秋燕得罪過什麽人嗎?”
喬海說道:“真說得罪人,我們這工作就是得罪人。比如昨天吧,冷秋燕剛去暗訪了一家餐飲企業使用地溝油,一直到晚上播出前,她電話一直不斷,那家企業老板找了各路關係,希望不要播出,但都被她拒絕了。”
石強接道:“還找過我呢。”
蔣子良問道:“後來呢?”
喬海說道:“照樣播了。”
冷秋燕白天暗訪了知名連鎖餐飲企業偷偷摸摸使用地溝油的新聞,晚上就被人發現暴斃在街頭,企業老板童洋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童洋正在上網,“真好吃”使用地溝油的新聞已經在網絡上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網友憤怒指責無良奸商毫無道德、監管部門閉目塞聽,並要求嚴查“真好吃”的各家分店,該查封的查封,該整改的整改。童洋對這些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該擺平的早擺平了,輿論再怎麽喧囂,也終究是過眼雲煙很快就消散了。即便是現在,輿論對江海明的關心就遠遠多於“真好吃”。
說起這個江海明,也算是老朋友了,幾年前的一次聚會,兩人認識了,從此經常聯絡。以前也有過一次食品安全方麵的投訴,電視台記者也來采訪了,但是童洋找到江海明之後,江海明二話不說就把片子斃了,甚至還動用媒體關係,報社記者的稿子也沒發出來。誰知道,這個江海明竟然因為危險駕駛被拘留了呢?如今,網絡上對江海明的批判、謾罵甚至是造謠中傷遍地開花,有一篇帖子說他是官二代,父親是報社的一個老領導,他能當上《在現場》的製片人,靠的完全是父親的影響,而因為父親跟他不是一個單位的,外人還抓不著什麽把柄。這篇帖子最蠱惑人心的是這樣一句話:“江海明撞死人後,公然叫囂:‘我是《在現場》的製片人,你叫多少記者來都沒用,我能把你們的新聞全都斃了。’”
有人說:指鹿為馬扭轉乾坤,不受約束的權力實在太可怕,媒體的監督權誰來監督?
有人說:媒體暴力層出不窮,這個製片人徹底暴露了媒體最真實的醜陋嘴臉。
有人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管你是哪個龜孫子的兒子,你都必須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江海明的家底,童洋還是知道一些的,要說他是官二代,也的確是,但他父親不是什麽大領導,江海明有今天的成就,靠的還是自己的拚搏。
至於說出那種沒水平的話,童洋倒是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江海明幫過他忙,由於他的斡旋,全市媒體一起封口,江海明的影響不容小覷。但是,他會當眾如此叫囂嗎?童洋不信!除非他醉糊塗了,這才口不擇言。問題是,在童洋的印象裏,江海明是不喝酒的,更別說醉駕了。
正在這時,警察來了,童洋有點心慌,不過很快鎮定下來,熱情地招呼著,滿臉堆滿了笑容。
“不知兩位警官大駕光臨有何見教啊?”
蔣子良開門見山,問道:“我們懷疑你跟一宗謀殺案有關。”
童洋臉上掠過一絲陰影,問道:“謀殺?”
何少川問道:“冷秋燕你認識吧?”
童洋冷笑一聲:“嘿嘿,冷秋燕誰不認識啊?江城名記嘛!”
“聽說她昨天采訪過你?”
“哼,這還用聽說嗎?電視上都播了。”
“真好吃”一家分店的一個廚師想漲工資,但是童洋不肯,雙方鬧崩了,廚師憤而辭職,辭職之前偷偷拍了餐館使用地溝油的視頻,然後找到冷秋燕曝光。冷秋燕接到報料線索之後,立即帶著攝像記者前往采訪,中午時分,兩人點了一桌菜,卻不敢下箸。冷秋燕手上戴著一塊可以密拍的手表,假裝找洗手間迷路了,走到廚房重地,看到幾個碩大的泔水桶,裏麵全是肮髒的東西,她很快被廚房的人轟了出來。
她畢竟是江成名記,很快就被一個服務員認出來了,童洋得知此事後非常緊張,立即趕到餐館,畢恭畢敬地走到冷秋燕麵前,希望冷秋燕高抬貴手。
“冷記者,老江跟我是校友,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你看在老江的麵子上,是不是能放我一馬?我保證立即整改,把違規使用地溝油的工作人員立即炒了。”
冷秋燕卻問道:“老江,你說的是哪個老江?”
