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川環顧四周,小汽車駛出來的胡同非常幽暗。這時,胡同口白光一閃,那是閃光燈。接著人影一閃,跑進了胡同深處。有人在拍照!

1.大鬧婚禮

顏思曦坐在電腦前百無聊賴地瀏覽了一會兒網頁,聊了一會兒天。看看窗外,天色已暗,她匆匆跟好友們說聲再見,關掉電腦,仔細地洗了把臉,敷了點粉,描了眼影,塗了唇彩顏思曦看著鏡子,滿意地笑了笑。笑容那麽慘淡,那麽不自然,她盡量再擠出一個笑容,想使自己的心情跟著快樂起來,但是陰鬱的心情要馬上振作畢竟不是容易的事。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衛生間。穿戴整齊之後,她拎起小挎包,仔細檢查一番,然後滿意地往肩上一搭,正準備出門,門鈴聲卻驟然響了起來。逃離結婚典禮之後,她像胡劍陵一樣閉門不出,手機關機,電話線拔了,她不願意任何人打擾她。偏偏這時候,她準備出門辦事,卻有人找上門來了。顏思曦猶豫一番,將挎包放到衣櫃裏,然後匆匆地走到門口,問道:“誰啊?”

“曦曦,是我。”

是胡劍陵的聲音,那個臭男人的聲音。

這個毀了自己一生幸福的臭男人,這時候又要來幹什麽呢?

“曦曦,求你了,你開下門,讓我說句話好嗎?”

顏思曦冷笑一聲把門打開。

胡劍陵一進門便撲通跪倒在地,抱住了顏思曦的大腿:“曦曦,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就那一次啊。你原諒我吧,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不能沒有你啊!”

顏思曦倨傲地站立著,憐憫地看著這個低三下四的男人。

“原諒你?你傷害了我,還要我原諒你?”

“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哼,那錄像是假的嗎?”

胡劍陵不說話了,低著頭哀哀地哭泣。

顏思曦冷冷地說道:“你起來吧,這麽大的男人了,犯不著對一個女人這麽低三下四。”

“曦曦,你不要這麽說,我很心痛的。”

“你很心痛?我比你還痛。胡劍陵,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了。你先起來,過幾天我會去找你的。”

“真的?”

“是,”顏思曦說道,“等我心情好一點,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

胡劍陵絕望了,痛苦地搖著頭:“曦曦,不要啊!你原諒我吧!”

“胡先生,我很忙,我今天晚上還有約會呢。”

胡劍陵茫然地看看顏思曦,看著這個本來應該是自己妻子的女人豔麗的麵容,不禁心如刀絞:“曦曦,求你了,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啊。”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顏思曦的聲音冷冰冰的,她甚至沒有生氣,沒有發火。女人若是死心或是變心,都是再難回頭的了,她們的心有時候比鐵石還硬。

胡劍陵怒火中燒如萬箭穿心,他騰地站起來,瞪視著顏思曦:“你等著,我一定要找出那個算計我的人,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隨你的便。”顏思曦還是不冷不熱。

莊嚴肅穆的《婚禮進行曲》又在西湖酒家響起,合著“傻B了吧,結婚了吧,從此沒有自由了吧”的優美旋律,新郎新娘踩著紅地毯,在眾人的喝彩聲中,緩緩地走向舞台。

西湖酒家的服務生古成章坐在DVD機前,擺弄著手中的碟片,自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次有生以來最熱鬧、最與眾不同的婚禮。

**火辣的視頻,呆若木雞的新郎,滿臉悲憤的新娘,錯愕萬分的賓客……這一切都足以讓他給朋友們講半年的故事。

司儀又在台上重複著老套的主持詞了,新郎新娘已經鄭重其事地說出“我願意”了。

嗬嗬,我願意?古成章笑了。

昨天新娘說出這句話之後,就扇了新郎一巴掌跑了。

她突然不願意了。

世間事真是難料。

那真是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婚禮。

今天的新郎也給他送了一張碟,他怕再出事,特地檢查了一遍,確定那隻是一張婚紗照的光碟之後,他才放心了。

司儀朗聲說道:“現在,請我們一起欣賞新郎新娘的美麗瞬間。”

