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依隻覺得心口一疼痛,幾聲肋骨斷裂的聲音隨著瓢潑的大雨聲一同響起在廟外,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倒地那一刻,她聽見了無心撕心裂肺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她喘著粗氣,嘴角微微扯開了一朵笑容。她以為難忍的痛楚會像以前那樣,至受傷之處傳向四肢百骸。短暫的痛苦之後,所有的感覺都戛然而止,就連冰冷的雨水落在臉上也沒有半點涼意。她側頭看著那個跌跌撞撞,向她撲來的那男人痛哭零涕的望著她。
“我沒事,無心。一點都不痛!”她坐起身對無心說道。可是無心依舊一臉悲痛,眼睛死死的盯著地上。她不明白無心怎麽會是這樣的表情?“無心,你怎麽啦?”她伸手想觸摸他,卻驚異的發覺自己的手像空氣一般穿透了無心的身體,而無心毫無知覺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她害怕的看著自己的手,不甘心的她又將手攤開,接著飄落而下的雨滴。同樣,雨滴穿過了她的手,沉重的落在了地上。她驚慌的順著無心的目光,側頭一看。赫然發現,地上還有一個自己。
“怎麽會這樣?”她驚恐的站了起來,看著地上那個雙目緊閉,嘴角滲著血跡的人。無心在一旁,低頭悲傷不已。她忽然明白了這裏發生的一切,陣陣寒意涼透了她的心,她喃喃道:“我就這樣死了麽?我怎麽會死了呢?他出手是很重,可也不至於要我的命呀!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妹,大哥來接你了!”白辰突然現身出來,“你不再屬於這裏,你還是放下陽間的種種恩怨,跟我回地府吧!”
冷寒依搖著頭,往後退縮。“我,我不甘心。我怎麽能這麽死了呢?你看他,多痛苦,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沒告訴他,我已經原諒他了呢!”
白辰無奈的歎道:“你和他已經陰陽相隔,若是注定你們之間還有緣分,你們一定還會相見的。你留在這裏,隻會更加危險。聽大哥的話,跟大哥走!”白辰拉著冷寒依迅速離開了破廟之外。
當無心的影子在她眼裏再也看不見的時候,她忍不住哭了起來。“為什麽我跟他要經曆這麽多的折磨?我隻想跟他開開心心的在一起。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幸福也不給我?”
白辰隻是靜靜不語。
在一處莊嚴的大殿外,白辰帶著冷寒依停了下來,他指著大殿說道:“你進去吧!有人要見你。”
“誰呀?”冷寒依問道。
白辰示意她自己進去弄明白。
冷寒依疑惑不解的踏進了深嚴的大殿。一個四十開外,略帶胡須,不怒而威的男子正用那雙炯炯有神,閃閃著敏銳目光的眼睛看著他。“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冷寒依說道,腦海裏搜索著有關這人的印象。
“我們是見過!在羅城的廟裏,你給我擦過灰塵。還有,在山間小茅屋,你見過我的背影!”男子洪亮的聲音震得大殿嗡嗡作響,回聲四起。
“你是閻君?”冷寒依想了起來,那日尋找無心來到羅城,借宿在廟裏,她為他擦灰塵,而他卻保護了她整整一晚。在小茅屋外,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無心藏在那裏,卻沒有為難他們。“看來傳聞,也不盡屬實。”冷寒依低聲笑道。
閻君不解的看著她。
冷寒依不再拘束的走上前,說道:“都說閻君鐵麵無私,秉公執法。那日你卻放過了我跟無心。你說,這傳聞是不是有點不屬實呀?”
“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你為我拂塵,我就不能為你法外開恩嗎?”閻君威嚴的臉上竟有些柔和。
冷寒依微微一笑,然後輕歎一聲,眉目一低,甚是悲哀。“我還有投胎的機會嗎?”
“我有說過要你輪回轉世嗎?”閻君反問道。
冷寒依抬起頭,花顏失色的問道:“這麽說,我真的永世不得超生了嗎?”
“我沒說這樣說過。”
冷寒依迷惑了。“那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見她一副迷茫的樣子,閻君這才說道:“在我的生死簿上,沒有發現你的名字。你不屬於這個時代,我這裏現在還不能收留你。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你的魂魄會離開的身體?我又為什麽要派白辰帶你來這裏?”
“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冷寒依洗耳恭聽的望著閻君。
“我們地府不收你,並不代表你就不會死。你身體裏的淨世明珠事關三界安危,那個男人為此已經殺害過你一次了,這次他不達目誓不罷休。眼看你傷重無法保護淨世明珠,我隻好暗中出手,借用他對你的傷害,將你的魂魄移除體內。這樣他就無法得到淨世明珠。”閻君給她解釋說。
冷寒依感激的說道:“多謝閻君相助。可是為什麽我死了,他們就得不到我體內的淨世明珠?我記得金雕以前這是說,在我臨死的時候必須取出它?”
閻君繼續說道:“你可記得你體內的淨世明珠是明珠之魂,它和你的魂是想通的。隻有你活著的時候取出它才帶有靈力,才會法力打大增。假如你死了,明珠就失去了靈性,成為普通的珠子一顆,誰拿去就沒用。”
冷寒依終於解開了心中疑惑,她再一次躬身行禮,誠心無比的說道:“對於閻君的大恩,冷寒依銘感五內!”