“這……就是你們製片人江海明啊。”
冷秋燕說道:“那你給他打電話。”
“這……這……我……老江不是都被抓了嗎?我……我打電話打給誰啊?冷製片,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童老板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們就先走了。”說罷,冷秋燕和攝像記者揚長而去。
童洋四處托關係,希望能阻止新聞播出,但無奈關係不夠硬,新聞還是播出了。
何少川問道:“你給冷秋燕發短信,說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是什麽意思?”
童洋愣了一下,旋即問道:“你們就為這事來找我?”
蔣子良冷笑一聲:“不可以嗎?”
童洋說道:“江城名記就是江成名記啊,一條短信就能讓警察興師問罪。”
何少川說道:“在你給冷秋燕發短信七個小時之後,她被人謀殺了,童老板,你覺得我們不該懷疑你嗎?”
童洋頓時不說話了,驚愕地看著何少川,愣怔半晌才說道:“不會吧?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蔣子良問道:“童老板,昨天晚上九點你在哪兒,跟誰在一起?”
童洋問道:“你們真的懷疑我?我沒有理由殺她呀。”
何少川和蔣子良冷冷地看著他,看得童洋心裏發毛,最後隻好說道:“我跟工商局的劉局長一起吃飯呢。”
童洋很快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他找劉局長吃飯是怕營業執照被吊銷,提前做好疏通工作。但是,麵對警察的質問,他竟立即供出了劉局長,這讓劉局長很不爽,雖然冷秋燕被殺牽涉不到劉局長,但劉局長就此認為童洋這人難當大事,所以這家分店的營業執照很快被吊銷了,而工商局對“真好吃”其他幾家分店也加強了監管。
在向劉局長求證之後,何蔣二人打消了對童洋的懷疑,蔣子良說道:“我看我們的重點還是應該放在她同事身上,看她跟同事之間到底有沒有矛盾。”
正說著,何少川電話響了,接完電話之後,何少川笑道:“瞌睡遇到枕頭了,你猜是誰打來的?”
“誰?”
“電視台喬海。”
2.踢爆婚外戀情
何少川蔣子良剛剛走進《在現場》欄目的辦公室,喬海便熱情洋溢地迎上前來,臉上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笑容,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他伸出一隻肉手,何蔣二人隻好虛與委蛇地跟他握了握,隻聽他說道:“兩位警官辛苦了。”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蔣子良環顧一圈,說道:“你們這裏真清靜啊。”
“新聞嘛,都是跑出來的,記者都出去采訪了。”
何少川說道:“喬編輯,你說有些情況要告訴我們?”
“是,是,”喬海神秘兮兮地連連點頭,盡管辦公室已經沒有其他人,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上午同事都在,有些話不方便講,但是涉及到謀殺案這麽重大的事情,有些話我必須得說。”
“到底是什麽事?”蔣子良的神情十分好奇,其實心裏早已經不耐煩了。何少川也是如此,作為警察,他自然歡迎所有人都能對他知無不言,但是他總覺得喬海的語氣裏透著一種讓他不舒服的感覺,及至跟喬海麵對麵坐到一起,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猥瑣。喬海個頭不高,有點發福,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似乎還用了定型啫喱,一見到何蔣二人,他臉上情不自禁就掛上了幾許諂媚,這讓何少川打心眼裏瞧不起。
喬海以一句“你們是不知道啊,電視台裏麵水深著呢”開頭,以為這能勾起兩位警官的興趣,實際上何少川一直在盯著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裏透著一縷賊光,看到他的眼睛,何少川想到了老鼠。
蔣子良雖然也不喜歡喬海,但是他很會聊天,聽了喬海的開場白之後,他立即做出一副信息饑渴的表情,問道:“什麽意思?電視台怎麽了?”
蔣子良的反應讓喬海很滿足,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們知道我們製片人江海明被抓了吧?”
“知道啊,”蔣子良說道,“難道這事跟冷秋燕被殺有關?”
“有沒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喬海笑道,“但是我知道,冷秋燕一直在幫江海明。”
“怎麽幫?”
“找律師啊,走關係啊,這些事都是冷秋燕在做。”
何少川終於來興趣了,問道:“江海明不是結婚了嗎?他老婆怎麽不出麵?”