古成章馬上走到DVD機前準備放碟,可是手臂卻突然被人拉住了,他一轉頭,一記老拳迎麵擊來。

打人的是胡劍陵。他的神經本來就要崩潰了,又遭到顏思曦的冷落,他更加憤怒了。昨天放碟的就是這個人,不是他在整我,又會是誰?皇叔在上,

古成章一個趔趄撞倒了音箱,鼻孔鮮血直流。

音箱倒地發出轟然巨響,新郎新娘以及眾賓客驚愕地看著古成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古成章毫不示弱,爬起來便衝向胡劍陵。兩人勢均力敵,從舞台一側,打到舞台中央,把壘成金字塔形狀的香檳杯子全部撞翻在地,新娘驚呼著躲到了新郎身後。

眾賓客見狀,一擁而上,把兩人分開。

胡劍陵兀自咆哮著:“小子,你等著,你讓我不好過,我讓你也不好過。”

古成章跟著回嘴:“你這個瘋子,神經病!”

一場婚禮被攪得亂七八糟,酒店經理聞訊連忙趕來,揪住古成章的衣領,怒聲喝道:“你搞什麽?”

“他……這個神經病一來就打我。”

眾賓客聽說是外人來搗亂,頓時火氣全衝著胡劍陵發泄了,眾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把胡劍陵打倒在地。經理怕事趕忙製止:“大喜的日子,可別鬧出人命來啊!”

眾賓客這才罵罵咧咧地放過了胡劍陵,經理叫來兩個保安把他拖了下去。

司儀很機智,依然笑容滿麵,說道:“在婚禮繼續進行之前,我要祝賀我們的新郎新娘,因為你們舉辦了一次別開生麵的婚禮。我相信,直到幾十年後,你們鬢發皆白,回憶起這個婚禮,你們還是會開心地一笑。這種婚禮,用錢是辦不出來的。我主持過一百多場婚禮,個個大同小異,唯獨你們的婚禮獨放異彩。”

司儀的如簧巧舌,打動了每個人,大堂裏響起經久熱烈的掌聲。

婚禮繼續開心、熱鬧地進行。

最後,司儀總結陳詞了:“一切從今天開始,新郎由小變大、新娘由大變小。新郎由小夥子變成了大丈夫,新娘由大姑娘變成了小媳婦,身份的改變意味著成熟與責任。今天的結合,既需要你們彼此給對方一份承諾,更需要共同對雙方父母表達誠摯的謝意和深深的感激……”

就在這時,又一件讓新郎新娘“幾十年後鬢發皆白、回憶起婚禮時仍會開心一笑”的事情發生了。

七八個警察、十幾個治安協管員全副武裝地衝進了婚禮現場,包圍了眾賓客。

誰見過這陣仗?

這結的是哪門子婚啊?

眾人錯愕萬分,幾個剛才對胡劍陵拳打腳踢的人瞅瞅門口準備開溜了。

一個身材挺拔的警察昂然走上了主席台,一把奪過司儀手中的話筒,噗噗兩聲之後,轉身向新郎新娘鞠一躬:“祝賀你們!”然後轉向台下,“我們是公安局的,接獲線人舉報,有一個通緝犯剛才跑到西湖酒家了,我們奉命搜捕,請大家配合。”

通緝犯?

眾賓客竊竊私語,禮堂裏亂成了一鍋粥。

治安協管員開始挨個查驗賓客們的證件了。

新娘這時說道:“你們要查的那個通緝犯是不是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留著平頭,方臉……”

“對,”警察打斷了新娘的話頭,“就是他,他在哪兒?”

“他被經理帶走了!”

“糟了,危險!”警察連忙招呼道,“快,保護經理!”

