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幼稚病嚴重造成的遺憾

“總統閣下。”

幕僚長的聲音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金轍,他抬了抬眼皮:“嗯?”

“特勤聯係了聖馬丁研究中心,對方說他們發生了病毒泄漏,已經實行了區間封鎖,要等四十八小時病毒自動降解以後才能進去。”幕僚長道,“我們還要去嗎?”

病毒泄漏?恐怕泄漏的不是病毒吧……金轍眼睛眯了眯,道:“停車。”

“呃?”幕僚長一愣,立刻吩咐特勤靠邊降落,並在原地建立保護區域,一回頭的工夫,卻嚇得眼珠子差點瞪脫窗:“總、總統閣下,您、您這是……”

後艙裏,金轍已經脫了高級定製的正裝西服和襯衫,露出雄健的上半身。因為長期征戰,他的體魄極為強健,骨骼寬闊,肌肉賁張,古銅色的肌膚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和原本的荊棘薔薇紋身混在一起,極具彪悍的男性魅力。他一邊解皮帶一邊道:“所有人原地待命,我要離開一小會。”

“總、總統,這不附和保安條例!”幕僚長驚悚了,“按規定公共場所您身邊的特勤不能少於六人……”

“閉嘴!”金轍換上背心運動褲,特製攀岩鞋,將一個小小的腰包扣在腰上,道,“每十分鍾我會發給你一個信號,超過十分鍾,立刻封鎖聖馬丁醫院,派人衝擊頂層的研究中心。”

“可是病毒……”

“這是總統最高指令,所有人務必服從!”金轍吊著臉的時候那是相當威嚴的,膽小點的人都能給嚇尿了。幕僚長勸諫的話溜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憋得打了個嗝兒:“呃——是!”

金轍拉上兜帽衫的拉練,打開車門一躍而下,迅速消失在建築物的陰影裏。幕僚長看著他矯健的背影,到底放心不下,道:“特勤組,得派人跟上總統,這太危險了。”

“幕僚長。”開車的特勤阻止了他,“按規定現在的警戒等級隻提升一級,特勤組仍舊聽從總統調遣,你沒有權利叫人跟蹤總統。”

幕僚長猶豫了一下,頹然關閉通訊頻道:“好吧,大家等總統的指令行事。”

金轍將兜帽衫的帽子蓋在頭上,混在就診的人群中走進聖馬丁醫院候診大廳,電梯顯示高層部分停用,可見上麵的研究中心確實是封閉了。他跟著一群病人搭電梯上到未封閉的最高層,趁人不備從室外露台的護欄翻了出去,踩著寬僅尺餘的台階到了巫承赫所在病房的正下方。

這裏是四百六十九層,離地麵近兩千米,地麵一二級的微風到了這個高度,強度足足增加了五六倍,吹得人都要飛出去了。金轍戴著磁吸附手套,在攀岩鞋的幫助下像壁虎一樣扒著光滑的建築物外表往上攀登,臉色卻是毫不在意,他在聯邦軍隊服役近二十年,是當年的金牌特種兵,雖然現在年紀大了手腳不如以前靈活,這點小事還是不在話下。

很快他就扒在了巫承赫所在的病房外麵,外壁材料是單麵透光的,他看不到裏麵,大概估計了一下,掏出熱熔裝備吸在隔壁一格窗戶。

“嗡——”一聲輕響過後,整塊窗戶邊沿閃過一絲紅光,金轍用磁吸附手套一抓,就將它抓了下來,單臂掛著窗框一蕩,整個人敏捷地跳進了病房。

烈風呼啦一下從開口的窗戶裏灌了進來,巫承赫的床正好靠著窗,因為體重太輕,直接被吹得打了兩個滾,“咚”一聲掉在了地上。

金轍嚇了一跳,立刻回手將窗戶重新卡在裂口上,小心翼翼靠近巫承赫,發現小家夥睡得口水橫流,因為裹著被子,地麵又是軟性的,居然沒有醒來。

“年輕真好啊,睡得跟豬一樣……”金轍羨慕地咂嘴,到了他這個年紀,因為常年注射平衡劑導致大腦神經衰弱,經常好幾天睡不著,就是睡著了,也是一有動靜就醒,哪能這樣摔地上還呼呼大睡。

