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嵐
回到住處後,薛嵐把那份報紙收好,畢竟人在屋簷下。
這麽想的他,完全不曾想到,自己會在第二天就遇到那個人。
容非。
容東旭獨子,多年以前他最愛的人。
這個時候,容東旭已入獄。薛嵐不清楚具體經過,甚至可以說對此毫無興趣。他心裏隻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偏又夾雜了幾分茫然。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江城,容非也僅僅是在大學時有數年外出讀書經曆。然而此前數年,他們竟再沒見過麵。
也許其中有人刻意阻攔……
但在這種時候再遇容非,薛嵐隻覺得諷刺。
少年時代無望的愛戀早已成為薛嵐心中毒瘡,與之直接相關的人卻渾然不覺。遇見的時候,容非像是失落,眼神失焦,定定的望著某個方向。
這樣的視線卻在與他相接時驀地發出光芒。
連薛嵐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能在見到容非的第一眼就認出對方。至於容非能認出自己,他倒是不驚訝,畢竟是職業需要,如果連保證外形都做不到,他也無法活到現在。
容非像是忐忑,沒有了昔日天之驕子的神采,一夕之間不知老去多少。明明是最好的年齡,卻沒有半分張揚,唯有淡淡的苦笑,問他:“這麽多年,你過得好嗎?”
聽到的瞬間,薛嵐想用最惡毒的語言回敬過去。
你說呢?
拜你所賜,家破人亡,流落花街,險些喪命。
他闔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風輕雲淡的模樣:“很好。”
現在說那些,又有什麽用?過去的傷害早已造成,何況容非並不清楚容東旭做的那些事情……他的一切都很好,唯一的敗筆就是有那樣一個父親。
能被冠以“江城最大經濟案”的名號,容非這一生也毀了七七八八。容家其餘人會做出什麽選擇,連薛嵐這個外人都能想到。
薛嵐沒有敘舊的興趣,容非見他這樣,也隻是黯然了眸色,答:“那就好。”
兩人很快分開,仿若從來沒有在茫茫人海中多看對方一眼。
隻是在容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時,薛嵐突然很想安慰他,告訴他他從未有錯。
要怪,也隻能怪天意弄人。
兩人的故事很像是三流小說,高中時期青澀的愛戀,偷食禁果後家境貧苦的少年被戀人長輩找上門。可惜這並不是通往幸福結局的一個小小關卡,他人輕言微,又在不敢倔強的時候將人得罪太狠。
接下來的事,薛嵐再也不想回憶。
病重的父親得知兒子性向與常人不同,被氣的倒在病床上再未醒來。母親被人誘去賭場,欠下天價債款,跳樓自盡,將一切痛苦留給孩子承擔。
……他的窘境,容非一無所知。
甚至不能恨容非太天真,那時候容東旭在容非麵前也下了狠手,偏偏透露如果努力奮起的話就給兩人的關係一線生機。
可誰給他一線生機?
最後,也不過是容非考上名校,遠離江城。容東旭在他麵前冷笑,說原來你們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也對,容家優秀的兒子怎麽可能有那種嗜好。
走投無路,來到花街。薛嵐這才知道,原來看起來繁花似錦的江城也有那樣陰暗的角落。
陽光下,薛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身邊走動的人群、天上悠悠漂浮的白雲……他早已從最不堪的時候走出,現在再去回想又是何必?
這一天,薛嵐照例做了兩個人的飯。原本隻是習慣,他也沒想到,包下自己的人真的會來。
那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女性,在江城也算上流名人,平日裏是貴婦,有同樣出身不凡的丈夫,還有二八年華可愛俏麗的女兒。
“還是小嵐這裏最舒服。”貴婦笑盈盈的,哪怕保養再好,眼角還是有細細的紋路。
薛嵐回以一笑。他在這行幹了太久,從最初的身不由己到現在的隨波逐流,早已知道該如何討金主歡心,為自己謀得最大利益。
金主喜歡清秀居家的,他恰好有拿得出手的廚藝。從來都是做兩人份的飯,金主偶爾不打招呼就來,看到餐桌,就誇他是好孩子,貼心。
口上說著討巧的話,薛嵐動作麻利的收拾好碗筷。這個年紀的女人還出來包年輕小夥,無非就是要體會一下熱情洋溢的感覺。
他運氣不錯,金主的容貌算是同行中遇見的訂好,年輕時也算數得上的美人。
如果身份變一變,也許,他會更滿意現在的生活。
“出了這裏,一個個都不省心。”貴婦吐出煙圈,闔上眼睛:“小璐就算了,米霖居然為了私生女來我這兒說話?容越那狼崽子也夠狠,不聲不響就把大哥拉下馬……”
薛嵐隻當自己是聾子是啞巴,總之聽不見也不會往外說。
他的金主也姓容,是他最大仇人的妹妹。
但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薛嵐苦中作樂。他是沒法適應這些豪門大家的親戚鬥爭,但看著容東旭因此倒黴,也不錯。
……就說啊,那麽多年不出事兒,怎麽偏偏這時候被抓。
哪怕他恨的人是容東旭,薛嵐也希望,容家能再亂一點。
十一月開始,天氣徹底轉涼。西風在夜裏卷起一片落葉,帶到遠方。
上個月,江城GDP貢獻最大的兩個企業接連出事。哪怕之後被證明是虛驚一場,也足夠江城人私下談論。
說來說去,還是那兩個字,內鬥。
被談論的兩個主人公正坐在一起喝茶。沈流彥提議下棋,容越沒有刻意鑽研過此道,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沈流彥膚色偏白,手指不止修長好看,連指節都較他更細。這樣一雙手,不會彈鋼琴,實在太過可惜。
容越這麽想,話也就勢說出口:“下次到我家,我教你那首……”彎起唇,嗓音低沉磁性,“《夢中的婚禮》?”
