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瑤哽咽著,無力地要將日記本合上,突然從最後一頁,掉出來一封潔白的折好的信。

心裏劃過某個預感,緩緩打開。

“討厭鬼,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看到這封信,好羞恥。這是我們同居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就想寫點什麽。其實剛剛我說路過什麽的,都是騙你的。今天的客人太多了,太忙了,很遲才看到新聞,立刻就趕去找你了。可是我明明說過很討厭你,當然不能說是特地去收留你的啊!哎,喊你名字的時候,莫名有一種感覺,你就像是風箏一樣,隨時要飛走了似的,還好,我及時抓住你啦。討厭鬼,不知道為什麽,你一住進來,就感覺這個屋子沒這麽冷清了,一下子對以後的生活有了憧憬,好像日子也沒這麽無聊了,不過絕對不是因為你陪著我!哦對了,房租的事情我也都是騙你的哈哈,其實我早就交了半年,就算你沒錢,找不到工作的話,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養你一下啦。說的亂七八糟的,就像回到了剛有了日記本的那一天一樣。”

下一行,筆的顏色變得深了許多,像是不久前剛添加上去的,還有幾道濕潤後變幹的痕跡。

“討厭鬼,我好累好累,走不動了,剩下的路,你替我走,好嗎?所以,你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還記得嗎,我說過的,要成為你的支撐,那,以後,就做你最心裏的那個吧。我隻是,隻是去了一個到處都是陽光的地方,不想再繼續呆在黑暗裏了,太久太久,沒辦法不害怕了。我覺得你好像比我要幸運一些,你的身邊有好多好多人……不過沒關係,這一次會把所有的不幸都帶走的。忘了過去吧,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就像說好要好好保護你一樣,這次也不會騙你。”

……

“討厭鬼,好像,我也沒這麽討厭你……”

“下輩子,下輩子一定要早點見麵。”

淚珠一滴接著一滴,重重砸在紙麵上。

“夢媛……”

夏星瑤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抬起眼,傷心欲絕地看著骨灰盒,再也忍不住:“夢媛,夢媛……”

她緊緊捏著那封信,滿腦子都是夢媛的一顰一笑,怎麽也忘不掉。

在葬禮上一直沒有哭的她,此時此刻眼眶赤紅,像是丟掉了重要的東西,痛苦不堪,幾欲昏厥。

顫抖地抱著骨灰盒起身,夏星瑤另一隻手捏著信,緩緩站起身。

突然,意識紊亂,眼前倏地變成了一團黑。

嘭!

整個人失去力氣,重重摔在了地上,額頭恰好撞到床腳。

寧璟宸聽到動靜,心裏一緊,連忙側身去看。

“瑤瑤!”

他瞳孔一縮,幾步上前將女人抱在懷裏,直奔醫院而去,一顆心也高高懸了起來。

醫院的病房裏,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傷心過度導致的暈厥,輸點液,好好休息就沒什麽大問題。”

診斷一番後,洛安蔓下了結論。

寧璟宸這才鬆了一口氣,卻仍有些不放心:“還有她額頭的傷呢?”

“磕破了點皮,消毒處理好就沒事了。你不要關心則亂了。”

聞言,寧璟宸深深望向緊閉著眼眸的夏星瑤。

她的身體這麽弱,最近又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讓他如何能不關心?

晚上,洛安蔓例行查房,見夏星瑤情況還算穩定,便要離開。

忽然,病**的人艱難地睜開了眸子。

寧璟宸第一時間察覺,著急地走過來:“瑤瑤,你感覺怎麽樣?”

夏星瑤灰暗的杏眸此時布滿了茫然和空白,愣愣看了看四周:“這裏是哪裏?”

這話問的有些古怪,但寧璟宸還是耐心回答:“是醫院,在夢媛的房間裏,你暈倒了。”

聽到這個名字,夏星瑤的腦袋閃過一絲絞痛,難受又迷茫:“夢、媛?是誰?為什麽我想不起來,腦袋好疼啊……我呢,我又是誰?”

“瑤瑤!”

寧璟宸著急地握著她的手,察覺有異,冷厲的目光看向洛安蔓:“這是怎麽回事?”

“好疼啊,好疼……”夏星瑤小臉蒼白,擰緊了眉頭。

洛安蔓皺了皺眉,回身來為她做詳細的檢查。

一個小時後。

“顱腦CT和磁共振都顯示她的大腦一切正常。排除掉實質性的病變,會出現這種可能的情況,或許……”

醫生辦公室,洛安蔓將醫技部傳來的影像圖片仔仔細細看了看,抬頭看著男人:“是她的潛意識裏,想要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大腦接受到指令後,將所有的記憶都藏起來了。”

寧璟宸愣在原地。

所以,瑤瑤失憶了?忘記了他們的過去,也忘記了四年前……的事情?

他抿了抿薄唇,眸光微閃:“藏起來的意思……就是隨時有恢複的可能?”

“除去外界的因素,得看她自己願不願意想起來。這類病人我們也遇到過幾個,有的一輩子至死都沒記起來,有的三五天,幾個月就找回記憶了。”

在專業的領域上,洛安蔓斂起了平日的慵懶閑散,一臉正色道:“這種情況,現在也無法證實到底是不是好的……”

這些話回**在耳邊,寧璟宸站在病床前。

月光躍進窗內,照在女人恢複了兩分紅潤的臉上,看上去是那樣的平靜。

在注射了鎮痛劑後,夏星瑤躺在**,又沉沉睡去了。

夢媛寫給她的那封信,在她暈倒後,他是有看過的。

或許,正是因為夢媛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忘掉過去,所以為了完成夢媛的遺願,她才會……

狹長的眸子中掠過幾絲掙紮。

許久,寧璟宸凝著神情,輕輕地將床頭放著的骨灰盒以及那封信,全部收了起來。

失憶了的話,對他,或許也是機會,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

指節分明修長的手緩緩撫上女人的臉頰。

瑤瑤,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

可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這麽簡單就能重來的。

第二天,夏星瑤醒過來的時候,還是什麽都記不清。

她有些害怕地看著周圍,是那種對未知的恐懼。

忽然,視線定格在床旁的桌子上。

她心裏一沉,情不自禁慌張地問:“昨天放在這裏的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