金轍將巫承赫輕輕抱回床上,給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發型,小聲嘟囔:“乖哦,千萬不要醒,免得呆會看到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麵……”

巫承赫:“zzz……”

安頓好了弟媳婦,金轍拉開病房門,探頭機警地左右看看,閃了出去。

走廊一片靜謐,沒有任何人聲,隻彌漫著淡淡的醋酸氣味。金轍深深吸氣,立刻嗅到了混雜在其中的信息素的味道,太甜了,那是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向導的氣味,濃鬱而厚重,和三十二年前某個混亂的時刻聞到的一模一樣。

“我終於抓住你了……”金轍站在走廊上,深呼吸,剛剛平息的狂躁再次被引發,雙眼浮上淡淡的紅霧,他的巴巴裏獅子焦躁地在他腳邊徘徊著,口中發出難耐的嗚嗚聲,那是催促他立刻膠合的聲音。

“別著急,三十二年老子都等了,不在這一時。”金轍掏出平衡劑給自己來了個doub1,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潮,往前走去。

路過一間房門大開的辦公室,金轍在門口停留了一下,房間裏信息素的氣味很濃,但沒有人的呼吸聲,那個向導應該在這裏呆過,不過已經離開了。金轍看到地上有兩行幾乎幹涸的水漬,那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腳印,狹窄而修長,一直延伸到遠處一堵牆壁跟前。

“這裏應該有暗門。”金轍在腳印消失的那堵牆上摸索著,手指感覺到一絲幾乎可以忽略的縫隙,從腰包裏掏出一把細細長長的工具,從裂縫捅了進去。

“嘩——”一聲輕響,金屬牆麵應聲開裂,露出裏麵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門,門上是一個瞳孔掃描裝置。

“他就在裏麵。”金轍自言自語著,雙手搓了搓,打開個人智腦破解門禁,老金家祖傳秘技,撬鎖一絕,他好多年沒用了不如金軒那麽利索,但也沒給先人丟臉,幾分鍾後順利打開了窄門。

一股帶著冰碴的寒氣噴了出來,裏麵似乎是個冷藏室,金轍看到之前在牆外消失的足跡在這裏繼續出現,蜿蜒通向一排試劑櫃後麵。

埋藏了三十二年的秘密即將揭開謎底,金轍感覺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奔流,明明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胸腔裏居然迸發出一種毛頭小夥子般的興奮。他的獅子也異常激動,繞在他腿邊來回踱步,用大頭頂他的腿,示意他老房子著火宜早不宜遲,免得再犯一回傻,又要幹靠三十年。

“別急你這老不死的。”金轍通過意識通感罵他的老夥伴,終於邁開步子往那個信息素最最濃鬱的角落走去。

一個瘦弱的男人跪坐在牆角的藥劑櫃前,仰頭靠著櫃門,一動不動,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蓋住了半邊臉,露出窄而直的鼻梁,輪廓分明的下巴,修長的脖頸因為仰頭的動作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纖細的喉結微微突起,在白皙的泛著淡粉色|情|欲的皮膚上留下一個淺淡的陰影。

他裹著一件寬大的白大褂,微微敞著懷,露出大片粉紅色的胸膛,因為過度消瘦幾乎沒什麽肌肉,像少年人一樣單薄荏弱。大褂下麵他似乎沒穿什麽衣物,纖細修長的雙腿完全|裸|露在冰冷的空氣裏,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細瓷一樣美麗的光澤。