遲疑的片刻,他想的是,該用哪首曲子,來稍調侃一下兩人現在這樣微妙卻穩定的關係。
“我以為你會說《致伊莉》。”沈流彥捏起一顆棋子,眉尖微微攏起,眼神定格在棋盤上,像是思索,棋子久久不落。
再開口時,語氣很有些漫不經心:“畢竟是自己心血,不是更顯誠意?”
容越搖頭,看的卻是眼前人的手。白皙的皮膚配上黑色棋子,視覺效果著實不錯。
他心中又有了那種仿若貓尾滑動的感覺,一下一下,說不出的酥`癢。
“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東西。”容越悠悠道:“流彥,這種時候,你該吃醋。”
沈流彥抬頭看容越,對方似笑非笑,眸中似有深意。
他歎息:“容總未免太不厚道。”
容越挑眉,將不滿放在麵上:“現在可不是辦公時間。”
沈流彥眨了下眼睛,改口:“容哥哥。”
容越這才滿意。
棋盤上的形勢已很明顯,哪怕是容越這種不擅長的人都看得出來。白子已被黑子團團圍困,沈流彥一子一子都精心計算,很快扼住白子最後的生機。
容越的心思本就沒有放在棋盤上,見到這番局麵,更是專注於沈流彥本身。他三言兩語解釋過當初自己作《致伊莉》的背景,大學時伊莉作為交換生來到班上,他與人打賭去追,然而那姑娘也堅定,表明自己全然沒有找異國男友的意思。好在最後,他終究找到對方喜愛某著名鋼琴家這點,寫下一首曲子送出,終於完成賭約。
“這種眼神,”容越挑了挑唇,“我像是到手就甩的人?”
沈流彥並未開口,隻專心為棋盤收官。
容越:“……交換生一年,伊莉回國,我們算是和平分手。”
沈流彥將最後一子落在盤上,將盤中僅剩的白子收盡,這才道:“難得容哥哥還有這麽純情的時候。”
容越仍是搖頭:“那不一樣。”
這下子,輪到沈流彥挑眉看他:“隻不過,容哥哥是怎麽想到將刻了這首曲子的盤送我?”
容越一笑:“是我亂了陣腳,隻想讓流彥知道,追求你的人有多好。”
沈流彥動作一頓。
容越未免……居然用了“追求”這個詞。
他看向對方,眼前人同樣看著自己。桃花眼中,仿佛有能被看作“認真”的情緒一閃而過,恰似幻覺。
“容越。”沈流彥的手指在棋盤上敲了敲,將棋子收回棋籠,站起身:“你太過了。”
容越這才恢複常態,不以為然的笑:“流彥,是你太無趣。”
沈流彥自上而下的望著他,容越也抬起頭。略顯淩亂的發絲之下是一雙勾人的眼,眼尾很長,微微上揚。
再往下,是解開扣子的領口,甚至能看到裏麵隱秘的風光。
沈流彥的喉結動了動。
容越,在勾引他。
作者有話要說:覺得容總太好吃了QAQ
謝謝所有評論的GN,看到你們的留言覺得好暖心啊喵T___T
關於前兩章進展飛速的原因,其實還是,蠢作者商業無能,隻好一筆帶過……有種寫快穿的感覺XD
再碎碎念一下,這章前半段寫的特酸爽……
之前有在評論裏回複過,米蘭的人設是言情打臉文女主標配。而薛嵐,就是虐文受標配吧。
然而,這是篇,互攻的,耽美。
後半段就不隻是酸爽了!不知不覺就夠一章的字數了!森森的覺得容總沈總你倆好歹收斂一點啊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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