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冊
容越與自己的母親,原本似乎從未有幹係的兩個人,此刻被放在一處談論……不,也許並非是沒有關係。
沈流彥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許盈也說那時候她姑姑已經出嫁,與許家接觸變少也很正常。至於她姑姑未與何家有什麽聯係,那個時候,自己母親也已經和沈家振結婚,搬出何家。
至於他自己,好像一直都有“從前兩家長輩從前來往緊密”的概念——僅僅是概念,實際上從未深想。數十年都過去了,他先前和容越又不熟悉,母親年輕時如何如何,與現今早已毫無幹係。
這種感覺很奇妙。
沈流彥麵上不動神色:“是嗎?”
家中有陳年的相冊,他同樣翻過,其中母親年少時的照片存下來的並不少。其中大多都是單人,偶爾有合影,卻並沒見過像許盈所說那樣的圖像。
許盈正是尷尬,張了張口:“……小時候還為了不經允許進姑姑房間的事情,被爺爺說過幾句呢。”
是要岔開話題的意思。
沈流彥注視著她,倒是順著許盈的話說了下去:“現在說起來,小時候調皮被教訓,都能付之一笑了。”
許盈像是讚同,微微一笑:“是呀。”
氣氛再次緩和了下來。
沈流彥依舊在看許盈,對方那副要說什麽的樣子還在繼續。然而直到結賬離開,許盈都隻在不住的說起一些小事。
他們的車停在不同方向,兩人在咖啡館門口道別。許盈的糾結似乎達到頂峰,手指纏在一起,半晌唯有動作。
“許小姐?”沈流彥提醒。
許盈回神,深呼吸:“沈先生見笑了,”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月末有我二十四歲生日,家裏的意思是,讓我問一句,可否請沈先生陪我跳開場舞。”
沈流彥一頓。
先前看許盈的樣子,他也猜測對方為難的是家中要求。畢竟這次見麵是他們第一次有長時間相處,長輩哪怕僅僅是略有施壓,放在這不吝於初次見麵的情境中,也未免令人難以啟齒。
此時此刻,許盈話音落下,他心下便不由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
但這並不是他心緒變動的理由。
真正令沈流彥意外的是,自己聽完對方的話以後,第一反應,竟是中午通話時容越那微妙的語氣。
許盈和容越帶著親戚關係,哪怕平日不怎麽往來,那一天,容越大致也是要去的。
像這樣一次外祖父刻意安排的見麵已讓容越用那種語調對他說話,如果是陪跳開場舞,會不會更……
許久未曾有過的情緒倏忽湧上。似乎在兩個人尚未滾上床單之前,容越每每求歡不得時,他看對方,也是同樣心情。
許盈猶在等沈流彥回話。
咖啡店口的燈光下,兩人麵對麵站立。眼前的人垂著眼,像是思索,視線不知定格在何處,唯有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自己也怎麽想都覺得家中長輩的要求太過魯莽。但話已說出,此刻隻好硬著頭皮繼續,斟酌道:“貿然提出這種話,實在不合適,沈先生為難也正常。不然這樣,那些照片到底是沈先生母親的……”
沈流彥靜靜聽完,一邊反省自己居然失態,一邊答道:“可以。”
是答應下來。
兩人背向而行,許盈懊惱的一步步重重踩在地麵上。方才說話不合時宜也就罷了,時間這麽晚,居然連一句“不如一起吃晚飯”,這樣理所當然的詢問都忘記。
到底在緊張些什麽啊?!
她知道這頓飯是帶了相親意味的,也不知道父母怎就一時突發奇想……看對方的態度,已經太過明白。
許盈歎口氣,至少完成任務可以交差,這樣也好。
沈流彥看眼時間,不早不晚。往日需要加班時,此刻尚留在公司,外賣解決晚餐。
許盈沒有提一起吃晚飯,他也就抱了不知名的心思,同樣不去挑出。
容越家中,總不會缺少吃食。
而被他想到的人,正在感慨自己潔身自好。
一年以前,像這樣的晚間,容越大多都在酒吧中渡過。除此以外,各樣小情兒也不會讓他覺得無事可做。結果到了現在,昔日情人或乖巧或嬌媚的容顏在他心中都生生擰成了一張臉,看著溫柔情深,實則……不提也罷。
在給沈流彥開門時,容越第一句話便是調笑:“流彥,這樣突然襲擊,難道是懷疑我對旁人金屋藏嬌?”
沈流彥脫下大衣,側過頭吻容越。他身上帶了淡淡的香水味,原本被夜風吹的近乎散盡,現在被屋內暖氣一熏,又變得分明起來。
容越自然不會拒絕對方親近,但當那味道湧上時,眉尖便不由得微微一擰,心下升起一陣不悅。
他還是攬過沈流彥的肩,不過在交換呼吸的間隙低聲問出一句:“怎麽不答,莫非是心虛?”