警察和治安協管員們又一窩蜂地離開了禮堂。

新郎新娘和眾賓客個個目瞪口呆,半天沒回過神來。

帶兵搗亂的正是何少川,做警察這行,經常會有朋友打電話求助。很多人有時候一口惡氣出不來,仗著自己的朋友是警察,便把朋友叫來充場麵。這種事,何少川以前經常幹,後來覺得膩煩了,總是跟朋友推脫說警局現在管理很嚴不能胡來。可是,當胡劍陵打來電話說他被眾人群毆的時候,他火就不打一處來了,以前他雖然也幫朋友擺平了很多棘手的事,但是從來沒這麽興師動眾的。他也知道胡劍陵理虧,所以隻是叫了一幫兄弟來搗搗亂,真讓他抓住所謂的打人凶手,他也沒那膽,更沒那必要。

眾兄弟離開結婚禮堂之後哈哈大笑,覺得這是他們這輩子做過的最有意思的事。何少川打發兄弟們走後便去看胡劍陵。胡劍陵的臉上、手上都是血,一隻眼被打得烏青了。

“你啊,現在是不是舒坦了?被打清醒了吧?”

胡劍陵看了看何少川,沒有說話。

何少川又語重心長起來:“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像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打人,於事何補?一個賓館的服務生跟你會有什麽仇這樣搞你?你也不想清楚點?你腦袋用來幹嗎的?”

“他負責放碟,不是他幹的,會是誰?”

何少川伸手作勢要打,最後放下了:“你……還敢頂嘴!”

古成章被經理帶著來到何少川麵前,這是一個憨厚老實的矮個子,看到胡劍陵,兀自氣憤得咬牙切齒。

何少川說:“小夥子,你就原諒他吧。他昨天都那樣了,換作誰都會特別衝動,你說是不是?”

古成章心也軟了,目光不再像把刀了,變得柔和了。

何少川問:“昨天是你放碟?”

“是。”

“放的是新郎給你的那張?”

“他當時給我碟後,我馬上就放進碟倉裏了。”

“你一直在婚禮現場?”

“是啊。”

“一直守著那台DVD?”

“沒有,中間上了一趟廁所。”

“有沒有其他人看過那台DVD?”

“我上廁所回來後,有個人在看,還摸著一個個按鈕。”

“誰?”何少川和胡劍陵同時來了精神。

“我不認識,不是我們賓館的人。”

“他長什麽樣?”

古成章看著何少川說:“個頭跟你差不多高,比你胖點,腦袋特別大,臉圓圓的手背上還長著黑毛,哦,對了,他應該上火了吧,嘴角長瘡了。”

胡劍陵的臉色難看起來,他騰地站起來,罵道:“媽的,原來是他!”

2.離奇的交通事故

何少川駕車送胡劍陵回家,路上一個勁地勸說胡劍陵要冷靜不要衝動:“你無憑無據,憑什麽懷疑人家?”

“可那服務員說的就是他嘛!”

“你這人怎麽這麽榆木疙瘩啊?他去看看DVD怎麽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換碟了?辦案要講證據。”

“我這不是辦案。”

“不是辦案就可以胡來啊?”

何少川開著車,時不時地轉頭說胡劍陵幾句。前麵是一輛大貨櫃,車速都很快,超過了一百碼。

“算了,懶得理你,”何少川說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清醒清醒,別老像個孩子。”

前方胡同裏突然開出一輛小汽車,對著疾駛中的大貨櫃撞了上去。何少川趕緊刹車,隻見小汽車立即被撞得稀裏嘩啦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一個輪胎被撞飛了,何少川眼睜睜看著那個輪胎飛到了自己的車頂上,隻聽哐啷一聲,輪胎彈開了,車頂癟了下來。

“媽的,怎麽不掉餡餅掉輪胎啊?”

何少川罵罵咧咧地走下車查看車頂,無限惋惜地歎口氣,又嘟噥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貨櫃車也停了下來,司機站在事故現場目瞪口呆,看到何少川走過來,連忙叫道:“警察同誌,你可看到了,這不關我事啊!”

