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很多苦,都言不由衷,或著說不出口。

蔣東陽輕輕撫摸上顧綿的臉頰,他慢慢把自己的額頭貼到他的額頭上。

像個信徒般虔誠熾烈,蔣東陽輕笑:“顧綿,我要你活著。”

顧綿不懂,隻是慢慢的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俏皮,卻是笑了:“我...我...餓了。”

蔣東陽嗅著他脖子,吻上他的耳朵,手指尖一點點在往下移。

他是如此渴望著這個人,像是一隻快要瀕死的魚,重歸大海。

可到最後,他隻是抱住這具單薄的身軀,緊緊的抱住。

“哥帶你吃飯。”

顧綿開心的嗯了一聲,感受著自己的身軀貼著蔣東陽的身體,如此溫暖,溫暖的想讓人流淚。

蔣東陽一下一下的摸著顧綿的頭發,他神情恍惚,卻一點點柔軟下來。

與其說柔軟下來,不如說他像個貝殼,隻是露出柔軟的一麵,就以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即使他再努力忽略,可他依然明白,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過了張牙舞爪說愛他的年紀,也過了可以擁抱住他的年紀。

他已經老了……是可以閉上眼去世的年紀了。

蔣東陽慢慢閉上眼,感受著懷裏顧綿的呼吸時胸腔微微浮動。

“顧綿,你知道失去是什麽滋味嗎?”

顧綿不懂的眨眼:“滋……味?甜……嗎?像是……糖果那樣……的味道?”

蔣東陽失笑,卻覺得胸腔快要炸裂般的疼,他最後咳嗽了一聲,笑道:“甜,甜的撕心裂肺。”

顧綿開心的笑了:“甜……蔣哥……就開心,你開心……我就開心。”

蔣東陽狠狠的咬了下牙,才把這該死的眼淚逼回去:“好了,哥帶你去吃飯 。”

他慢慢鬆開顧綿,一點點將顧綿純淨的笑臉印在心上。

天意弄人啊,如果……他能在年輕的時候,就重生回來。

他就可以肆意的擁抱住這個人,他可以吻他,他可以和他說盡一切情話。

可是蔣東陽老了……上輩子,顧綿在他三十歲那年跳了井。

蔣東陽甚至沒能見他最後一麵,他隻能看著那個……和顧綿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的人,躺在停屍間。

不會笑,不會哭,不會任性,不會撒嬌。

蔣東陽琢磨了好久,都得不出結論,那是顧綿,那是他的顧綿。

顧綿死的那天,蔣東陽一滴淚都沒掉。

他哭不出來,他的整個人是那麽的冷靜,冷靜的眼一眨都不能眨的,理智的承受了顧綿死了這個事實。

自殺,是天下最綿軟的毒藥。

可以毫不留情拋下所有一切痛苦,可蔣東陽不明白,自己算不算是顧綿的痛。

要不那麽傻的一個東西,怎麽能……忍心從他心上活生生的挖了一塊肉帶走呢?!

蔣東陽這一生,肆意妄為慣了,卻沒想到,他載的這第一個跟頭,就摔得四分五裂,再無行走的能力。

他以前可以倒頭就睡,可是沒了顧綿以後,他從晚上坐在**,一直坐到白天,明明什麽也沒想,可回憶起的卻全是顧綿的笑來。

蔣東陽恨顧綿,恨他的狠心,恨他的絕情。

恨他為什麽不把自己帶走,隻留他一個人,連活著都成了多餘。

可命中注定的蔣東陽活著,活得特別好,活到了喜壽。

什麽時候,活著成為了蔣東陽必須所承受的罪孽。

他已經老了,活生生被壓斷了脊梁骨。

差點都忘了……他原來是那麽想觸摸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