金轍幾乎立刻就想過去咬住他的喉結,將自己的唾液滲入他的皮膚,標記他,讓他臣服,然後呻|吟著躺在自己身下。

但他忍住了,作為一個忍了幾十年的老處男,他在這方麵有著豐富的經驗。

金轍悄無聲息地靠近了藥品櫃,伸出右手輕輕撥開那名向導的額發,沒錯,是他,沐,阿斯頓醫學院院長,巫承赫的老師,聯邦第一外科聖手。

他大概是注射了什麽藥物,陷入了短暫的昏厥。金轍貪婪地審視著他清雋的麵孔,良久緩緩閉上眼睛,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撫摸他的臉,從額頭到鼻梁,再到下頜……

是這張臉,三十二年了,每當他想起那令人心碎五天五夜,這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就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裏,無比虛幻,又無比具象。

金轍鼻端嗅到他身上甜蜜的味道,依稀又回到了三十二年前那個生死一線的時刻。

他引爆了光雷,丟在藏身的洞口,本以為自己會和洞外那些蠍子一起被炸成肉醬,沒想到爆炸前的一瞬,他身後的岩石突然“轟”一聲裂開,一雙瘦弱的胳膊在他身後扣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將他拖進了裂口。

猛烈的衝擊波將他和身後的人炸出十幾米遠,一起撞在堅硬的岩壁上,金轍頭昏眼花,整個胸前都被能量波燎得差點熟了,身後卻因為有人墊著,並沒有摔疼。

遠航軍配的都是高能光雷,引爆後威力極大,尤其是在這種封閉的山洞裏,效果更是驚天動地。他們兩個人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餘波引起的山體震動就開始了,山峰深處發出沉悶的怒吼,巨大的岩石四處崩塌,空氣中蔓延著帶著火藥味的粉塵。

“趴下!”金轍嘶聲大吼,摸索著將救他的人壓在身下,用身體擋住四周紛紛掉落的岩石。混亂中他驚訝地發現救他的人居然不是他的戰友,而是一個非常瘦小的孩子,論身高恐怕還不到他肩膀,瘦得可憐。

地震持續了十幾分鍾才慢慢停息,出口堵死了,他們被徹底埋在了山裏,幸運的是並沒有大塊的岩石砸到金轍,他隻受了點輕傷。

“咳咳!”懷裏的小孩發出憋悶的咳嗽聲,金轍忍著渾身劇痛爬起來,摸到對方的頭,發現那是個男孩子,短發,臉很小,下巴尖俏柔軟,還沒有長胡子,恐怕隻有十五六歲。

“你沒事吧?”金轍被光雷爆炸的衝擊波振傷了意識雲,無法在這麽黑暗的環境下看清他的臉,將他抱起來放在自己大腿上,摸索著想知道他有沒有受傷。男孩沉默著推開他,爬到一邊從碎石塊裏拖出藥箱,道:“躺下,你骨折了。”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不是生病受傷那種沙,而是男孩變聲期特有的那種公鴨嗓,很難聽,但語調非常沉穩,完全沒有孩子氣。

金轍有些發愣,摸了摸自己劇痛的肋骨,發現確實大概是斷了,吸了口氣,問他:“你是誰?為什麽在這兒?”

男孩非常冷漠,一言不發,瘦弱的胳膊扶著他的脖子幫他躺平,給他注射麻藥,正骨,又替他處理了胸前和大腿的灼傷,手法雖然有些生澀,但還算流暢,可見是練過的。

“你……”金轍對他的身份非常好奇,這地方並不是聯邦領土,按理他們是第一批登6的人類,為什麽會有另一批人,尤其是一個這麽小孩子出現?

“別說話!”男孩威嚴地阻止了他,道,“你需要休息,我們沒有水,不要浪費體力。”

金轍覺得這孩子邪門透了,不知怎的卻特別願意聽他的話,居然沒有再問,隻靜靜躺著。山裏氣溫很低,過了沒一會,那孩子就打了個噴嚏,悉悉索索一陣以後,他有點別扭地躺到了金轍旁邊,輕輕抱起他一隻沒受傷的胳膊摟在自己懷裏,幹咳一聲,嚴肅道:“我很冷,借你的手抱一會兒。”

他努力裝出很冷漠的語調,金轍卻聽出了其中淡淡的羞澀,忍不住想笑,心裏又被一種柔軟的情緒占滿了,道:“我也冷,你可不可以多抱我一點?”