司機已經血肉模糊,眼見是沒救了。

何少川回憶著方才的一幕,司機從胡同裏駛出來,完全可以看到貨櫃車,但是他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加速前進。難道他是自殺?可是一個人麵對死亡,總會萌生出本能的求生欲望,司機卻沒有,他全力衝向了貨櫃車,衝向了死亡。

何少川環顧四周,小汽車駛出來的胡同非常幽暗。這時,胡同口白光一閃,那是閃光燈。接著人影一閃,跑進了胡同深處。有人在拍照!何少川心裏一緊,會不會是凶殺?可是要去追那個人,已經來不及了。

交警趕到了現場,何少川忙上前自我介紹。他說了看到的情況,還說他懷疑這出事故是人為造成的,希望交警配合,現場由他處理。

交警請示上級之後答應了,在現場拍了幾張照片,錄了貨櫃車司機的口供之後就離開了。

何少川立即打電話求援,之後招呼胡劍陵:“過來幫幫忙。”

“幹嗎?”

“把他抬出來啊!”

“不會吧?”

“一個大老爺們,你扭扭捏捏的幹什麽啊?”

“不行,我暈血,你放過我吧。”

何少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車門已經撞掉了,何少川把司機拖出來放在地上,翻遍死者的口袋,找出了鼓鼓的錢包和各種證件。

死者叫顧鬆雲,性別男,民族漢,年齡42歲。還有一張工作證,顯示顧鬆雲是電視台的員工!

他馬上打電話到電視台問詢,發現這個顧鬆雲竟然是電視台的副台長。

誰會謀殺一台之長呢?

顧鬆雲口袋裏裝著一張a4紙,已經被鮮血打濕了。

何少川展開紙張,上麵打印著兩段話:

市民采訪1:廖聖英市長的講話精神總攬全局、內容豐富、實事求是、順乎民意、鼓舞人心、催人奮進,對今後我市的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

市民采訪2:廖聖英市長的講話精神凝聚人心、振奮人心、鼓舞人心,一是成就感更強烈,二是方向感更明確,三是責任感更重大。

其中“市民采訪1”中“總攬全局”是用紅筆添上去的。

“市民采訪2”中用紅筆把一個逗號改成了頓號。

末尾,紅筆簽名:“廖聖英”。

這竟然是廖市長的批複。

何少川刹那間什麽都明白了。明天廖市長就要做一個重要報告了,以往每年市長做完報告之後,電視台都要做出一篇市民談感受的新聞來。他曾經一度很自卑,覺得市民的素質都那麽高,我怎麽就沒那麽高的素質呢?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那些慷慨激昂的陳詞,我怎麽就說不出來呢?後來他在網上看到幾張照片才算明白了,記者們都是寫好了稿子,再找幾個群眾演員,看著鏡頭對著稿子讀一遍就行了。於是,何少川終於戰勝了自卑情結,很是得意了一番,差點請客吃飯以示慶祝。他沒想到的是,就這麽幾段市民的采訪,一個副台長也要巴巴地親自向市長討教。也許這就是為官之道吧?更有趣的是,廖市長還煞有介事地加了一句詞,改了一個標點符號。何少川看著那段話,始終沒明白頓號和逗號有什麽區別,不明白一個“總攬全局”到底有多重要。也許這說明我沒有當官的潛質吧?何少川這樣想著。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難道這就是謀殺顧鬆雲的原因?前幾年,鄰市電視台的記者頻頻被殺,而且都遭到了拔舌割喉的酷刑,後來還是一個有心理障礙的警察破了案。會不會是案件重演了?何少川回憶著鄰市記者連環被殺案的前前後後,不禁搖了搖頭,不像!

蔣子良帶著一撥同事趕到了,權聰摩拳擦掌地說:“哎喲,又有事幹了!”

看到何少川的愛車也被殃及,蔣子良笑道:“哈哈,你可真夠倒黴的。”

其他同事也都跟著笑。

“你們這群幸災樂禍的人,趕緊開工了!”

權聰蹲在屍體旁邊仔細地檢查,蔣子良則帶著幾個同事對小汽車的裏裏外外進行勘察。

何少川走到胡劍陵身旁:“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幹活了。”

“好,你忙吧。”

“我告訴你啊,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

“你幸虧是個男的,你要是個女的,天天能被你嘮叨死。”我不想娶妻!

