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伯銘和三娘回到臨時駐地時,段誌陽與金靈兒一早就坐在火堆麵前,你儂我儂的吃著烤好的食物了。兩人見到柳伯銘抱著三娘過來,臉上均露出了了然而意味深長的笑容,倒是把伯銘和三娘弄得有點尷尬害羞,雙雙皆紅了臉子。

四個人邊吃邊聊,也算是愉快的用了晚餐。第二天一早,車隊再次行駛起來。顛顛簸簸了半個月的時間,總算到了柳家堡所在的城鎮之上。為了不讓新媳婦匆忙進門失了禮儀,柳家堡派了管家前來通知三娘他們,讓他們暫且在客棧將就著住一宿,第二天再回去。遂,三娘也就同意了夫家的如此安排,在鎮上最好的一家客棧裏住下。

早在他們一行人到達之前的半個月,柳老爺子柳璿就已經從飛鴿傳書裏得知了消息。從知道小兒媳婦兒快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命人開始布置新房什麽的了。連帶著,還通知了自己的親朋好友們,打算著要熱熱鬧鬧的,在自己家擺個宴啥的。所以,當柳伯銘派來的人過來跟他說,兒子兒媳都到了鎮上時,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叫了幾個家仆騎著快馬去通知親朋,邀請他們第二天到柳家堡做客,順道也見見自己的這個小兒媳婦。

由於婚禮已經在長安城舉辦過了,所以柳璿老爺子覺得,兒媳婦兒回來就免了婚禮這一過程,不過那宴席卻是不能少了的。怎麽著宗族裏的人都要見見的,免得以後見了麵,那誰也不知道誰是誰,多尷尬啊。而鋪房的布置也是按照禮儀來的。

鋪房,也就是所謂的布置新房了。柳璿老爺子請來了自家的大姐,亦是柳伯銘的姑母來當這鋪房的人。因為女方家人都在長安,所以就由男方這邊兒的姑母出麵,代替了原來應該是由女方家出麵的鋪房‘好命婆’。鋪房的人必須是女性,還得是一個俗稱的‘好命婆’的年長女性。所謂的‘好命婆’就是指:福壽雙全,家境富裕,多子多孫的女人。

新房用的是柳伯銘以前的屋子,隻是布局擺設稍微改動了一下而已。比如,原本的床換成了比以前更大的,屋裏還添置了女子用的梳妝台,衣櫃也換成了略大些的款式。柳璿老爺子聽聞自己的小兒媳還是個喜歡讀書,賞花的女子,所以還特意在屋裏弄了一個書架,上麵擺滿了關外能淘到的各類書籍。院子裏也種上了各種花卉,不過時值冬季,開花的也隻有門外亭廊下的幾棵臘梅花而已。由此安排布置可見,這柳老爺子也是十分期待見到,和疼寵小兒媳婦的。

一切準備妥當,就等著新媳婦兒來了。柳璿老爺子是整整樂嗬了一天,直到晚間用飯的時候,那嘴也沒停止過笑意。

想想也是能理解這位老人家的。畢竟這兒子離家都多少年了,他呢,也一直催著兒子趕緊成婚生子,天天盼著能抱個大孫子。可惜那兒子一出門就野了,回信也是一次比一次少,完全就是一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主兒。好不容易的是求爹爹告奶奶的,得到了兒子成婚的消息,可惜他老人家愣是沒辦法出席自家兒子的婚禮,也見不著自己的小兒媳。他惱啊,恨啊,又有很麽辦法。誰讓他住在關外,而兒子卻是跑到了長安成婚的。

“明日,伯銘和他的媳婦兒就回來了。所以曉曉啊,你是長嫂,以後就多教教你的弟妹了。她才來咱們家,有的地方不懂,又是一個京城長大的,這新環境都多少都會讓她難免緊張,你就多陪陪她了啊!”柳老爺子發話了,卻是處處替小兒媳著想,不過卻也沒惹來大兒媳的不快。相反的,那大兒媳婦白曉曉,卻是十分高興的應下了自家公公安排的差事。

其實在柳家,誰都知道二公子柳伯銘當年離家的原因,所以大家也都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不道破,都從各方麵滿足柳伯銘的一切要求和需求,弄得久而久之之後,這種寵慣卻變成了一種理所當然一般。

“爹,您老啊~就甭擔心了。”白曉曉笑著,繼續說道:“等明兒個見了弟妹,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白曉曉的懂事明理讓柳璿老爺子頗感安慰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又說:“伯卿,別忘了明日去接你弟弟他們的時候,帶著那桂棗糕去!一定要讓你弟妹上馬之前吃了,記住沒?”

柳家長男柳伯卿含笑的應道:“是,爹爹,兒子記著呢,一定不會忘了!”