“你跟無心的感情從上一世糾纏至現在,個中滋味,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看到你們這一世彼此相愛,我為你們高興!今天的事,無心毫不知情,我擔心你看到他傷心難過,會舍不得他而留在陽間。你的魂魄是我用不正當的手段移出來的,不能在陽間停留太久。不然你會枉死,成為真正的孤魂野鬼!所以我派你的義兄白辰,去陽間帶你來這裏。我們事先沒通知你就這樣做,你不會介意吧?”
冷寒依燦然一笑,理解的搖搖頭。“那我是不是可以回陽間了?”她想起無心悲傷絕望的樣子,有些心疼起來。想必上一世蛛兒死在他懷裏,他也是這般悲痛欲絕。再一次經曆了這樣的生離死別,她心如明鏡,豁然醒悟,既然愛可以跨越生死輪回,穿越時光。為什麽不肯對自己愛的人多一點寬容呢?難道真要等到陰陽兩隔的時候,才明白這些?
“你能想明白這些,真是太好了!也不枉我家老七被邪龍痛打那一頓!”一個聲音如琴聲一般動聽的女子出現在大殿之上。
冷寒依有些慚愧的說道:“是我太任性了。二姐,無心他沒事吧?”
長清悠然笑著:“他要是有事,怎麽有空來接你呢?”
閻君側頭問道:“他來了?”
長清有點興奮的點點頭。“我還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呢!不知道他見到我是什麽樣的表情?”
“無心來了這裏?”冷寒依歡呼雀躍道。
閻君卻有點頗感無奈地說道:“你們冥淵穀的人,似乎把我這裏當作是遊玩之地?沒事就到我這裏來折騰一番。你就不必再提了,無淚當年大鬧一場後,矢天矢地兩位護法現在都有些耿耿於懷。現在無心又來了,哎。。。。。。要是哪天你五個弟弟,一起來到我這裏。我的地府隻怕得重建了。”
長清和冷寒依對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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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貴客上門,兩位護法怎麽不引見進來呢?”一個四十開外,威武不屈的神勇男人走大殿內走了過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懷抱古琴,風神韻致的女人,她麵帶微笑的靜靜的看著無心。
矢天趕緊收回黃符,與矢地一起躬身說道:“參見閻君。”
“免禮。讓他過來,我找他有事!”
矢天矢地心有不甘的瞪了無心一眼,閃身退到一旁。
無心看看威武的閻君,拱手說道:“無心見過閻君!”他目光微微一轉,落在那個衝他微笑的女子身上。她懷裏的古琴將她的身份揭露了出來。他柔聲衝她點點頭:“二姐!”
長清止不住心裏的高興,移動腳步來到無心身邊。“聽白辰他們那些遊離在外的鬼說,你脾氣倔著呢,你連我們的爹都不願認,我還以為你也不肯叫我呢!”
無心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他正了正色,說道:“我來這裏,是有要緊的事需要你們幫我!”
“你來找人嘛!我們早就知道了。”長清一口接到,“可是她說,她不想見你!”
黯然的神色立即布滿了無心的俊顏。“她還在生我的氣?”他落寞自責的說道。他懇求的眼神,直望著閻君:“請你讓我把她帶走!隻要她活著,她接不接受我都無所謂。”
長清有點失望的看著無心。“如果她不肯你走,你會怎麽做?”
“我?”無心低下了腦袋思索起來。他在邪龍麵前承諾要帶冷寒依的魂魄回陽間,他倒沒想過冷寒依萬一不跟他回去,該怎麽辦?
閻君振聲說道:“像你這樣態度,怎麽讓人家女孩子有安全感呢?人家為什麽要跟你走呢?”
“我不是不想為難她嗎?”無心說道。
“懦夫的借口!你不想她為難,就讓自己為難?男子漢大丈夫,愛就要愛得豪氣幹雲,放也要放得瀟灑自如。你一方麵說不為難她,想放棄她,另一方麵卻不停的糾纏著她,你就不肯痛快一點做個了斷嗎?”閻君厲聲問道。
無心又一次低下了頭。
閻君歎道:“當年你二姐利用我盜走冥淵穀的生死簿,當時是非常生氣,我恨不得將她囚在阿鼻地獄。當我麵對她的時候,卻發現我對她的愛,超過了我對她的恨。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執法嚴明的人,我隻將她囚在絕跡嶺六百年。她上次擅闖冥界來救你,我發現我對她還有感情,所以我利用職務之便把她囚在了冥界。你呢?你現在有何打算?”
曾經冷寒依這樣說道:“你要對你有信心!我喜歡那個自信,有點玩世不恭,整天帶著戲謔笑意的無心。”
道濟臨終的時候曾對他這樣說過:“無心,我給你一個忠告,冷丫頭喜歡自信的男人!”
鳳舞是這樣說的:“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嗎?是你不夠自信!你不相信她會愛你。”
他還清晰的記得邪龍守著冷寒依的屍身,說過這樣幾句話——“他做的決定,你一定都會讚成的。哪怕是他傷你的心,哪怕是他要放棄你,你都會讚成他的決定!”無心心一凜,暗自說道“如果自己放棄,那麽她決計不會反對。因為在她眼裏,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或許她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做好了放棄的打算了,她隻不過是想看我到底會不會改變自己?”
無心抬起頭,一掃臉上猶豫,神色飛揚的說道“既然我心裏放不下她,我決定抓住她不放。不管她願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裏,我都要帶她回去!她不屬於這陰深無趣的地方!”
閻君與長清的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