何少川罵了一句,轟走了胡劍陵,這時權聰招呼道:“過來看看,有發現。”

“你的屍體又說話了?”

“靠!你的屍體!”

胡劍陵指著顧鬆雲的嘴巴說道:“你摸一下他嘴巴周圍看看感覺到什麽沒有?”

“好像有點粘。”

“對,死者曾經被膠布粘住了嘴巴,後來又撕掉了。”

何少川吆喝一嗓子:“子良,有沒有發現粘嘴巴的膠布啊?”

“沒有。”

何少川皺著眉頭沉思道:“如果車裏沒有那塊膠布的話,那麽就是凶手為了製造車禍的假象撕掉了膠布。可是凶手是怎麽上了顧鬆雲的車呢?難道是顧鬆雲逃脫了魔掌,急匆匆地駕車出逃?可是剛才顧鬆雲明明有時間踩刹車卻沒踩啊!”

蔣子良從車裏拿出一個沉重的鐵條,說:“奇怪,在駕駛座下麵發現的,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何少川比畫了一下鐵條的長度,恍然大悟道:“你去檢查一下刹車是不是壞了。”

一會兒,蔣子良在車旁吆喝道:“刹車真的壞了,腳踏根本就沒和製動裝置連在一起。”

“這就是了,這個鐵條是搭在刹車腳踏和油門腳踏上麵的,當顧鬆雲要踩刹車時,其實踩的是油門,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他看到貨櫃車反而加速撞上去。”

蔣子良沉思道:“難道他坐上車後感覺不到腳底下有異樣嗎?踩刹車和踩這鐵條的感覺畢竟不同啊!”

“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顧鬆雲之前肯定是昏迷的,當他突然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正朝貨櫃車衝過去,於是趕緊踩刹車,結果卻越踩越快。權聰,你晚上檢測一下,他體內是否有乙醚之類麻醉劑的殘留物。”

“是,長官!”權聰故意大聲答應著。

“媽的,你能不能正經點?”

蔣子良覺得還有疑點說不通,繼續追問:“如果他被麻醉了,那麽何必又要在嘴上貼膠布呢?”

蔣子良的問題把何少川問倒了,他思考著,大腦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飛速地運轉:“除非,除非……”何少川一拍大腿,“除非他有話要說!”

權聰在一旁笑道:“他有話要說,所以把自己的嘴巴貼住了?”

“檢查你的屍體去!”何少川雙目炯炯有神,“是凶手有話好說!凶手先是綁架了顧雲鬆,用膠布貼住嘴巴,跟他說幾句話,也許是告訴他為什麽要殺他吧?說完之後把他迷暈,然後製造一次交通事故。”

蔣子良聽得如墜雲裏霧中:“似乎說得通,不過也太玄了。”

權聰在一旁又叫道:“少川……”

“哎呀,你就安心檢查你的屍體吧,怎麽這麽多話啊?”

“我……我……”權聰“我”了半天,突然笑了出來,“我真是呂洞賓啊!”

“什麽?”何少川覺得權聰莫名其妙。

“因為你不識好人心啊!”

這廝在轉著彎罵人呢!

權聰繼續說:“我找到證據可以證明你的推測。”

何少川頓時來了精神:“什麽證據?”

“死者頭發裏有水,應該是凶手為了弄醒他潑的。”

何少川點點頭沉思起來,弄清楚這場“交通事故”的來龍去脈固然可喜,可是為什麽要殺顧雲鬆呢?他跟市長走這麽近,是遭人嫉妒?電視台美女如雲,主持人跟台長的緋聞經常不斷,又或是情殺?電視台也經常報道一些負麵新聞批評報道,又或是仇殺?