沈流彥笑了下,嗓音壓低:“怎麽會……”
將對方麵上的不滿收入眼底,沈流彥的舌尖在容越唇角輕輕舔了舔,隨即站直身子。
他知道自己身上帶了的味道。哪怕一直和許盈保持距離,畢竟也是在一起坐了數小時。
不過這一點,也不用和容越明說。
沈流彥終於找到了自己和許盈見這一麵的最大意義,就是容越此刻的神情。桃花眼瀲灩,像是指責一般的看著他。眼梢勾起,又如同某種隱秘的勾引。
沈流彥溫柔的笑了下,是與方才麵對許盈時相同的神情。唯有眼中意味,更加深厚了些。
晚餐吃完,其中大多都是沈流彥在動筷子,容越隻夾了幾口,算作夜宵。
之後沈流彥言道自覺理虧,前去洗碗。冰涼的水在指間滑過,完事後擦幹了手,坐回沙發,問容越:“許盈生日,你去不去?”
容越先是一頓,隨即笑道:“原來她是打這個主意。”
沈流彥“嗯”了聲:“開場舞。”
容越挑眉:“你答應了。”
沈流彥似笑非笑的看他:“為什麽不。”
說話期間,容越的手已攬上沈流彥的腰。從衣下伸了進去,在光滑的皮膚上寸寸滑過,細細撫摸,再緩緩往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額頭相抵,呼吸交融。
既已確定心意,在某些時候,容越也不吝於透出一些直白的話語:“……因為我會不高興。流彥,不來哄我?”
沈流彥的眼神閃了閃,胸口處傳來輕微的刺痛感,又很快變作酥麻的癢意。
“怎麽哄?”他問,聲音極低極低。
一番*,卻隻是默契的在已曖昧至極的環境下交換了幾個吻,便又分開坐好。
容越重新靠回先前的位置,自茶幾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根煙。過程中,他仿佛想起什麽,動作一頓,側頭對上沈流彥的視線,語氣有點無奈:“不抽,聞一聞。”
沈流彥點了下頭,神情不變。
煙草散發著輕微的味道,容越果真隻是嗅了嗅,開口道:“我應該也會去。不過流彥,你和許盈不熟吧,怎麽就答應了?”
沈流彥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當時是想到他的神態語氣。
好在許盈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理由。
“她說許家放了一本相冊,裏麵是……”
才剛過十點。
高中生米璐寫完作業,正趴在床上玩手機,驀地聽到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節奏感明確的三下。她手忙腳亂地將手機塞到枕頭底下,起來開門。
果不其然,是母親。
容北昭的視線在房內環繞一圈,末尾定格在女兒身上。她沒有進去的意思,徑自道:“月底有場生日宴,你得去。”
米璐眨巴著眼睛:“是誰?”
各樣宴會每周都有,一般情況下都是母親幫她打理好禮物送去即可。能這麽特地說出,大概對方會是比較重要的人。
米璐想了片刻,隻記得越哥哥生日在二月中旬。再往前一些,曆年一月末……
她在容北昭“孺子可教”的眼神之中問:“是許盈?”
容北昭點頭,轉而說起教訓的話:“你都快十七了,以後這種事,也得學著自己打理。”
米璐聽出母親言下之意,頓時牙疼胃疼哪兒都疼。其實許家在江城也算比較重要的世家了,地位和米家差不多。隻是因為主攻的產業都不太引人注目,是以近年來名氣愈發不顯。
不過看母親的神色,米璐沒辦法地開口問:“那,照這麽說,我也要和男伴一起嗎?對了,越哥哥也是許盈的表哥,他也要去吧?”
容北昭聞言便皺眉:“又是容越?”停了停,語氣軟了些:“我就先和你說一聲,還要先打聽一下是誰和許盈跳開場舞……她還沒訂婚,容越是她表哥,挺有可能的。”
米璐“哦”了聲,乖乖站著不說話。
兩天以後的早餐桌上,容北昭告知女兒,可以讓容越當男伴。
容北昭說的很明白,許盈生日那天她自己不會去,米璐長大了,以後這些事盡量自己聯係。
米睿不在家,諾大的餐廳便隻有米璐與母親兩人坐著,十分冷清。
米璐正在往吐司上抹黃油,隨口問:“那許盈的男伴是誰?”
容北昭便答:“沈流彥。”語氣十分不以為意。
米璐卻“啊”了聲,吐司從手上滑落。
這麽多天以來,米璐基本認定,表哥口中的表嫂就是沈流彥。
……表哥被自己搶了,表嫂要陪別人跳舞。
米璐有些想歎氣,隨即想到了什麽,一個激靈。
果真,抬起頭時,母親望向自己的眼光帶著探究:“怎麽了?提到沈流彥,你的反應居然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