坐在柳璿身邊的婦人張氏笑著,替他夾了些菜在碗裏,柔聲的說:“老爺,伯卿辦事兒您還不放心啊!快些吃飯吧,瞧這飯菜都漸漸涼了,別把孩子們餓壞了。”

柳璿頷首,拿起筷子示意道:“嗯,都吃飯吧,吃飯吧。”

等柳老爺子動筷了以後,在座的其他人才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起晚飯來。

而客棧這邊的三娘,卻有點不安和煩躁。因為第二天就要見到夫家的人了,即便是她有著現代的經曆,但也從來沒有見過一次長輩。因為她前世的前夫是個無父母的主兒,所以就沒經曆過見家長的事情,自然對這件事兒感到壓力。是以,才會在房裏是來來回回的走啊,活像一隻急著便便的小狗一樣,坐立不安的!

因為是跟姐姐一個房間,所以三娘的緊張情緒也被金靈兒看在眼裏。她一邊替三娘翻找著次日見婆家人要穿的衣裙,一邊笑語盈盈的柔聲勸慰道:“三妹,你也莫要緊張不安。就當是回了咱自己的家裏,見自家的爹娘罷了。你瞧你轉來轉去的模樣,我的眼睛都被你繞花了。”

三娘歎息了一聲,揉著自己的腹部坐到了桌邊,看著姐姐替自己忙碌的背影說道:“大姐,我也不知怎的,就是老緊張!緊張的我胃都疼了……”

金靈兒一聽三娘喊胃疼,趕緊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急急忙忙走到她的身邊,關切的問道:“疼得厲害嗎?要不姐姐叫妹夫,讓他去幫你找個郎中來瞧瞧吧?”

三娘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如此,不過臉色卻是異常難看。白兮兮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鼻尖還有些虛汗滲出來。看的金靈兒是急得不行,趕緊開門招呼了小二過來,讓他給屋裏再添一個炭盆和送些熱水過來。

其實這一路上,三娘就一直覺著不舒服,她一直認為是消化不良的關係,也沒往更深的地方去想。畢竟路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吃冷饅頭,硬大餅的,又加上車馬顛簸,消化係統肯定得出毛病。隻是今晚不知怎的,這肚子就像跟她擰上勁兒了一般的,鬧起了革命來,一直難受的要命。害得她是晚飯也吃不進去,還一聞到飯菜味兒就直犯惡心。而且她嘴巴裏老覺著幹~巴巴的,就是想喝糖水和吃點酸辣的,或者甜甜的東西。

等小二把金靈兒要的東西送來後,金靈兒趕緊倒了些熱水給三娘擦臉捂腳的。餘下的水就用來衝了點紅糖水給三娘喝下,方才見到三娘的臉色慢慢回轉變好。因為三娘之前晚飯就吃的很少,金靈兒又讓小二上了一些本地的特色點心,算是把這位嬌~娘娘伺候妥當了。

兩個人一陣忙碌後,又因車馬勞頓的原因也累得不行,於是早早就歇下了。倒是那段誌陽和柳伯銘還在客棧後院,喝著小酒聊著天的,十分愜意。

“伯銘兄,明日你就回家了,是否真能平常心呢?”段誌陽淺笑著抿了一口酒杯裏的酒,眼底閃過一抹擔心的看著柳伯銘。見他不說話的隻是垂首沉默著,他歎了一聲繼而接著說了一句:“所謂的平常心,我想你是明白我所指的意思。”

柳伯銘還是沉默以對,握著酒杯卻不喝一口的,傻盯著杯中酒水。段誌陽所指的意思,他怎麽會不明白呢。他都明白!段誌陽是在擔心他,怕他還是放不下對哥哥和白曉曉的事情。其實他何嚐不是如此呢……

他也在擔心自己,擔心他見到了白曉曉和大哥後,還是放不下曾經的執著。不是執著對他們的怨恨,而是執著對白曉曉尚未表明的情愫。段誌陽怕自己因為白曉曉的事情傷害了三娘,他又何嚐不是怕自己的過去傷害了愛妻呢……

對白曉曉這個過去自己曾經喜歡過的青梅竹馬,三娘是知曉的。可是,若兩人見麵後呢?什麽情況都會出現,到那時……三娘會如何呢?

總之他現在很煩很亂,他不想見到大哥和白曉曉,卻又想看看他們現在生活的好不好。他很矛盾,這種矛盾的情緒簡直快要把他逼瘋了,讓他無端生出了一種想逃跑的衝~動!他真想立刻衝~進三娘的屋子,抱著她騎上快馬逃回長安,遠遠地離開柳家堡。

柳伯銘的沉默不語終是讓段誌陽無奈的歎息出聲。這個瀟灑的兄長,這個總喜歡沒事兒就鑽牛角尖的未來妹夫和連襟,有時候真是讓人氣惱的想要捶他一頓。

“妹夫!”段誌陽突然出聲,卻是抬出了身為大姐夫的姿態來,把原本輕鬆的談話升級為了嚴肅。

段誌陽的稱謂讓柳伯銘終於把視線轉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