何少川不得要領。

他長長地打個哈欠,還是回家洗洗睡吧。

3.兄弟鬩於牆

市城管局監督管理處的處長由於存在瀆職行為被雙規之後,最開心的莫過於胡劍陵和熊冠洋兩人了,論資曆論成績,他倆都是最有希望擔任處長的人選。胡劍陵是負責城管宣傳的,幾年來,策劃了好幾次大規模的宣傳活動,留給領導非常深刻的印象;熊冠洋則負責起草、修訂城管法規,他對現行的城管法規提出了多項修訂意見,得到了領導的一致肯定。其實他心裏也清楚,他提的那些意見不過是換了一種更加振聾發聵的說法罷了。混在機關,能做出驚天動地、影響千秋萬代的豐功偉業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把冷飯炒了再炒,最多加幾點調料罷了。

處長被雙規之後,兩人立即展開了激烈的競爭。那天晚上熊冠洋拎著果籃、香煙、洋酒剛走到局長馬培安家樓下,正好看到胡劍陵走出來了,兩人不好意思地互相點點頭分開了。

後來從馬局長的口氣裏,熊冠洋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馬局長表揚熊冠洋這幾年做得非常出色,勞苦功高,促進了本市城管法規的不斷完善,不過,馬局長意味深長地說:“你還年輕,我看還得再曆練幾年,將來必當大用。”

熊冠洋什麽都明白了,但是又不好說什麽。他和胡劍陵是同學,他年輕,難道胡劍陵就不年輕了?他需要曆練,難道胡劍陵就不需要了?

這幾天,他鬱鬱寡歡,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人一上火便嘴角起泡、口舌生瘡。

現在好了,胡劍陵出了那麽大的事,生活作風有問題,作為一名國家公務員,竟然狎妓嫖娼,這種幹部焉可重用?甚至掃地出門都不過分。

他坐在辦公室,懶洋洋地打開了一撂卷宗,那是一套關於街頭亂擺賣的材料。近幾年來,城管執法隊員與亂擺賣攤販發生暴力衝突的新聞頻繁見諸全國各地媒體的報端,開放部分地段允許商販從事經營活動的呼聲也日趨高漲,於是熊冠洋便搜羅了這些材料,準備寫出一項建議案。他可以想象著各大媒體將競相報道這一新舉措新方法,他甚至想到了很多個標題:《城管局放開部分地段允許擺賣》、《從暴力城管到人性城管》、《城管再出改革新措施,城市管理改堵為疏》……

熊冠洋正得意地看著卷宗,門口人影一閃,一個人高馬大、臉色鐵青的漢子走了進來。他忙把卷宗收好,朗聲說道:“哎喲,劍陵,不休婚假跑來上班啦?”

胡劍陵嘿嘿一聲冷笑,說道:“是啊,被王八蛋攪了局,來看看王八蛋在幹什麽。”

辦公室的人都抬起了頭,很多人都參加了胡劍陵的婚禮,看到了那段**的演出,即便沒參加的也早有耳聞了。這時候看到胡劍陵罵罵咧咧地走進辦公室,一時之間錯愕萬分,愣怔片刻大夥都明白了,胡劍陵把矛頭對準了老同學熊冠洋。他們兩人的鉤心鬥角,在局裏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聽胡劍陵的話,難道是熊冠洋搞了胡劍陵,讓他當眾出醜?

熊冠洋自然知道胡劍陵是衝著自己來的,他盤算了自己的處境,覺得已經騎虎難下了。胡劍陵沒有指名道姓地罵他,他就不好反駁他,一旦反駁,就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可是如果不反駁,同事們都會以為他理虧不敢言語了。想了片刻,他嗬嗬笑著站了起來:“是啊,劍陵,一定要把那個王八蛋揪出來!,讓我們兄弟的光屁股在大庭廣眾之下播放出來,這簡直太缺德了,更何況,還是跟雞搞!還讓人結婚不讓?”

熊冠洋故意把胡劍陵的糗事宣揚一遍,既打擊了胡劍陵,又給自己解了圍。

胡劍陵的臉上掛不住了,他早已認定熊冠洋就是那個偷天換日的人,此時聽到熊冠洋故意舊事重提,不禁罵道:“你娘的!給我閉嘴!”

“唉,你怎麽罵人呢?我這不是在替你說話嗎?”

“罵人?我還想打人呢!”