喬海嘿嘿笑道:“心胸開闊吧。”
蔣子良問道:“什麽意思?”
喬海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電視台沒人不知道江海明和冷秋燕的事。”
“他倆怎麽了?”蔣子良問道。
“男人女人在一起,還能有什麽事?江海明出軌了。”喬海拋出這一驚天秘聞之後,心滿意足地看著蔣子良說道,“冷秋燕不但是主持人,還是第二製片人,她年紀輕輕的,憑什麽能當上第二製片人?還不是因為她上麵有人?”
何少川揶揄道:“一個製片人恐怕也沒權力決定讓誰做第二製片人吧?這種事難道台領導不會插手?”
“台領導插手,也得征求製片人的意見不是?”
蔣子良饒有趣味地問道:“喬編輯覺得冷秋燕被殺與此事有關?”
喬海嘿嘿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何少川說道:“謝謝喬編輯,我們會考慮這個方向的,或許這裏麵真的藏有什麽重大線索呢。”
蔣子良問道:“冷秋燕和江海明是什麽時候好上的?”
“大概兩年前吧,她傍上江海明後就當上主持人了。”
“這種事總得有證據吧?”蔣子良問道。
“很多人都看見過。”
“看見過什麽?”何少川問道。
喬海笑道:“如果你們不信就算了,就當我沒說。”
“也不是這個意思,”何少川說道,“我隻是想知道,冷秋燕五年前就到電視台當記者了,而且跟著江海明學習,然後幹了三年就突然好上了?”
喬海說道:“因為在那之前江海明還不是製片人,冷秋燕工作兩年後,江海明才當上製片人,又過了一年,《在現場》原來的主持人跳槽走了,我們需要新的主持人,於是冷秋燕就跟江海明好上了,順理成章地當上了主持人。”
何少川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是臨時抱佛腳啊,竟然也抱上了?”
喬海說道:“嗨,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哪隻貓不偷腥啊?”
“你偷過嗎?”
“我?哈哈哈,”喬海笑得非常猥瑣,“我不幹那事。”
何蔣二人離開電視台後,何少川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問道:“你覺得這人怎麽樣?”
“來路不正。”蔣子良說道。
何少川嘿嘿一笑:“覺得他有嫌疑了?”
“那倒沒有,”蔣子良說道,“他應該不會蠢到自投羅網。”
“有欲蓋彌彰,就有欲彰彌蓋啊,哈哈。”
3.開弓已無回頭箭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走進辦公室,先是爽朗地一笑,然後便大聲問道:“少川,昨天晚上怎麽樣啊?”
來人名叫彭菲菲,何少川的同事,蔣子良的老婆,就是她一直惦記著何少川的終身大事,時不時就要介紹個女孩子給何少川認識。此刻,還沒等何少川回答,她就連珠炮似的說了下去:“你覺得那女孩怎麽樣?人家可是高學曆高收入啊,你倆絕對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人家女孩說了,覺得你還不錯,願意跟你繼續交往下去。喂,你覺得怎麽樣,還可以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別挑三揀四了。”
何少川百般無奈,抬起頭來,瞪著一雙無辜的小眼睛,衝彭菲菲叫道:“媽,你太像我媽了。”
蔣子良頓時來了精神:“哎喲嗬,我這一不小心長了一輩,這兒子都長這麽大了。”
何少川睥睨了蔣子良一眼,說道:“如果不是看在菲菲的麵上,我早把你閹了千遍萬遍。”
彭菲菲說道:“行了行了,你快給個準信兒,到底喜不喜歡人家?”
何少川說道:“她挺好的,但不是我的菜。”
彭菲菲氣道:“我再也不管你了。”
何少川立即接道:“一言為定!”
“真搞不懂你,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啊?”彭菲菲痛心疾首。
何少川看著蔣子良,幽怨地說道:“我愛的人已經結婚了。”
彭菲菲說道:“你真是什麽時髦趕什麽呀。”
蔣子良一本正經地說道:“少川,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是不會愛你的,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話音剛落,一個同事推門進來,一聽到蔣子良的話,頓時尷尬地紅了臉,忙把門關上又退了出去,屋內三人麵麵相覷,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何少川怒道:“蔣子良,我這輩子要是娶不到老婆全是你的責任。”
彭菲菲無奈地說道:“你這是越描越黑啊。”
三人打趣一番,終於開始說正事了。今天,彭菲菲也沒閑著,她去了通信公司,查詢冷秋燕一個月來的通話記錄,並把通話人的個人信息做了核實和了解,雖說幾年前手機實行了實名製,但依然有些號碼無法確定機主的個人信息。
彭菲菲說道:“杜文禮你們知道吧?”
