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野臉色一變,快步往別墅裏跑。
隻見敞開的門口不遠處,夏星瑤身子搖搖欲墜,淒厲地喊著:“不可能,不可能!”
陸北野連忙過去將她接到懷裏,銳利的目光望向麵前站著的年過半百的老人。
韓瑩臉上布滿皺紋,兩鬢都白了,身上穿著樸素的衣裳,跟這棟昂貴的別墅有些格格不入。
她慌張地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不關我的事啊!是她,是她衝進來問我她的孩子在哪裏,我、我隻是如實回答了……”
“不會的,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死?你騙我,你騙我的對不對?”
夏星瑤掙紮著撲過去,無力地半跪在地上,拽著她的衣袖,痛苦道:“我當時都聽見他哭了,怎麽會,他怎麽可能會死?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是你把我的孩子藏起來了,對不對?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好不好?”
韓瑩嚇得又是往後退了幾步,害怕地看了陸北野一眼,結結巴巴道:“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我就是當時按照正常流程給你接生的醫生而已。你自己也清楚,孩子才八個月,還沒到時間,又是外力碰撞的原因早產,活下來的可能性本來就微乎其微……”
“求求你,不要帶走他。我隻有他了,隻有他了啊!”
夏星瑤癱軟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眶異常的澀疼,瘋了似地將口袋裏所有的錢全部拿出來,拚命往韓瑩手裏塞:“給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把孩子還給我吧?求求你,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這疊錢有一塊的,十塊的,還有五十一百的,加起來一共也才不過三五百塊。
韓瑩哪裏敢接這錢,甩手立刻丟了,慌亂道:“真的跟我沒關係,你的孩子四年前生出來的那一刻就是個死胎!你說聽到哭聲,應該是你昏迷時的幻覺!”
見和夏星瑤說不通,她求救似乎地看向陸北野:“這位先生,我就是個醫生,你說這、這讓我要怎麽辦啊?”
陸北野大腦也一片空白,他隻一心想著幫夏星瑤找到孩子,盡可能給她想要的,卻沒想到……那個孩子很可能之前就已經不存在了的。
他握了握拳,強作鎮定地問:“你就這麽肯定,她的孩子已經死了?時隔四年,她才剛來找你,你就一下子記得這麽清楚?你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
夏星瑤不過比他早來幾分鍾,這個韓瑩也上了年紀,反應這麽快?
“因為我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
韓瑩立刻回答,速度快的讓人驚詫,和剛剛的慌張簡直判若兩人,此時竟信誓旦旦道:“當時她是剛入獄不久的犯人,因為被毆打導致的胎動入獄,還有一個冷酷俊朗的男人吩咐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定不能留。二位,你們也知道,這種事很違背醫德的,但是那個男人一看就很有權有勢,我本來還由猶豫該怎麽辦,沒想到那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冷酷俊朗……男人……
寧璟宸。
是他!
是他害死了她的孩子!即便將她送進監獄,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她這麽努力、這麽拚命地賺錢,舍棄自我,舍棄尊嚴,到頭來,什麽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在他眼裏,恐怕就像是在看一場笑話一樣吧?
看著她出獄後如此掙紮,如此期待,其實早在四年前,就親手掐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他果然還是留不得她的孩子。
他果然還是恨極了她!
為什麽啊,為什麽不衝著她來啊?她認錯,都是她一個人的錯,可她的孩子做錯了什麽?
不,不會的,她的孩子沒死,一定沒死。
她明明聽到他哭了,分明聽到了的!
夏星瑤喘著粗氣,抬起泛紅的眼望著韓瑩,突然拔高了音量:“不對,不對。我的孩子沒死,他沒死!我都沒見過他的屍體!你憑什麽說他死了?你騙我,你跟寧璟宸是一夥的,你騙我!”
“不是,小姐,你不能這麽冤枉我這個老人家啊。”
韓瑩一臉為難:“我根本不認識那個男人。而且啊,當時我們問過這個孩子的屍體要怎麽處理,他說的,讓我們銷毀就行。我們醫院也是按照喪葬規定和人道主義,直接送去火化了的。哪兒還會有屍體呢?小姐,您就節哀順變吧,我可以保證,當時你的孩子,確確實實死了!”
屍體,火化,死了……
耳邊反反複複出現這幾個字眼,不斷衝擊著夏星瑤的大腦,她緊緊咬著下唇,唇間被咬出鮮紅的血絲,整顆心像是一下子被生生挖空了一樣,疼的無法忍受!
疼,好疼啊……
腦袋疼,身體疼,心裏也好疼……
沒了,什麽都沒了。
眼中的世界徹底崩塌,崩壞……
陸北野的心沉到了穀底,上前幾步,雙手控製不住地在發抖,想要將夏星瑤從冰涼的地麵上扶起來。
然而,夏星瑤一抬頭,他猛地嚇了一大跳。
已經不會再哭了的夏星瑤,此時簌簌落著淚珠,眼眶赤紅的嚇人!
更是因為眼眶下方多時的酸澀龜裂,滲出了鮮血,此時混合著眼淚,竟像是在流著血淚!
她嘴裏不斷地在喃喃:“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找我的孩子……”
韓瑩也嚇了一大跳,但還是撞著膽子道:“小姐,你節哀順便,這一胎死了也已經過去了,你還這麽年輕,還會有孩子的,不要糾結於死了的那個了,對你和你先生都不好……”
“你給我閉嘴!”
陸北野回過神來,冰冷如刀的目光直射向韓瑩。
夏星瑤都這般了,這個老不死的還這樣反反複複去提醒她孩子死的事實?
韓瑩嚇的肩膀一個哆嗦,也有些委屈:“我隻是想告訴她接受現實,沉迷過去隻會……”
又是一記冷刀,她立馬噤了聲。
“為什麽找不到我的孩子了?我的孩子呢……”
夏星瑤的雙眼徹底失去了亮光,陷入死一般的黑暗,雙手抓著空氣,垂眸看著自己什麽都沒抓到的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崩潰地捂著自己的腦袋。
“啊!”
聲音嘶啞難聽,卻竭盡全力,仿佛是想要耗盡生命一般,震的人心頭發涼。
嘣——
心底深處那根已然被拉的很長的弦,徹底繃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