胡劍陵說罷,隨手操起一個椅子朝熊冠洋砸去。熊冠洋見勢不妙,就地一滾躲了過去,剛想爬起來,胡劍陵手中的椅子又掄了過來。此時他已經躲無可躲,慌亂中隻好伸出手臂一格,椅子砸在手臂上,鑽心地疼。

同事見兩人動手了,連忙上前勸架。幾個人把胡劍陵攔腰抱住,熊冠洋不慌不忙地站起來,不屑地笑了笑,說道:“胡劍陵,我見你是老同學的分上,不跟你一般見識。”

胡劍陵被眾同事拉住了胳膊不能上前,他兀自掙紮著:“呸!老同學,有你這樣的老同學嗎?為了一個處長的位子,竟然想出這麽毒的招出來,我真是佩服你啊!”

熊冠洋麵色通紅:“胡劍陵,你嘴巴幹淨點,老子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我沒幹的事,你少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哼哼,你還裝什麽好人啊?你根本就是一個口蜜腹劍的小人!”

“你說什麽?你說清楚點兒!”

“我說什麽你不知道嗎?誰給我換了一張碟,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哈哈,你可真會說笑話,明明是你自拍自導自演的三級片,現在又賴到我頭上了。”

胡劍陵一把甩開了同事們的胳膊,也不跟熊冠洋扭打,而是對著眾人說道:“大夥都在,我就說說這個人有多麽惡劣。我找服務生談過了,有個人找服務生閑扯,後來服務生上廁所了,回來後發現那人還在DVD旁邊。那人就是這個一口一個‘老同學’的熊冠洋。姓熊的,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熊冠洋氣得瞪了他一眼,從桌子下麵拿出一個紙箱子來,三下五除二地把箱子打開,拎出了一台嶄新的DVD機,往前一推:“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跟西湖酒家禮堂裏的那台DVD是不是一個牌子一個型號?我找那個服務生,就是覺得那機器不錯去看了看。你哪隻狗眼看到我放光碟進去了?操!你去嫖娼,自己爽夠了,又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你去哪兒嫖娼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去拍你?”

雖然熊冠洋一口一個“狗眼”,一口一個“嫖娼”地罵,胡劍陵卻不知如何反駁,因為他的確沒看到熊冠洋換碟,那張碟他也的確不知道到底是誰拍的。但是聽到熊冠洋說到最後一句話,他不禁罵道:“我去哪兒嫖娼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嫖娼,還是你帶我去的呢!”

熊冠洋頓時麵紅耳赤:“你嘴巴幹淨點,小心我告你誹謗!”

“哈哈哈,誹謗?小紅啊,小麗啊……我隨時可以把她們叫過來認人!”

眾同事都愣了,這兩個未來的處長真的是把所有的臉皮都撕下來了!

熊冠洋不敢再跟胡劍陵爭執下去了,胡劍陵已經喪失理智了,再爭下去,不知道他還會說出什麽不堪入耳的話。

“你他媽的真是不可理喻!”熊冠洋說罷拂袖而去。

4.監控錄像

權聰解剖了顧鬆雲的屍體後,進一步印證了何少川的推斷,在死者體內發現了乙醚的殘留,死者生前的確被迷暈過。局領導安排了另一個同事洪躍宗調查顧鬆雲一案,而何少川則全力偵破戴景然的案子。

他坐在辦公室裏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又想到了那雙皮鞋。

戴景然的鞋底上幹幹淨淨的,一點塵埃都沒有。這是不合常理的!他鞋上肯定粘上了什麽東西,凶手給洗掉了。那會是什麽呢?神醫小嬌娘:山裏漢,來生娃!

一定有什麽地方漏掉了。

他再次來到了現場,戴景然家被警戒線圍了起來。

何少川站在門口想象著凶手是如何進門的,門鎖檢查過,沒有撬動的痕跡。難道是熟人幹的?可是殺人動機呢?戴景然的錢財並沒有少,到底為什麽殺人呢?仇殺?戴景然在朋友圈裏口碑不錯,除了散戶恨他,再也沒有其他人對他憤恨如此了。可是何少川根本就不相信散戶會起意殺人。他自己就是一個被坑的散戶,不過發發牢騷而已,最多用鍵盤殺殺人。“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這句至理名言在每一個財經版麵上都時時提醒著股民,現在輸了賠錢了,要怪還是得怪自己。要不是心中貪心一閃念,誰會被戴景然牽著鼻子走?

