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總邁步上前，道：“來者可是秦兄弟？”
秦凡麵帶笑意，“朱十六。”
“哎呀，真是你啊。”
朱十六臉色一喜，隨即對著周圍的義軍們揮手道：“趕緊散了，這是咱自家兄弟。”
義軍們散去，秦凡等人下馬。
朱十六很是熱情，“秦兄弟，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秦凡道：“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問朱兄。”
“哎，這事說來話長，走，跟咱進帳裏邊喝邊說。”
說罷，朱十六便拉著秦凡朝不遠處的營帳走去。
眾人來到營帳前，秦凡示意馬三和黑龍衛在外候命，他則跟著朱十六進帳。
朱十六令人端來酒水和肉食，兩人盤膝而坐。
秦凡指著酒肉道：“朱兄這是還俗了？”
“談不上還俗。”
朱十六摘下綁在頭上的紅巾，露出了那才長到半指左右的黑發，親自為秦凡倒滿酒。
兩人碰碗，秦凡一口飲盡。
朱十六同樣一滴不剩，輕歎道：“咱本就是為了活命才去當的和尚，後來廟裏也沒糧了，就把咱給趕了出來。之後咱一路討飯到潛龍山附近。
聽說山裏商道上的商隊多，咱就想啊，商隊多了，那更容易討飯啊！於是便去了商道，結果飯沒討到多少，還差點兒餓死，得虧碰到了秦兄弟給了咱三十兩。”
秦凡聽著朱十六的話，越發感覺這模版有些熟悉，他麵色如常，輕聲問道：“那朱兄為何不用那錢做些買賣，反還加入起義軍了呢？”
“說來也不怕兄弟笑話，咱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
朱十六撕下雞腿，放在秦凡碗中，輕歎道：“但離開潛龍山沒多久，剩下的錢就被官府的衙役給搶走了。這錢可不是小數目啊，咱自然得去要啊。
你猜怎麽著？非但錢沒要回來，這衙役還給咱安了個偷盜的罪名，後來更是因為死囚的數量沒有達到要求，硬是把咱的罪名從偷盜變成了紅巾軍。”
說到這裏，朱十六咬牙切齒的喝了一口酒。
秦凡笑而不語，以潛龍山周邊官府衙役們的秉性，做出這些事情不足為奇。
朱十六繼續訴說：“就在咱被冤枉，要跟那些義軍一同被斬首時，義軍們劫了法場。咱聽說義軍能吃飽飯，也就順水推舟，加入了他們。後來打了不少仗，咱也就成千總了。”
秦凡舉起酒碗，“恭喜朱兄了。”
“這還是仰仗了兄弟，若沒兄弟那三十兩，咱早就餓死了。”
雖說朱十六的大部分錢都被衙役搶走了，但起碼那錢讓他在山下吃了個大飽，沒至於被餓死。
秦凡喝了一口酒，問道：“朱兄，不知現在的你，可否還會隻遵本心？”
“當日在山上時，秦兄弟有句話說的很對。”
朱十六放下酒碗，“當飽腹後，人便會產生新的欲望，而新的欲望滿足後，會出現更大的欲望。”
秦凡啃著雞腿，“那朱兄現在的欲望是什麽？”
“還是飽腹。”
朱十六眼神異常的認真，“但咱現在想的不是自己飽腹，而是讓全天下的人都能夠飽腹！”
秦凡舉起酒碗，“朱兄好誌向。”
“隻遵本心罷了。”
朱十六笑著與秦凡碰碗，隨即問道：“秦兄弟為何來此？難道是被那兩個寨主給逼的？若真如此的話，兄弟你一句話，咱立馬帶人去給他們端了。”
“他們兩個已經死了。”
秦凡笑了笑，輕聲道：“不過還是得謝謝朱兄的好意。”
“談這些就顯得生疏了，畢竟你對咱可是有恩的。”