何少川接道:“那個刑辯律師?”
“對,”彭菲菲說道,“冷秋燕最近跟他頻繁聯係,我找了杜文禮,他說他代理了江海明的官司,是冷秋燕委托他的。”
蔣子良說道:“不可思議,江海明的老婆難道不管這事?老公被逮捕,很可能被判極刑,她竟然一點不著急?”
何少川說道:“極刑也不至於吧?”
“你看網上的呼聲多高?那麽多人喊著要處死江海明,”蔣子良說,“你別告訴我法官不會受輿論的影響,法官也是人啊。”
彭菲菲繼續說道:“除了這個杜文禮,其他人,她聯係都不多。凡是實名登記的手機,我都核實過信息,基本上都是采訪對象。還有幾個不明身份的號碼,需要繼續調查。”
蔣子良點頭讚道:“不錯,彭菲菲同誌的調查很深入,值得表揚。”
“去你的,”彭菲菲問道,“你們呢?她的家庭情況怎樣,通知到她的父母了嗎?”
蔣子良說道:“冷秋燕是江蘇連雲港人,她孤身一人在江城打拚,我已經安排小鄧找連雲港警方協助尋找她父母,估計明天就會有消息。”
彭菲菲說道:“現在的通訊方式有很多種,除了打電話,還有微博、微信、QQ、陌陌,冷秋燕肯定不止一種通信方式。”
何少川說道:“我已經查過她的手機了,手機上裝著微博、微信、QQ的客戶端,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冷秋燕發的最後一條微博是轉發《人民日報》的:
@人民日報:【河南漯河汙濁河水一夜變清竟是政府買500萬立方米清水衝汙】河南漯河澧河附近居民向當地環保部門反映,河水顏色發黑、味道腥臭。然而就在市民討說法的第二天,澧河水一夜之間突然變清了,據介紹,漯河市政府緊急購買上遊燕山水庫500萬立方米優質水引流衝汙。
冷秋燕轉發說:禿山刷綠漆這樣奇跡的事都幹了,水衝簡直就是毫無想象力的,沒有什麽能阻止官員的奇異思維。
QQ上,她最後的聊天對象是一個叫“心靜花香”的人,從聊天內容來看,對方是她大學同學,“心靜花香”說過幾天要到江城出差,冷秋燕說要請她吃飯。
何少川說道:“這個‘心靜花香’明天就到,我們可以跟他見一麵,多了解一些冷秋燕的事情。”
彭菲菲點頭道:“微信上有什麽發現嗎?”
何少川說道:“她在朋友圈裏發了一條信息,很有意思,她說:‘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開弓已無回頭箭,對不起了。’”
“這個有意思。”
“很多人在評論裏問她什麽意思,但是她沒有回答。這條信息發布在她被殺前一天。”
蔣子良插話道:“我有一點擔心要提醒你們注意,冷秋燕的手機是從她身上找到的,凶手完全有可能在殺死她之後操作她的客戶端,刪除一些重要信息。”
“比如呢?”彭菲菲問道。
何少川接道:“比如微博上的私信、QQ的聊天記錄等等。”
“你是說凶手可能是通過這些聊天軟件聯係冷秋燕的?”彭菲菲問道。
“起碼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蔣子良說道。
4.此微博已被原作者刪除
江海明開車撞死母子倆的事情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但是網絡上對他的聲討經久不息,有時候似乎剛剛平靜下去,總會有新的聲音冒出來。
此事的輿論大致經曆了幾個階段,首先是集體悼念慘死輪下的母子倆,並指責肇事司機;接著爆出肇事司機是知名電視節目的製片人,江海明立即遭到炮轟;當此事漸漸淡出公眾視線時,突然,知名網民唐州發出一篇帖子,說江海明在事發之後曾口出狂言,聲稱他能把全市的新聞都斃了,帖子裏還說他是個官二代。
這篇帖子將輿論再次引爆,網友紛紛發言要求處死江海明這個冷血殺手、變態人渣,盡管也曾有過幾篇帖子為江海明辯護,但很快石沉大海毫無聲息。就像一塊石頭,如果扔進風平浪靜的湖麵,總會泛起漣漪甚至還會有撲通一聲傳來,可是如果扔進波濤洶湧的大海,則連一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這期間,唐州又發帖說,江海明撞死母子倆的事情這麽惡劣,但是迄今為止,江城本地媒體竟集體失聲,對此事裝聾作啞,“看來,江海明的勢力真的很強大,盡管被逮捕了,依然可以斃掉全市媒體的新聞稿件。”