雖然不相信散戶會殺人,領導的指示還是要貫徹的,哪怕隻是做做表麵功夫也得認認真真地做。他找到了龐大海的鄰居,問戴景然被殺那天晚上,龐大海是否在家。結果也不需要什麽花盆被踢翻之類的聲音線索,一個鄰居晚上起來小便就看到他回來了。其他同事調查的兩百多個散戶也跟龐大海的情形差不多,大夥聽說戴景然被殺都很開心,但是每個人都能提供不在場的證明,有的人還對警察的懷疑感到可笑:“不會吧警察同誌?你們想象力真豐富,改行寫小說吧。”

何少川搖搖頭不得要領,打開門走進屋去,趴在地上仔細搜尋,不放過任何一粒塵埃。找了半個多小時,甚至把沙發都搬開了,依然一無所獲。他耷拉著腦袋離開了案發現場,站在走廊裏按了電梯按鈕。

過得片刻,電梯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何少川站在電梯裏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電梯裏掛著兩幅廣告招貼畫,一個賣房的,一個賣車的。

他看著其中一幅廣告發呆,驀然間,畫框下縫隙裏的什麽東西吸引了他,他湊近了看,卻是一塊灰燼,把灰燼捏出來仔細端詳,心中疑惑:“電梯裏為什麽會有灰燼呢?”

一樓大堂到了。

一個清潔工正準備走進來,看到何少川手裏的灰燼,趕緊說道:“哎呀,不好意思,掃了幾天了,還沒弄幹淨。”

“很多嗎?”

“前兩天挺多的,現在已經掃得差不多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這裏有紙灰的?”

清潔工說的時間,正是戴景然被殺的第二天。

清潔工又說:“不知道哪個神經病,在電梯裏燒紙錢,消防通道裏也是。”

“你怎麽知道是紙錢?”

“有的沒燒幹淨嘛,還寫著‘冥府銀行’幾個字。”

冥府銀行,QQ詛咒?

何少川的大腦迅速轉動著,他抬頭看看電梯,一個攝像頭正對著他。他微微笑了,立即跑到小區的監控室,亮明了身份。

值班保安說:“沒用的,那天我們看到電梯裏有紙灰之後就調出錄像看了,隻看到一團火被扔進了電梯,其他的什麽都沒看到。”

何少川並不死心,將磁帶塞進帶倉,迅速旋動搜索按鈕。

隻見戴景然滿麵怒容地走進電梯,然後離開電梯。過了一會兒,一團火突然被扔進了電梯,然後電梯門關上了,那團火還在熊熊地燃燒。冥幣還沒燒盡,電梯門又打開了,可是卻沒有人進來。應該是戴景然吧,他做賊心虛,看到燒紙錢就不乘電梯了。

一線曙光現在又黯淡了。

何少川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畫麵,希望能抓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來。

一團火被扔了進來。

似乎有隻手。

對,就是一隻手。

他立即旋動搜索按鈕,慢慢地回放扔火的鏡頭,一隻手慢慢地出現在畫麵上。

啪!

何少川果斷地按了一下“暫停”,欣賞著畫麵上那團火和那隻手,那隻手的中指上分明戴著一枚戒指!他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說道:“這盒磁帶我拿回去了!”

回到局裏,他把磁帶交給蔣子良,讓他進行技術處理,然後打通了胡劍陵的電話。

“兄弟,在哪兒呢?”

“在單位呢。”

“你要評先進啊?婚假都不休還要去上班。”

“,少來擠對我。”

“你啊,老是沉不住氣,找熊冠洋去了吧?人家沒給你好臉吧怎麽不說話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去找人家,無憑無據的,你能得什麽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幹什麽嗎?”

“幹嗎?”

“查出是誰在偷拍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