朱十六喝了一口酒，道：“不如兄弟也帶著寨子的兄弟加入義軍吧，咱敢保證，以兄弟的能耐，用不了多久便能成為千總。”
秦凡婉拒道：“朱兄隻遵本心，秦某亦是如此。”
朱十六問：“那不知兄弟的本心是什麽？”
秦凡道：“種地。”
“種地？”
朱十六一愣，“山匪種地？”
“嗯。”
秦凡點頭。
以潛龍山為中心點開始種地，然後種遍世界的每個角落，這便是他的本心。
朱十六哈哈笑道：“那倒是跟咱的本心差不多，咱是想讓天下人吃飽飯，而你是種地，弄不好咱倆還能合作呢。”
“或許吧。”
秦凡將酒碗放下，“不瞞朱兄，秦某來此是想與義軍談筆生意的，原本以為會費些口舌，但沒想到會碰到朱兄，倒是省掉了不少囉嗦。”
“生意？”
朱十六大口吃肉，舉起酒碗準備喝酒，“不知兄弟這生意說的是哪方麵？”
“藥材和軍備。”
其餘物資商道上都有，秦凡不缺。
語落。
朱十六抬起的酒碗僵在了原處，久久未動。
約十息後，他放下酒碗，輕聲道：“這東西可都是稀缺物，價高不說，在價格上咱也做不了主，就算是要賣，亦需上報才行。”
“可以理解。”
秦凡知道朱十六說的是實話，畢竟一個千總在義軍中的權力並沒那麽大。
“明日一早咱便親自去上報，今日咱們隻喝酒，不談其他。”
朱十六派人給秦凡等人安排了住處。
兩人一直喝到深夜。
朱十六已經喝醉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秦凡有些迷糊，已有七分醉。
他緩緩起身，看向朱十六的眼神愈加複雜。
是巧合嗎？還是相似的花？
秦凡想不通，便也就不去想了。
他從懷中取出軍備藥材清單，放於桌麵，用碗壓上，便走出帳中。
翌日。
由於一路勞頓外加喝酒的緣故，秦凡一直睡到晌午方才睜眼。
馬三候在一旁。
看到秦凡醒來後，他輕聲說道：“朱十六於半個時辰前騎馬外出了，說是最多一個半時辰就回來。”
秦凡點頭，未言。
一個時辰後。
朱十六提前回來了。
下馬後，他來到秦凡這裏，掏出一張清單，“兄弟，你要的數量沒問題，這是報價，你看一下。”
秦凡接過瞥了一眼，神色一愣，“這麽便宜？”
價格比他想象中低了近四成，顯然朱十六沒少幫忙砍價。
“兄弟滿意就好。”
朱十六哈哈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咱看你要的藥材大多都是治外傷的，你看看這東西需要不。”
秦凡接過藥瓶，打開一看竟是金瘡藥，有些詫異的問道：“這東西義軍也有？”
“義軍有，但這藥跟義軍的藥可不一樣。”
朱十六壓低聲音道：“義軍的藥止血速度慢不說，還疼痛難忍。但這藥外敷後，不出三息時間便可止血，且還能減緩痛楚。”
“朱兄這裏有多少？”
秦凡臉色一喜。
這可是傳說中的金瘡藥啊，哪怕現代的止血藥都無法與其相比。
“咱就三瓶。”
朱十六尷尬的笑了笑，“這幾個月打仗用了一瓶，還剩兩瓶，咱倆一人一瓶。”
秦凡問：“這東西誰給你的？”
朱十六道：“咱在三和縣討飯的時候碰到一家人被殺的隻剩一女子，咱看不過去就給亡者誦經超度，且幫著她安葬。事後她給了咱三瓶，說是遭遇賊寇的話，受傷時可治刀傷。”
“三和縣嗎？”
秦凡默默記下這個地址。
朱十六輕歎道：“兄弟無需費力去找，咱當時雖沒反應過來，但自從當了義軍後腦子考慮的就多了，還專程派人去尋過那女子呢，結果並未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