此事,石強是知道的,電視台製片人撞死人了,這在江城有關部門看來就是一樁醜聞,所以早早地發了封口令,要求對此事不報道、不渲染、不炒作。全市媒體乖乖地執行了上峰意見,沒想到,這給了網民一個質疑的口實,甚至成了攻擊江海明的突破口。
石強知道,江海明出事之後,冷秋燕一直在為他奔走。但是有件事情,她做的是很不漂亮的。網上有一條極其火辣的帖子,作者是被不少人罵做網妖的唐州,說的是江海明明天就要公審了,網絡上批評江海明的帖子都被刪除了,帖子裏還附了幾張截圖,寫著:“此微博已被原作者刪除。”
唐州說:“現在啊,原作者就跟臨時工一樣神秘,來無影去無蹤,用得著的時候就拉出來頂杠,用不著的時候就雪藏起來,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石強認為,應該是冷秋燕生前在操作這事,刪除了那些負麵的帖子。如今,網妖唐州反戈一擊,江海明越發被動,網上的罵聲鋪天蓋地,那架勢讓人懷疑,如果江海明此刻現身,定會被網民生吞活剝。
石強正上著網,門被敲響了,喬海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石強斜了他一眼,說道:“進來吧。”
喬海哈著腰,點著頭,走進台長辦公室,及至走到石強跟前,腰更彎了,頭點得更頻了,就像小雞在啄米,諂媚的笑容堆滿了整張臉。
“石台,我們欄目組現在都沒主心骨了,大夥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您得給我們坐鎮啊。”
石強揮揮手,說道:“這事也來找我?這幾天你先盯著,等台領導班子開個會,再決定你們的人事問題。”
“好咧!”喬海說道,“石台,您還有什麽指示?”
“沒有了,主要是穩定大家情緒,”石強沉思道,“這樣吧,你通知一下,今天中午咱們開個短會,所有的記者編輯都參加。”
喬海歡欣鼓舞領命而去,石強不喜歡他,他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甚至昨天他就知道喬海今天一定會來找他。這幾年,喬海一直想往上走,但石強覺得他的功利心太強,不是個成大事的人,所以一直沒用他。現在,製片人被抓了,第二製片人死了,喬海以為機會來了,於是可著勁在領導麵前表現了,但是石強依然不想用他。
喬海走了沒多久,何少川來了,石強笑嗬嗬地站起來,迎上前去:“哎呀,何警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石台,您客氣了,”何少川說道,“是我給您添麻煩了。”
“哪裏的話,應該的,”石強招呼何少川坐下,說道,“何警官,有什麽想問的你直說,我給你泡杯茶。”
“石台長,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走。”
“不麻煩,一會兒的工夫。”
何少川不再客套,坐在沙發上,大大咧咧地蹺起了二郎腿,說道:“石台,我聽說江海明和冷秋燕關係不一般啊?”
石強拿出一罐茶葉,捏了一把放進玻璃杯裏,說道:“嗬嗬,這事啊,你聽誰說的?”
何少川沉吟不語,石強拿著水杯到屋角的飲水機處接熱水,綠茶葉子在茶杯裏翻滾,石強笑道:“他倆的事我也聽說過,不過隻是聽說,沒親眼見過。”
“石台沒問問他倆?”
石強將茶杯遞到何少川麵前,說道:“這事有什麽好問的?反正沒影響工作,他倆愛幹嘛幹嘛。”
何少川端起茶杯,聞了聞,不由得讚歎道:“好香。”
石強嗬嗬一笑:“西湖龍井明前茶,八項規定一出,這茶也便宜了。”
何少川說道:“石台知道他倆好了多久嗎?”