男孩猶豫了一下,似乎相信了他的說法,整個身體靠過來,小心摟住他腰部,問:“這樣好點嗎?”

男孩的身體單薄而柔軟,胸膛挨著他的胳膊,溫溫熱熱的,讓人心裏有種癢癢的感覺。金轍忍著笑說:“好多了。”頓了頓,又問,“你呢?”

男孩沒有回答,呼吸卻有點亂,顯然更羞澀了。

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男孩既然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份,金轍也就沒有追問,兩個人就這麽互相依偎著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金轍的意識雲忽然受到擾動,他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的獅子正躁動不安地四處逡巡著,發出低沉的嚎叫,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金轍胸口的麻醉還沒有徹底過去,大半邊身子都是麻的,沒法移動。他動了動胳膊,發現男孩還窩在他腋下,隻是呼吸有些不平穩,整個小身體熱乎乎的。

這溫度不對!金轍心一沉,摸到他的手捏了捏:“喂?”

男孩的手窄小纖細,指頭特別長,掌心柔軟。他懵懂地哼了一聲,竟然沒有醒來,而是蠕動著往金轍身上又靠了一點。

“醒醒。”金轍拍了拍他的臉,男孩依舊沒有動,像是昏過去了一樣。金轍感覺他臉非常燙,手摸索著伸進他衣領,發現他身上也燙得嚇人。

這種地方這種時候,發燒的話會死人的!金轍非常擔心,硬撐著爬起來將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搖晃:“喂喂,小孩你醒醒。”

男孩的身體軟綿綿的,被他一搖似乎醒了一下,喃喃道:“好、好熱,老師……我要成年了……我好熱。”

老師?他是哪裏的學生嗎?金轍摸不著頭腦,再叫他,卻叫不醒了。

藥箱裏放著很多藥物,但沒有燈,沒有火,金轍的意識雲受了傷,弄不清哪個才是退燒藥,隻好將戰鬥服裏僅剩的一點水給他灌下去,抱著他靠岩壁坐著,期待他能自己好起來。

十幾個小時以後,男孩蘇醒過來,第一件事是推開金轍,連滾帶爬躲到了遠離他的角落。金轍莫名其妙,問他:“你在發燒,已經昏迷好幾個小時了,你藥箱裏有沒有可以用的藥物?”

男孩沉默著縮在角落裏,不說話,金轍有點著急,想爬起來去找他,卻聽到一聲輕微的啜泣聲,他居然哭了,哽咽道:“你、你別過來。”

金轍越發奇怪,以為他是被嚇著了,還是空間幽閉症之類,溫言道:“你別怕,會有人來搜救的。你在發燒,得先把燒退下去。”

男孩躲在角落裏,捂著嘴無聲地哽咽著,黑暗中傳來他壓抑的呼吸聲,良久,低聲道:“沒用的。”

金轍被他沙啞悲慟的聲音搞得心都抽了,從兜裏掏出最後一小塊能量棒丟給他,道:“給你吃,別哭了,我們會得救的,相信我。”

男孩撿起能量棒,卻沒有吃,隔了很久,金轍聽到他用顫抖的聲音說:“你、你別碰我。”

金轍失笑,慢說他不喜歡男孩子,就算喜歡,在這種地方,他都傷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有那種心情:“我不碰你,你別哭了。”

男孩的聲音依舊在發抖,像是怕他怕得厲害,執拗道:“你發誓。”

“……好吧我發誓。”金轍已經滿頭黑線了,孩子你是蠍子請來的逗逼嗎?

“你記住你說過的話。”男孩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逗逼,慢慢恢複了冷靜,聲音又變成了之前冷漠的樣子,“不然我會殺了你。”

金轍哭笑不得,他還從沒見過這麽神奇這麽自作多情的男孩子,天!他以為他是天仙嗎?

幼稚!

“我記住了。”金轍毫不在意地說。

這一刻,他完全沒意識什麽才叫“真·幼稚”!)