石強沉吟道:“好像也就一年多的時間吧。”
“有人跟我說他倆好了很久了,說冷秋燕是為了當主持人才跟江海明好上的。”
石強冷笑一聲:“哼哼,我都能想到這話是誰說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冷秋燕很有上進心,工作能力也強,她做主持人這幾年,《在現場》不能說麵貌一新吧,總也是別有一番氣象的。在她當上第二製片人之後,更是兢兢業業,很多新聞還是親自出馬,從來沒有喊過累喊過苦。”石強說著,眼眶漸漸紅潤了,“現在秋燕被謀殺了,竟然還有人在爛嚼舌頭根子。何警官,你說那人是不是喬海?在我們這兒,就沒有第二個跟他一樣卑鄙的人。”
何少川微微一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問道:“江海明和冷秋燕是怎麽好上的?”
“這事估計沒人知道,”石強說道,“如果有人知道的話,也肯定是他們周圍的同事,我建議你去他們欄目組找幾個人問問。”
就這樣,何少川來到了《在現場》的辦公區,大老遠就聽到喬海在給記者們打電話安排采訪任務,很明顯,正在接電話的記者不買他賬,喬海氣吼吼地說:“我告訴你,你愛去不去,如果耽誤事,你自己跟石台解釋去。”然後傳來電話被重重摔上的聲音。
一個女子從何少川身邊經過,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隻聽她嘟噥道:“狐假虎威,跟握了尚方寶劍似的。”
何少川循著聲音找到喬海,嗬嗬笑道:“喬編輯跟誰發這麽大火呢?”
喬海笑道:“讓你見笑了,沒啥沒啥,就是工作上一點事兒。何警官又來做調查了?”
“是,”何少川說道,“有點事情想問問你。”
“什麽事?”喬海的笑容依然很燦爛。
“4月18日也就是前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喬海的臉色變了,笑容漸漸消失了,問道:“何警官,您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
“喬編輯不要這麽緊張,”何少川說道,“我可能會問每個人同樣的問題。”
喬海說道:“好吧,我告訴你,我哪兒也沒去,我在家看書。”
“你結婚了嗎?”
“沒有。”
“一個人住?”
“是。”
“也就是說沒有不在場證明。”
喬海看了看何少川,說道:“是。”
何少川盯著喬海看了半晌,然後突然說道:“好,沒事了,我再找其他人問問去。”
剛才經過何少川身邊的女子走了過來,表情誇張地說道:“哎喲喬製片,今天有什麽任務啊?”
喬海的臉上立即綻開了一朵花:“哎呀,周瑾啊,別這麽叫我,我還不是製片人呢。正好,警察來調查冷秋燕的事,你有空跟何警官說說看。”
周瑾上下打量一番何少川,點點頭,說道:“不錯,挺帥的,我喜歡。”
何少川雖然一向開朗,但麵對如此公開直白的讚美,還是禁不住臉紅了。
周瑾說道:“何警官,你請我喝咖啡,我就什麽都告訴你。”
周瑾將何少川帶到了電視台的咖啡屋,坐下後,周瑾小聲說道:“何警官,我可不是為了喝咖啡啊!我是不想讓喬海聽到我們說話。”
“為什麽要防著他?”
“冷秋燕被殺,誰最開心?當然就是喬海了,看這兩天他嘚瑟成什麽樣了!搞不好就是凶手呢。”
“聽說冷秋燕和江海明關係不一般?”
周瑾歎口氣說道:“這事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秋燕也不容易,她雖然算是個小三,但是我很同情她,因為她愛江海明,但是江海明卻不能給她任何承諾和保證。”
“你似乎知道得很清楚。”
“他倆剛好上那陣兒,秋燕就跟我講過,她說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你倆是閨蜜?”
“是,”周瑾說道,“剛到電視台的時候,我們住一個宿舍的。”
“他倆的事,江海明的老婆知道嗎?”
“我覺得她應該知道,”周瑾說道,“他倆的事電視台的人差不多都在私下傳,還傳不到他老婆耳朵裏?”
“她沒到電視台鬧過?”
“沒有,”周瑾喝了口咖啡,說道,“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何少川沉思道:“冷秋燕還有其他追求者嗎?”
“有,肯定有,”周瑾說道,“她經常收到陌生人送來的花。”
“這裏麵有沒有很偏執的人?”
“那就不知道了。”
“有沒有追求者到電視台門口堵她?”
“好像還沒有,沒聽說過。”
正在這時,何少川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彭菲菲打來的,她說:“我跟子良已經接到‘心靜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